趙家眾人都沒想到趙觀會這般堂而皇之地進入總壇,原本打算給他的閉門羹、下馬威全派不上用場。趙觀一進入總壇,便請邵十三老和祁奉本過來,密密囑咐了一番,二人此時對他已十分心服,各自領命去了。

趙觀自己卻坐在堂上悠閑地喝茶,神色自若。李四標、年大偉、馬賓龍三個壇主見他胸有成竹,都不由得又是著急,又是好奇,不知他讓邵祁二人去做了甚麽。年大偉原本知道趙觀手段厲害,昨夜趙觀來向他要五千兩銀子,他雖滿口答應了,卻不免有些心痛,今日見到他將銀子全用在籌辦祭典之上,心中很覺紮實,暗自打著算盤:“老幫主的喪事,我並未拿出一毛錢,以後人家定要說我丙武壇不夠意思。現在他拿了我的錢去辦老幫主的十七祭典,惠而不費,錢正用在刀刃上,有何不美?如此也算對得住老幫主在天之靈了。”

馬賓龍是個耿直漢子,忍不住開口問道:“幫主,十三爺的人還被扣在趙家那些子弟手中,我們怎地不快去救出?他們此時不知在打甚麽主意,這些家夥無法無天,恐怕正策劃來刺殺你也說不定!”

趙觀擺手道:“馬大哥請不要擔心,我自有主張。”

李四標咳嗽一聲,說道:“幫主,你究竟讓十三爺和祁爺去做了甚麽?為甚麽不說出來,讓大家商量一下?”

趙觀望向李四標,微微一笑,說道:“四爺,你信得過我麽?”

李四標微微一頓,隨即道:“自然信得過。但現在總壇諸事不定,步步危機,若不集思廣益,謀求對策,隻怕大家都不免遭遇危險。”趙觀點頭道:“四爺說得是,大家若是一條心,自能想出最妥善的法子。”

李四標聽他話中有話,便站起身道:“幫主,這兒大家難道不是一條心麽?”

趙觀伸出手,指著掛在北麵牆上一幅濃墨寫的巨大“義”字,說道:“若說一個義字,大家都是一條心。若提一個利字,那就各有各心了。”

李四標望著趙觀,靜了一陣,心中已然有數,點頭道:“幫主這話說得極是。大家誠心奉立你繼任幫主,自是看在一個義字之上,哪裏還有別的心思?”年大偉忙道:“是啊。現在是甚麽時候,我自然早將利字放在一邊了。”

趙觀笑道:“年大老板是生意人,要放下這利字可不容易哪。我可以向你保證,隻要不離開義字,便絕不會蝕本虧損的。”

馬賓龍不懂他的意思,心中焦急,大聲道:“幫主,現在不是談甚麽義啊利的時候,我們該怎樣對付趙家子弟,你快拿主意吧!”

趙觀神色從容,慢慢地道:“根本穩固了,接下來的事情便好辦了。我已拿了主意,現在是要請各位出力的時候了。”李四標、馬賓龍等都道:“便請幫主示下,屬下定當盡心竭力去辦,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觀道:“好!馬大哥,請你派五十個手下去大少爺趙恭誠家門口守著,不讓任何人出入,但也不要傷了人。年老板,請你派人整治一桌最精美的酒席,我要回請三少爺趙恭禮吃一頓飯。四爺,請你派手下去攻打四少爺趙恭信的府第,將他強架出來,不要傷他性命,隻教牢牢綁住,押來此地見我。”

趙觀要李四標和馬賓龍去辦的事,等於公然向趙家子弟挑戰,李馬二人既已說出口將全心為他辦事,便不能推托回避,各自肅然領命,出去向手下傳令。趙觀知道年大偉不是帶人打架的料子,便要他辦件容易些的事,花錢整治一桌酒席。

過不多時,李四標、馬賓龍和年大偉都已交代好事情,回到廳中。但見祁奉本匆匆進來,稟道:“幫主,那事物取到了,請幫主過目。”從袖中取出一本賬簿模樣的冊子,呈上給趙觀。

