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玫瑰喝道:“甚麽人?快讓路!”揮索向青麵漢子點去。青麵漢子手不抬、腿不動,好似全未看到長索飛來。那索將要點到他麵門時,忽然啪一聲從中斷絕,不知被他用甚麽手法斬斷了。蕭玫瑰臉上變色,跳下馬來,拔出腰間蛾眉刺護身,喝道:“好家夥!閣下何人?”

那青麵人側眼望著蕭玫瑰,微笑道:“隻有三十來歲,就見到了我,也是你運數已到,命中有此一劫罷!”

蕭玫瑰喝道:“胡說八道甚麽?你究竟是甚麽人?”

紫薑卻變了臉色,叫道:“玫瑰,這人是死神司空屠!”

蕭玫瑰退開兩步,她清楚記得臨行前趙觀對眾女的吩咐:“若遇上瘟神,可以放手一鬥,你們有七八分勝算;若遇上死神或洪泰平,隻能暗中下手,若麵對麵決鬥,你們絕無生還機會,須立時回避。”

那人果然便是死神司空屠。他嘴角帶笑,說道:“不錯,不錯,老婆娘歲數大些,認得死神的麵孔。你們今日見到了死神,真是天大的運氣,全都可以就地解脫,不用辛辛苦苦地活下去啦。”反手抓起身後仆人捧著的三叉兵器,臉上笑容益盛,好像遇上了甚麽大喜事一般,緩步踏上前來。

紫薑、蕭玫瑰和小菊都是何等經驗老到之人,互望一眼,取得默契,便當機立斷,分頭行事,蕭玫瑰武功最高,揮動蛾眉刺上前攻向死神,打算將他暫時纏住;小菊率領二十個門人在旁圍繞掠陣,紫薑則率領其餘門人縱馬來到淩昊天身旁,低聲道:“淩三少俠,我們快走!”

淩昊天已看出死神武功極高,似乎不在自己之下,當此情境,他如何能讓眾女留下與死神搏鬥,獨自逃脫?搖頭道:“我不走,我們一起跟他拚了!”反而縱馬奔近戰團。

但見蕭玫瑰幾招後便顯不敵,在死神手下苦戰硬挺,情勢艱危,忽地死神的三尖刀刺上了蕭玫瑰的肩頭,鮮血噴出,蕭玫瑰怒吼一聲,手中蛾眉刺落地。死神手一挺,三尖刀直刺向蕭玫瑰的胸口。

淩昊天大喝一聲:“住手!”從馬上躍起往死神撲去,雙掌擊向他後心。死神一凜,收回三尖刀,回身迎掌。卻聽小菊和紫薑大叫道:“小心!”

淩昊天的雙掌已與死神相對,砰的一聲,各自退出七八步。淩昊天感到二人內力相當,但不知為何腦中一陣暈眩,雙腿發軟,幾乎坐倒在地。小菊已衝上前扶住了他,在他口中塞了一顆藥丸,說道:“是瘟神,你快走!”

淩昊天這才注意到死神身後那仆從模樣的人眼光閃爍,果然便是曾在酒館中向自己下毒的瘟神沙盡。但見他雙手揮出,不知又向自己下了甚麽毒藥,他此時隻覺身子麻痹愈甚,漸失神智,想退後躲避都已無法指使雙腿。但見小菊擋在自己身前,雙手揮舞,似乎也在施放毒藥。

便在此時,淩昊天感到後心一痛,卻是死神趁他中毒不防,從後偷襲,持三尖叉刺入他的背心。蕭玫瑰看得親切,尖呼一聲,撲上前抱住了死神的腰際。死神罵道:“臭婆娘!”揮三尖叉向蕭玫瑰頭頂刺下。淩昊天忍住疼痛,奮力回身揮掌擊向死神胸口,死神正與蕭玫瑰掙紮,不及擋架,被他掌力震得向後飛去,三尖叉脫手飛出。蕭玫瑰也受到淩昊天的內力震**,遠遠地跌了出去。

