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王雙眉豎起,嘴角卻仍帶笑,凝望著淩昊天,淡淡地道:“淩三公子,你以為我不美麽?”淩昊天道:“你非要我說出來才高興?你覺得夜叉好美麽?”

修羅王臉上的笑意卻更加濃厚,說道:“淩三公子,你說話當真有趣得緊,隻可惜你受天下人冤枉,再會說話,也無法替自己洗清不白之冤。”

淩昊天道:“有些人腦筋胡塗了些,喜歡冤枉人,我又怎會跟他們計較?我問心無愧,又有甚麽好在乎的?”

修羅王微微一笑,說道:“你在乎,你當然在乎。你若不洗清冤枉,此後如何在武林中立足?如何對得起你的爹媽?你又該拿甚麽臉去見你心愛的女子,鄭寶安?”

她將鄭寶安三個字說得一頓一頓,語氣中充滿了揶揄戲弄之意。淩昊天心中一凜,隨即冷笑道:“夜叉道出來的人,說話果然如同放屁!”

修羅王微笑道:“我所說句句為實,你心裏自然比我還要清楚。淩三公子,我十分佩服你的勇氣人品,這回是真心想助你一臂之力。我修羅會平時不做甚麽好事,這回你就讓我行一次善,行麽?”

淩昊天搖頭道:“你有甚麽陰謀詭計,快快說出來,我不愛聽廢話。”

修羅王踱了幾步,說道:“我知道少林清聖不是你殺的。我知道凶手是誰,就是薩迦派的大喜法王。”

淩昊天瞪著她,說道:“你怎知道?”修羅王道:“是我親眼看到的。當時我們修羅會也在少室山上,見到薩迦派的人偷偷潛上少室山,其中有個善於裝扮的喇嘛,故意裝成你的模樣,和大喜同時向清聖下手,意圖嫁禍於你,因此少林那些人才會冤枉於你。大喜掌力雄厚,一掌震斷了清聖的心脈,少林中人自然更加相信,以為隻有你會有這麽強的掌力。”

淩昊天哈哈一笑,說道:“原來如此。我在嵩山讓大喜丟盡麵子,又曾傷了他們手下不少喇嘛,仇恨不小,難怪他們要蓄意嫁禍於我。”

修羅王凝視著他,緩緩地道:“淩三公子,我要送給你一個人情。大喜法王現已落入本會手中,隻要你一點頭,我立時將他交給你,讓你親手殺死他。我去武林中替你作證,說明實情。少林得知你替清聖報了仇,自會感激你的恩德。”

淩昊天回望著她,說道:“我隻問你三個字:為甚麽?”

修羅王微微搖頭,臉上露出悲憫之色,說道:“淩三公子,我是為你感到不值。瞧瞧你今日悲慘的情狀,不但身受重傷,更處處受人欺淩冤枉,讓人攻擊追殺,直比過街老鼠還要可憐卑微。憑你此時的武功,要在武林中雄霸一方,已是綽綽有餘。隻可惜你父母和哥哥們的名聲太大,你如何都比不過他們,隻能一輩子活在他們的陰影之下。”

她一邊說,一邊在淩昊天身邊坐下,伸手執起他的手,有如大姊姊一般,神色親厚殷切,繼續說道:“如今你想要出人頭地,揚眉吐氣,第一步便是洗清冤枉,殺死大喜法王,替清聖報仇,取得正派的信任。你與丐幫中人頗有交情,吳老幫主甚至將丐幫的不傳之秘打狗棒法傾囊相授,足見對你的信任重視。你在丐幫中大有可為,隻要除去賴孤九,其他長老都不是你的對手。幾年之後,你自可順利登上丐幫幫主之位,掌領天下上萬丐幫弟子,成為武林中人人尊重的一幫領袖。那時節,你哥哥們都要對你禮敬相待,你父母也要對你另眼相看了。你想想,那時你的心上人鄭寶安又怎會不回到你身邊?”

淩昊天越聽越驚,這女人計謀深遠,句句正中自己要害,可見她對己了解之清楚,用心之深沉,今番出手對付自己,絕非一朝兩夕之事。他心中轉念,忽然放聲哈哈大笑,打斷了她的話頭。

修羅王望著他,臉露微笑,說道:“淩三公子是明白人,我一說你就全懂啦。”

淩昊天甩開了她的手,冷然道:“我當然全懂了。你計算精準,看事深遠,知道我每步該怎麽走才會一步步墮入你的魔掌之中,再也無法自拔。我小三兒雖蠢,卻也看得出你的居心。我寧願一輩子做個被人冤枉瞧不起的人,也不會受你**,接受你的人情,落入你的安排!”

修羅王一呆,隨即仰天大笑,說道:“我原以為你是個英雄豪傑,沒想到你畢竟隻是個不成材料的胡鬧幼稚的頑童!大丈夫豈能沒有誌向,沒有野心?我指出一條明路給你,你竟拒絕不受,所謂‘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想你母親往年做事何等決絕狠辣,才能以龍頭之身揚威江湖,令武林人人仰望尊重。你不思繼承母業,難道就想一輩子做個任性胡鬧的無用之人?”

淩昊天撐著身子向後退去,已來到斷崖邊緣,他凝視著修羅王,冷冷地道:“我雖胡鬧幼稚,卻非容易受人引誘鼓動的白癡。你道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要藉此控製我,讓我一輩子受你指令。一步錯,萬步錯。我寧可摔下深穀,也剩過落入你母夜叉的魔掌!”

修羅王臉上笑容頓止,麵目陡然變得極為陰沉可怖,她獰笑道:“好,好!淩昊天,你有種!我要整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等著罷!”一揮手,一個瘦小的灰衣人緩步走上前來,正是瘟神沙盡。

淩昊天臉色微變,尋思:“與其受這奸賊的陰毒折磨,不如摔下深穀一死來得幹淨。”言念及此,當即雙手一撐,往穀中跌下。

但聽風聲盈耳,頭上隱隱傳來修羅王的怒吼聲,接著看到地麵離自己越來越近,忽地一片枝椏撲麵而來,卻是摔入了一棵大樹的枝葉之中。借著樹枝的彈力,阻住了下墜之勢,跌到地上時衝勁仍舊不小,他身上被樹枝刮得鮮血淋漓,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緩緩醒轉,睜開眼時,卻見麵前多出了一雙綠色的眼睛。淩昊天但覺全身疼痛已極,想撐著坐起身來,卻毫無力氣。那雙綠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淩昊天定睛望去,才看出麵前是一個人,開口道:“你是誰?”

那人並不回答,站起身來,撮口作哨,不多時,兩隻猛獸從樹叢中躍出,竟是一隻黑豹和一隻灰狼。二獸走到淩昊天身邊,低頭去嗅他的臉頰。

淩昊天不禁驚恐,心想自己全身都是傷口,血腥味濃厚,這兩隻猛獸怕不要將自己生生吃了?但身上疼痛,更無法動彈,隻能勉強維持鎮定。那二獸嗅了一陣,便退了開去,綠眼人口中發出號令,一豹一狼便乖乖地在她身旁伏下。淩昊天驚異不已,再也支持不住,又昏迷了過去。

如此忽睡忽醒,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隻知自己睡在一個幽暗的山洞之中,身上各個傷口雖痛,卻感覺冰冰涼涼的,顯然已敷上了傷藥。又不知過了幾時,背後刀傷一陣陣麻癢,似乎已開始合口結疤了。他昏昏沉沉地,隱約知道每隔一段時候就有人進來山洞中,往自己口中喂入一些清淡的湯汁,替自己抹去額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