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無顯聲音極低,趙觀須靠在他口邊,才隱約聽見他的說話。他聽到奸細二字,臉色乍變,正要開口詢問,便在此時,地窖門外一人叫道:“門主,外敵來攻,是東廠侍衛,姊妹們快抵擋不住了!”

趙觀輕哼一聲,推門出去,說道:“香芹,白茉,你們在此守住,看好這兩人,別讓他們被殺了滅口。聽到了麽?”香芹和白茉一齊答應。

趙觀快步奔出地窖,來到前院,但見門外眾女正和六個侍衛交手。他衝上前去,蜈蚣索甩出,向一個侍衛的手腕卷去。那人反應極快,用刀擋架,竟將蜈蚣索甩回,又持刀砍向身旁的百花門人。

趙觀看出這六人的武功甚高,不易對付,喝道:“蘭師姊,菊師姊,使毒!玫瑰師姊,紫薑師叔,我們連手上!竹姊,守住門口!”拔出單刀,衝上前去。

眾女在他的指揮下,連手向敵人圍攻,趙觀心急要擊退這幾人,出手狠辣已極,一刀砍下了一個侍衛的臂膀,蜈蚣索揮處,打中一個侍衛的後腦,那人登時中毒斃命。另外兩人一個被蕭玫瑰的長索毒死,一個死於白蘭兒的毒鏢,餘下二人猶自支撐,小菊和紫薑圍攻一人,將他毒死;另一人在趙觀的刀下走了幾招,終於招架不住,被一刀砍在胸口,倒地死去。趙觀伸足去踢一具屍體,皺眉道:“他們怎麽可能追來此地?”

白蘭兒走上前來,臉色蒼白,說道:“屬下願領責罰!想是裝扮成兩個賊子的姊妹無意中露出了馬腳,敵人才會發現賊人是被我們捉去了。”

趙觀低頭沉思,說道:“我去地窖將人提走,大家今夜便遷出這裏,去許苑落腳!”

他快步奔下通往地窖的階梯,忽然聞到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在那一霎間,他腦中忽然閃過當年自己踏入情風館、聞到血腥氣時那驚悚恐怖的一刻,數十具至親之人的屍體躺在屋中的一幕似乎又出現在眼前。他全身冷汗淋漓,大叫一聲,推門進去,登時臉色霎白:卻見聶無顯俯伏於地,背後插了一柄彎刀,蘇無遮則靠在鐵柱上,彎刀從胸口正中插入,都已斃命。香芹和白茉橫躺在地,咽喉已被利刃割斷,鮮血流了一地。

趙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扶住門框才站穩了。是誰?是誰殺了他們?香芹和白茉都是門中五大長老以下武功毒術數一數二的門人,誰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殺死她們?誰又會知道這個地窖,知道自己在此逼問?是誰?

他想起聶無顯死前的話,心中一震:“奸細,不錯,本門中有奸細!那會是誰?”他定了定神,忽然神色悲憤若狂,轉身麵對門外眾女,大叫道:“這是老天要絕我麽?竟讓賊人殺了這兩人滅口!我……我隻道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些甚麽,讓大家白白辛苦籌劃了這麽久,香芹和白茉又因此喪命,我……這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們責怪我好了!”說著嚎啕大哭,握拳猛力捶牆,砰砰作響。

眾女看他失卻常態,一起上前來勸解,趙觀卻全不理會,兀自放聲大哭。青竹走上前來,柔聲道:“阿觀,你不用如此自責。賊人手段高明,但天網恢恢,我們定有辦法再找出其他線索的!”趙觀哭道:“竹姊,為甚麽老天不多給我一點時間,為甚麽我還沒機會問出甚麽來,就讓他們死了?”

眾女見他哭得傷心,都束手無策,丁香上前來扶住了他,低聲道:“少爺,我扶你去休息一下。”扶著他走出地窖,回入內室。趙觀進了內室,說道:“丁香,我……我想靜一下。請你出去,替我……替我將房門關好了。”

丁香應聲去了,趙觀抹淚收聲,神色立轉鎮定,獨自坐在房中抱頭思索。他知道這個奸細厲害之極,從他即百花門主之位起,至今七八年的時間,始終沒有露出絲毫破綻,令自己全無戒心。她為甚麽沒有出手殺害自己?為甚麽拖到此時,在自己即將要查出屠殺情風館的真凶時才露出痕跡?她是誰?

※※※

趙觀從小在充滿隱秘的情風館中長大,之後又迭遭患難,因此年紀雖輕,卻已十分深沉老練。他剛才表現出軟弱失態、大哭大叫的模樣,一方麵自是因為心痛香芹和白茉之死,另一方麵卻是為了令門中奸細放下戒心,以為自己果真並未得到任何線索。他想著想著,不禁感到一陣膽戰心驚,心知一日不找出這個奸細,自己的性命就一日不保,百花門眾姊妹也岌岌可危。他不由得想起公主對付鄭圭溶的經過;公主老早就知道身邊有奸細,卻苦於難以將他找出,竟決心親自犯險出海,隻為揪出這個臥底之人。自己如今連這個人是誰都毫無線索,更不知該從何查起?

當天夜裏,百花門人大舉搬離怡情院,來到百花門在京城置辦的四合院許苑落腳。趙觀跟著眾女匆匆離開,臉色灰敗,神情恍惚,一句話都沒有說。

次日清晨,趙觀召集五大長老來到正廳中商談,問道:“蘭師姊,那兩個惡賊的屍體,已照我的吩咐處理了麽?”白蘭兒道:“是,門主。”讓手下取過兩個匣子,裏麵放的正是二人的頭顱,說道:“惡賊的身子已讓毒水消蝕盡了。”

趙觀點了點頭,眼望兩人的頭顱,說道:“我想扮成他們的樣子,潛入皇宮,找出真正的主使人。”

此言一出,眾女都是一驚,小菊急道:“門主,此舉太過凶險!出手暗殺的人早知他們死了,你扮成他們的模樣出現在皇宮中,旁人怎會不知?”

趙觀道:“就算知道,也無法確知。為甚麽呢?因為出手之人匆匆下手,並無十分把握已殺死這兩人。也有可能我們當時綁在房中的隻是兩個替身,真人並未被殺,且逃了出去。也有可能暗殺者未及回去報信,消息並未傳開。總之這是我們唯一的線索,無論如何都不可放過!”

白蘭兒搖頭道:“門主,你不該如此犯險。大家都盼能早日找出真凶,但你……你何苦親蹈危難?”

趙觀道:“為了找出殺死火鶴堂主、百合堂主的真凶,為二位前輩報仇,這點危難算得甚麽?丁香,你來助我裝扮成這個灰發的賊子,我立即就去。”說著站起身,向隔壁房走去。丁香連忙捧起裝聶無顯頭顱的匣子,隨後跟上。

青竹道:“且慢。門主,你打算獨自一個人去?”

趙觀回頭道:“最好哪一位長老能扮成另一個賊人,與我同去。但此事甚是凶險,你們商量一下,誰願意去的,就跟我一塊去。你們都不願去,我便自己去。”說著便轉身走入隔壁房間,隻留下五個長老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