淩昊天想追上去製住死神,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指使雙腿,但見死神搖搖擺擺地站起,三個百花門人衝上前向他圍攻,卻被他一一踢飛了出去。淩昊天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側頭見身旁小菊仍在比手劃腳地與瘟神互施毒術,臉上扭曲,神色痛苦,似乎就將支撐不住了。

便在此時,他忽覺衣領一緊,被人提了起來,卻是紫薑縱馬過來將他拉上馬去,將韁繩遞在他手中,說道:“你先走!”自己跳下馬,在馬臀上用力一鞭,那馬便向著曠野狂奔而去。淩昊天感到全身麻軟,聽力視線都漸漸模糊,隻隱約知道百花門三位長老仍留在當地與死神和瘟神周旋,心中又急又憂,腦中一陣昏沉,終於不省人事。

※※※

不知過了多久,淩昊天才慢慢清醒過來,身上的麻痹也漸漸消失,開始感到背後傷口一陣劇痛。他隻覺口唇幹裂,口渴已極,勉力抓住馬韁,抬頭四望,但見四野一片荒涼,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百花門人和死神瘟神打鬥之處在何方位。他側耳傾聽,隱隱聽得西麵傳來淙淙水聲,便策馬向著聲音來處走去。走出許久,終於來到一道泉水旁。他翻身下馬,捧起泉水喝了一大口,便趴在石上喘息。他感到背後的傷口還在流血,奮力撐著坐起,反手去摸傷口,感到左後肩下有個刀口,死神顯然想要一刀刺入自己心髒,卻刺偏了。當時若不是蕭玫瑰衝上前抱住死神,自己早已當場斃命了。

他定了定神,取出虎山神膏敷在傷口之上,撕下衣襟替自己包紮起來。這麽一折騰,他不禁氣喘連連,忙盤膝坐好,靜心運氣。他內息渾厚,在體內運轉數周後,精神便覺好些。他擔憂百花門人的安危,想回去找她們,但荒野茫茫,實在不知她們身在何處,而且就算找到了,自己中毒未解,背後受傷甚重,連走路都困難萬分,又能幫得上甚麽忙?

他轉頭見載自己來的馬已走到遠處去吃草了,他想過去牽馬,拿起一根樹枝撐著走去,一步一躓,連續跌倒了三次,這麽短短幾十步路,竟就是沒法走完。他長歎一聲,頹然坐倒,眼望著茫茫暮色,隻覺悲涼孤獨到了極點,天地之間似乎隻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連一匹馬都棄他不顧了。

他想起百花門人的高義,趙觀的友情,又想起爹媽哥哥的關懷,還有寶安……他心中感到一陣強烈的慚愧自責:“我對不起大家,害大家為我擔心,為我犯險……”胸口鬱悶難受,全身顫抖,抬頭望見一輪火紅的夕陽正緩緩西沉,將天空、山巒、群樹、大地都染成了耀眼的火紅色,心中傷感:“幾度夕陽紅,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夕陽了麽?”

淩昊天倒在一株大樹下睡了一夜。次日清晨,他被一陣馬蹄聲響吵醒,但聽一人道:“應該在這附近了,大家仔細搜!”語音十分熟悉,一時卻想不起是誰,他想:“這些人多半在搜尋我,我現在毫無抵抗之能,若被仇人找到,隻能任人宰割了。”勉力站起身來,想找個地方躲藏,但此時已是初冬,放眼望去,四周樹林稀稀落落,更找不出甚麽濃蔭可以藏身。他倚樹而立,但聽一騎快奔經過,似乎看到了他,放慢馬蹄,馬上乘客高聲叫道:“淩兄,是你麽?”

淩昊天轉頭望去,卻見那人一身白衣,麵貌文秀,卻是天龍少主石珽。石珽看清楚是他,大喜過望,叫道:“淩兄,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跳下馬來,衝上前握住他的手,說道:“你沒事麽?怎地身上都是血?受了傷麽?”

淩昊天道:“受了點輕傷,不礙事。”石珽驚道:“快,我帶你去城裏治傷。”說著將他扶上馬,向城中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