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後,蕭玫瑰的弟子香芹急急奔進屋來,報道:“門主,事情有進展了!”趙觀倏然站起,說道:“快說!”

香芹道:“白蘭兒師姊傳話來,說姓聶的今日上午去香山白雲觀找老道士下棋,姓蘇的也跟著去了。我們在觀裏的道婆已盯住二人,準備在觀音茶中混入春眠粉,請示門主許可。”

趙觀點頭道:“好!白師姊所見不錯,春眠粉略帶苦味,混在鐵觀音中不易察覺。紫薑師叔,請你跟我立即趕去白雲觀。玫瑰、青竹師姊,請你們率領姊妹悄悄守在香山山腰。小菊師姊,請你在院中布置個密室,等我們將兩個惡賊擒拿回來!”眾女齊聲答應。

趙觀便與紫薑趕往香山白雲觀。他假扮成一個書生,陪伴老母乘車上山燒香,下車後便攙著紫薑走入道觀,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神像前跪拜行禮之後,又轉到山後。卻見一座涼亭中坐了三人,一個是老道士,另兩個一個頭發灰白,一個禿頭,都做侍衛打扮。趙觀對兩人深深地望了一眼,又環視四周,但見站在亭旁服侍的道婆和小道士都是百花門人,暗暗放心。

這時白蘭兒已經下令出手,潛伏在白雲觀已有數月的老道婆依著老道士的吩咐,端上一壺剛泡好的鐵觀音。老道士和聶無顯剛剛下完一盤棋,老道士笑道:“聶大爺,蘇二爺,今日難得有閑來貧道這兒坐坐,我這兒的鐵觀音茶是有名的,你們兩位請品嚐品嚐。”

趙觀聽到此處,攙扶著紫薑走出道觀,上車離去。他知道手下布置妥當,絕對不會失手,便先回家等待,免得自己在觀中露麵太久,反而留下線索。

他回到怡情院不久,白蘭兒等就抓了昏迷過去的聶蘇二人回來。趙觀問道:“老道士呢?”白蘭兒道:“老法子,兩個姊妹假扮成了聶蘇二人,給老道士聞了解藥讓他清醒過來,以為自己不過打了個盹兒,三人仍舊坐著喝茶。”趙觀點頭道:“甚好。將人帶到密室,我要親自審問!”

小菊安排的密室在怡情院的地窖之中,深入地底二層,甚麽聲響都無法傳上地麵。趙觀極為細心,先在怡情院各處堪察一遍,指揮門人小心守衛,留意來去客人,才往地窖走去。他沿著階梯走入地底,進入一間密室,但見聶無顯和蘇無遮兩個坐在地上,頭上套了黑套子,手腳都被鐵鏈緊緊縛在鐵柱上。

密室狹小,不能容納多人,趙觀回頭向眾門人道:“你們都出去等候。看好了門,嚴加戒備,院子四周不讓任何人接近。”眾女答應了,走出密室。

趙觀在室中來回踱步,牆上油燈火光搖曳,映得他巨大的影子在石牆上搖晃不已。他強自壓抑心中的憤怒激動,忽然停步,伸手扯下二人頭上的黑套子,從懷中取出春眠粉的解藥,放在二人鼻邊。聶蘇二人便醒轉了過來,眼見自己手腳被縛,在麵前來回踱步的,卻是個衣著華美、麵目俊秀的陌生青年,一時不知身在何處,發生了何事,忍不住露出驚惶之色。

趙觀停下步來,冷冷地望著二人,說道:“你們兩個,便是彎刀三傑中的聶無顯和蘇無遮?”

聶無顯哼了一聲,說道:“小子,我二人既然中你奸計,落入你手中,便不會苟且求生。你還有甚麽卑鄙手段,一並使出來便是!”

趙觀冷冷地道:“我隻問你一件事,你老實說出,我便讓你們少吃一點苦頭。七年前的夏天,蘇州城中情風館,指使你們去動手的,是誰?”

