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說得結結巴巴,眾人也都聽出了所以然。華山和長青兩派一直是排名在少林、峨嵋、武當三大派之後最強大的門派,向來為了誰第四誰第五而爭奪不休,今次起了衝突,顯然仍是因著這個老過節。

鞏千帆說道:“不論誰是誰非,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高閔雖傷了你師弟,畢竟是公平對決,敗者受傷,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他究竟沒要了你師弟的命!你自己說吧,你無端殺死我的徒弟,這條人命該怎樣算法?”他說話咄咄逼人,朱邦更加恚怒,大聲道:“我殺了他又如何?就憑他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就是該死!”

鞏千帆冷笑道:“胡說八道?他說的句句是實,怎能說是胡說八道?我也說同樣的話:幾十年前華山便蓋過長青,現在更加將長青遠遠拋在後麵!怎樣?朱少掌門,我也該死麽?”

朱邦狠狠地瞪著他,不再開口,伸手再次拔出了長刀,將刀鞘一扔,顯示此番是再也不肯收刀了。

忽聽清顯開口道:“阿彌陀佛!我們六大派之間之所以會生起這許多爭端,全因沒有秩序。依老衲淺見,六大派確實該重新排一下順序才是。華山和長青兩派之間的爭端,也可在比試中解決。敗的一方自動認錯;勝的一方也勿要欺人太甚。如此解決,豈不甚好?”他說話溫和,文質彬彬,極為客氣有禮,鞏千帆、朱邦、正印、清海、清法聽他這麽說,正中下懷,都出聲表示讚同。

許飛忽然站起身,說道:“你們要比武排序,點蒼這就告辭。”一拱手,便向台下走去。鞏千帆冷笑道:“點蒼許觀主不敢出手麽?那也不用勉強了。”忽覺眼前寒光一閃,但見許飛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冷笑一聲,回身走下台去。

鞏千帆不由自主伸手去摸衣襟,驚覺領口多出了兩道劍痕,這才知道剛才那一剎那間許飛已回身、拔劍、出劍、收劍,出手之快,自己竟全然未曾看清。他額頭出汗,知道若不是許飛手下留情,自己早已屍橫就地了,一時愣然說不出話來。

台上眾人眼望許飛的背影,都不做聲,心中自忖沒有勝過他的把握,但見點蒼自行退出六大派重新排列順序之爭,都暗自噓了一口氣。

清召卻跳下台,追上前去,叫道:“許觀主,請留步!”許飛回過頭來,說道:“清召大師,我勸你也不要淌這渾水了。”清召歎了口氣,黯然搖頭,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許飛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大師是出家人,難道也身不由己麽?”清召笑了,拍頭說道:“是,是貧僧胡塗了。許觀主,你走得好。清召佩服你。”

許飛向他一拱手,二人都明白對方的心思,相視一笑,許飛便率領點蒼弟子下山而去。

台上五大派各自望望,對許飛的拂袖離去都感到有些尷尬。清顯看了清聖的臉色,開口道:“許觀主性子高傲不群,如此離去,顯然是不屑與我等為伍了。慚愧啊慚愧。古來人心不同,各有取舍,各有輕重,本是定理。這也不打緊,掌門師兄,在座各位若是都讚成重排順序,共襄盛舉,又何必在乎點蒼派的一意孤行?”眾人聽他出言圓滑,顧及眾人的麵子,都點頭稱是。

朱邦卻道:“慢著!點蒼和我長青本出一門,許師叔的武功爐火純青,隻因他老人家無心爭奪虛名,才先行離去。但他點蒼一派的排名,依我說,至少也要在長青之上。”少林、武當、峨嵋的首領都點頭讚同。鞏千帆雖不願,但想起許飛對自己出的那一劍,心有餘悸,也隻好同意。

清聖歎了口氣,說道:“阿彌陀佛!既然大家都是此意,我們這五派便各派三人出來,以三場比試定勝負,重排順序吧。”

清召此時已走回台上,聽到掌門人這麽說,皺眉說道:“掌門師兄,大家難得聚會,難道定要刀劍相見,大動幹戈麽?”

清顯道:“阿彌陀佛!師弟慈悲為懷,所言甚是。大家比武隻是為了分出高低,切不可真傷了人命。隻要大家事先訂下比武的規則,眼下又有這許多前輩高手在此,誰敢輕率大意,誤傷對手?”

李乘風道:“清顯大師說得是。刀劍雖然無眼,這裏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一旦分出了高下勝負便算數,能避免傷亡就盡量避免,如此各派之間並不會生起仇恨嫌隙,反而能互相激勵,讓彼此的武藝更上一層樓。”

清召聽李乘風也讚成重排順序的主張,心知武當和峨嵋兩派向來為第二、第三大派的名頭爭論多年,隻因一方是釋流,一方是道流,都能各自克製退讓,才沒有真的動過手。此番有了機會,李乘風自要向峨嵋挑戰,意圖取得天下第二大派的寶座了。清召忍不住道:“眼下幾件大事情尚未解決,如何就急著比武?今日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門派衰弱不振,勢力日漸遜於幫派;朝廷腐敗,東廠東廠的爪牙時時羅織罪名、冤枉正直之士;江湖上又出了修羅會這般作惡多端的門會,這都是要請大家共同商討,共同出力解決的。若是彼此先打一架,還有甚麽可談的?”

清海大聲道:“清召師兄,這幾件事和排列武林門派順序相比,都是小事了。大家排完順序再一起商談一下,也就是了,何必急於一時?”清聖道:“阿彌陀佛,清召師弟,你先過來坐下。有我在此,比武之後,定要請大家坐下好好談談。你不用擔心。”

清召便不再說話,皺起眉頭,心中又如何能不擔憂?

其餘各門派的領袖已各自下台召集門人,準備推選出戰的人選。五大派要比武重新排序的消息,台下自然早已聽聞,眾江湖豪客議論紛紛,興致高昂,心想總算能看到一場好戲。

台上台下正一片緊張期待時,忽聽一人怪聲笑道:“這武林九大派,今日隻剩六大派了。我看再過幾年,隻會剩下三大派、一大派,還排個鳥名?不如排排天下武功第一的人物,才有點意思。”

李乘風雙眉軒起,站起身向台下望去,冷冷地道:“閣下大言不慚,不知有何居心?我看閣下是唯恐天下不亂!今日各路英雄聚集在嵩山之巔,乃為討論武林大事,閣下想挑撥離間,引起公憤,可該為閣下項上人頭著想。”

那人笑道:“武當李乘風,一縷幽魂,乘風而去!”李乘風臉色一變,台下一名小道士忽然越眾而出,直闖人群,從背後拔出長劍,向一個黃眼老頭斬去。那老頭不閃不避,隻抬頭望了那小道士一眼,冷笑道:“你來送死麽?”

李乘風急叫道:“元兒快退!”小道士元兒微一遲疑,那黃眼老頭已然出手,快如閃電地奪下了小道士的長劍,手指抓上他的喉頭。李乘風躍下台欲待相救,人還在半空,忽見灰影一閃,一個灰衣青年已衝上前,長劍出鞘,刺向老頭的手腕。老頭隻得收手避過,那青年順手抱住了元兒,向旁一滾。老頭變招極快,手爪向旁抓出,向青年的頭頂落下。

李乘風大叫:“不可!”卻見那青年危急中低頭避開,這爪便抓上了他的肩頭,登時鮮血淋漓。李乘風長劍出鞘,指向老頭胸口,怒道:“對小孩兒下這般重手,好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