趙觀伸手接過,仔細翻看了一陣,才抬頭問道:“馬大哥,趙家老大那邊都準備好了麽?”馬賓龍道:“我手下已將四門守住,一切如幫主囑咐。”趙觀道:“好!我們這就去見趙家老大。”當下率領眾人去往趙恭誠在總壇中的住處。

趙恭誠並未出迎,隻派了一個家人出來迎客。趙觀跟著那家人來到大廳,但見趙恭誠坐在廳上,更不起身迎接,無禮已極。趙觀似乎絲毫不以為意,拱手笑道:“大哥,小弟初來總壇,未能先來向大哥見禮請教,難怪大哥要惱我了。”

趙恭誠望著他和他帶來的一群人,冷冷地道:“繼位大典未辦,閣下能否接任幫主還是未知之數,便有膽來我這兒耀武揚威了麽?”

趙觀不理他言語中的敵意,微笑道:“大哥,這兒李四爺你是熟悉的,丙武年壇主你也想必見過。馬壇主近年很受老幫主的賞識,你們想必曾有一麵之緣。我今日帶這三位壇主來此,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大家都說,大哥最懂得享受,在城北的莊園占地千頃,美侖美奐,乃是人間仙境。我為人最喜歡美好的東西,得知大哥慷慨惠賜,在此先向大哥道一聲謝。”

趙恭誠沉著臉道:“你在胡說些甚麽,我全不明白!”趙觀哈哈一笑,說道:“看來小弟說話還不夠直接。我來武漢,還未找到理想的住處,老幫主的舊居雖好,我卻是不敢僭越。因此我想將老幫主的舊居來換大哥的莊園,讓大哥一家搬去老幫主的舊居,我便可以搬入大哥的宅子了。”

趙恭誠臉色一變,將茶碗重重放下,冷笑道:“小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我頭上動土!”趙觀望著他,臉上現出困惑之色,說道:“以幫主舊宅換你的宅第,在兄弟看來,這筆交易很公平啊。再說,兄弟是個喜歡享受,貪圖清閑的人,若能住進大哥的屋子,這幫主之位麽,坐不坐都成。大哥如果願意,我便跟你對調,我住你的房子,做我的趙大少爺;你住進老幫主舊宅,做你的青幫幫主,這豈不是公平得很麽?”

趙恭誠雖覬覦幫主之位,但聽趙觀獅子大開口,討取自己造價數十萬的宅第,擺明是強人所難,不由得怒氣勃發,拍茶幾喝道:“哪裏來的無賴小子,滿口胡言,來人,送客!”

趙觀搖頭道:“你既然不願意,我也不勉強。所謂敬酒不喝喝罰酒,我此時卻須罰大哥一杯酒了。”說著攤開了手,祁奉本便將那賬簿呈上。趙觀隨手翻開,念道:“上好桐木為主屋棟梁,一萬三千兩銀子。東屋佛堂鑲金木雕細工,三萬七千兩銀子。碧綠琉璃屋瓦兩萬片,連同做工,十萬兩。嘖嘖,大哥,看來你這屋子的地契材料人工,全是青幫出的錢,一共六十七萬兩銀子,你長年拖欠不還,這房子自該歸青幫所有了。”

趙恭誠大怒道:“胡說八道!這屋子是老幫主送給我的,你憑甚麽收回?”

趙觀道:“送給你?我所知卻非如此,我道老幫主當時不過租借給你,借據還在這兒呢。嗯,我替你算了一下,當是月租三千兩吧,至今欠下的租借費共是七十二萬六千兩銀子。你要付清租費,退還房屋呢,還是將地契材料人工費一並還清,都任隨你便。若是兩樣都不肯,我逼不得已,隻能讓人去硬討回來了。這都是幫中兄弟的血汗錢,若不討回來,又怎麽對得起大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