聶無顯閉目不答,蘇無遮卻哈哈大笑,說道:“不錯,不錯!屠殺情風館的,我們兄弟也有一份!爽快啊,爽快!大哥,那夜我們殺了多少個婊子烏龜,你可記得麽?還有那個最老的婊子,被我們打死了,還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精采,痛快!”

趙觀胸中怒氣爆發,衝上前去,伸手扼住了蘇無遮的咽喉,揮手便給了他四個耳光,打一下罵一句:“操你奶奶的!我撕爛你這張鳥嘴!我將你千刀萬剮,讓你死得慘不堪言!”

蘇無遮滿口鮮血,一嘴牙齒已被他打落了大半,雙眼翻白,喉嚨嘎嘎做響,幾乎就要斷氣。趙觀強忍怒氣,放鬆了手,冷冷地道:“你道老子會這麽容易便讓你死麽?老子要好好整治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說老子手段卑鄙,你還沒見識過老子的真正手段呢!”

聶無顯冷笑道:“你要如何折磨我兄弟,這就下手,我們反正沒想著要活著走出賊窩。你想我們說出指使者麽?那也容易。下令屠殺情風館的,正是當今皇上!你們情風館一幫亂民娼妓,到處殺人犯法,朝廷得知了,自要加以懲戒。派出禦前侍衛屠殺情風館,就是要給世人一個警戒!”

趙觀聽他說得似乎有理,再深想一層,又有不少破綻,他走到聶無顯麵前,說道:“姓聶的,你果然聰明得很,但說起謊來功夫還差了些。怎麽,你在少林寺的師父守不妄語戒,因此沒教過你怎樣撒謊麽?”

聶無顯臉色微變,說道:“你胡說八道甚麽,我一句也聽不懂!”

趙觀道:“朝廷若要警戒世人,自會大肆宣揚,公布情風館的惡行,以示朝廷處置得當,大快人心。如何會偷偷摸摸派幾個侍衛來殺人了事?因此指使人絕不是朝廷。這指使人定然跟情風館有仇,又不願泄漏身分,才使出這樣的手段。我說得沒錯吧?”

聶無顯閉上眼睛,不再說話。趙觀心中愈發焦躁憤怒,這兩人油滑老練,雖說了許多話,卻沒有一句是自己原本不知道的,一咬牙,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子,說道:“姓聶的,你是老大,嘴巴也還管用,我隻能指望你有點良心,早點說出真話。這毒藥叫做‘斷腸裂肝’,名副其實,絕無虛假。我現下給你兄弟吃了,你是要早早說出真話,救他一命呢,還是要讓他受盡難捱難忍的痛楚,肝腸寸斷地死在你麵前,你自己決定罷!”說著便將一瓶藥水都灌入了蘇無遮的口中。

蘇無遮尖聲慘叫,奮力掙紮,有如瘋狂。趙觀伸手捏住他的咽喉,讓他叫不出聲音來,冷笑道:“你殺起人來爽快得很,女人小孩隨手殺死,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津津樂道,自誇自讚。怎麽,輪到你自己了,就一點苦也吃不得了麽?”

聶無顯臉色蒼白,眼見兄弟痛苦得全身扭動,一張臉歪曲變形,心知自己若不開口,遲早也將遭受同樣的折磨,隻能轉過頭,閉上眼睛。

趙觀冷冷地道:“要死要活,都在你一念間。你為了甚麽人如此賣命,值得麽?”

蘇無遮的尖叫聲在窄小的囚室中回響不絕,聶無顯心神漸亂,不停喘息,過了一陣,終於叫道:“你饒過我兄弟。我說,我說!”

趙觀掏出一顆丸子,給蘇無遮服下,蘇無遮身子仍舊顫抖不已,大口喘氣,卻不再出聲慘叫。

趙觀盯著聶無顯道:“快說!”

聶無顯額上出汗,低聲道:“我說不說,都是死路一條。我……我隻求你給我一個好死。他們……他們很厲害。那時出手的人很多,有十個人,都是……都是禦前侍衛或宮中高手。指使的人……很厲害,我……我不敢說。你們自己出了奸細,我們才能……才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