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昊天和趙觀帶著大批神馬歸來的壯舉,登時轟動了河套地區。許多馬場主人聽聞此事,都一窩蜂爭相來買,淩昊天和趙觀卻不肯輕易出賣,在陰山腳下選了一塊水草豐美之地開辟馬場,細心照料這批神馬,直到遇上識貨的愛馬之人,才賣出一兩匹。但慕名而來的馬場主人、蒙古豪富日漸增多,馬場聲名日噪,那年冬天過後,淩趙二人的馬場已成為漠南漠北十大馬場之一,號稱天觀馬場。

趙觀在杭州江家莊時便擺過富家子弟的派頭,現在自己賺了大錢,更是得意非凡,恢複起當年大少爺的神氣,整日遊手好閑,一有空就拉著淩昊天上附近大城包頭的酒樓飲酒作樂,隻恨這地方太過偏遠,沒有一家象樣的妓院。

淩昊天喝酒還是喜歡的,對上酒樓妓院卻沒甚麽興趣,寧願待在馬場自斟自飲,但禁不起趙觀死拉活扯,偶爾跟他一塊上酒樓買醉。每當二人找好座頭後,趙觀便施施然遊目四顧,一看到漂亮姑娘,臉上就像開了一朵花似的,盯著姑娘望個不停,直到姑娘離去為止。有時姑娘看到他生得英俊,也跟他眉目傳情起來。趙觀隻要能跟姑娘調情就開心了,有時被姑娘罵一聲輕薄下流,他不但不惱怒羞慚,反而引以為樂。

淩昊天看得多了,也已習慣了,這日他看趙觀眼光飛得厲害,忍不住道:“我說趙兄,閣下該有點節製了吧!”

趙觀笑道:“有點節製?兄弟,我告訴你,這‘知止’二字,正是個中秘訣。”淩昊天奇道:“甚麽個中秘訣?”趙觀道:“你聽我說來。大學開章明義說了:‘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這幾句話乃是聖人傳下,君子追求淑女的秘訣,等閑還領悟不到的。”

淩昊天失笑道:“什麽君子追求淑女的秘訣,你這回胡謅也未免謅得離譜了些。”

趙觀搖手道:“我就說你不懂其中妙理。我得先知道節製,知道甚麽時候該停下,才能定下心細細考慮我的策略,這就是‘知止而後有定’。這麽一定心,就自然顯現出文靜的樣子,這就是‘定而後能靜’。姑娘家都欣賞文靜的男子,大聲嚷嚷的粗魯漢子,姑娘是看不上眼的。我做出文靜的樣子,姑娘家就安心了,這就是‘靜而後能安’。甚麽是‘安而後能慮’呢?姑娘既然安心了,兩方就能好好考慮考慮,看對方是否適合。這麽一考慮,就‘慮而後能得’,美人自然就得手了。”

淩昊天哈哈大笑,罵道:“你這小子真是色鬼一個,我若有妹子,打死也不讓她嫁給你。”

趙觀笑道:“你這小子又是甚麽好東西了?一副聖人模樣,難道真能坐懷不亂?”

淩昊天笑道:“你不是我,又怎知道我能不能?”

趙觀肅然起敬,坐直了身,凝望著淩昊天,搖頭道:“說得是,說得是。我不是你,確實不能了解你怎能有這般了不起的定力。武林三大美女的蕭柔和文綽約兩位都對咱們淩三哥傾心不已,淩三哥卻絲毫不為所動,一律棄如敝屣,拒美女於千裏之外。唉,好狠的心,好堅定的性情,好了不起的柳下惠!”

淩昊天隻被他逗得大笑不止,說道:“別胡說八道啦。喝酒,喝酒!”

※※※

這日二人又去酒樓飲酒,隔壁桌來了一群十多個維吾爾族人,趙觀的目光立時落在其中的一對姊妹身上,再難移開。淩昊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但見姊妹倆都生得極為清麗,秀眉大眼,鼻挺口小,膚色白皙,與蒙古姑娘的棕膚扁鼻大不相同。趙觀見那群維吾爾人做商賈打扮,大約是來蒙地做貿易的。他又向那對姊妹望了一陣,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拱手問道:“各位老兄,請問你們想買馬麽?”

淩昊天見他臉皮竟厚到這等地步,直便想上前將他拉將回來。卻聽一個維吾爾老漢說道:“不了,多謝。我們是來看明天的賽馬的。”其餘人齊聲附和,一桌子轟然談起賽馬的事情,好不熱鬧。

此時正是夏末,正值草長馬肥的季節,自古大草原在這時節依例要舉行賽馬大會。這群維吾爾人來漠南辦貨,有意湊上這場馬會,因此特別多留幾日,來看個熱鬧。趙觀聽說他們第二日要去馬會,登時興高采烈,說道:“我兄弟有匹出奇的神馬,明兒定要奪得頭彩,你們明兒要去,正好可以看到我兄弟大顯身手。”說著回頭向淩昊天一攤手。

淩昊天想都沒想過要出賽,聽趙觀硬將自己扯上,不甘受此陷害,當下走上前笑道:“我這位兄弟太過抬舉啦。說句老實話,大家都說今年最有希望奪得頭彩的,便是咱這位趙兄弟。我們自己兄弟不必相爭,再說我騎術也不如你,今年馬賽就看你的了!”說著在趙觀肩頭重重一拍。

趙觀隻好苦笑,正不知該如何下台,忽聽隔壁桌的蒙古人開口道:“今年誰都別想得勝啦!七王子決定要參賽,誰敢勝過他?”眾維吾爾人忙問究竟,整個酒樓登時七嘴八舌,幾張桌子一起開口,高談闊論明日的大賽馬會,猜測誰會脫穎勝出。

淩昊天向趙觀笑道:“老兄,你明兒真要去比賽?”趙觀道:“我這輩子沒賽過馬,不試試怎知不行?若是能贏得美人青睞,那是最好。”淩昊天笑道:“就怕你落敗歸來,美人兒就棄你不顧啦。”趙觀自知馬術尋常,聽他這麽說,皺起眉頭,當真擔起了心來。

二人身為大馬場的主人,遇上這等賽馬盛會,循例自要派出幾位馬師出賽。淩昊天早先已讓五六個有心一顯身手的年輕馬師準備出賽,曾跟他們同去戈壁的阿泰也在其中。當天下午二人便去看馬師們練習,趙觀是南方人,對馬匹總不自覺地有幾分排斥,覺得牠們又臭又髒,不願親近,因此雖做了一年多的馴馬師,對馬匹卻始終沒有甚麽熱情。他考慮再三,終於打消了出賽的念頭,轉而慫恿淩昊天騎著非馬去跑一趟,技壓全場。淩昊天知他一意想藉此親近那兩個維吾爾姑娘,便不為所動。

趙觀無奈,好在他臉皮厚,追求姑娘的腆顏無賴無人能及,次日便假裝跌傷了腿,撐著拐杖去參加馬會。淩昊天看了,也不由得搖頭,笑罵道:“你這渾小子,你是寧願假裝傷腿,也不願丟人現眼。”

趙觀笑道:“兩位姑娘見我受傷,說不定會心生同情,對我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