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便又上路,往西趕去。日中時經過一個小村,二人決定停下打尖。走進村中時,卻見村中一個人也沒有,安靜得奇怪。淩昊天心中一動,走入一家鋪頭,卻見桌上趴了兩個人,地上躺了一個,臉色發黑,都已斃命。他臉色一變,用布包手去探一人的頸脈,感到猶有餘溫,死去未久。他又去其他幾家,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死屍,一村五十多人都已中毒而死,情狀極慘。淩昊天在村中走了一圈,已看出下毒之人是在村人飲水的井裏做了手腳,才能一舉將全村的人盡數毒死。他怒火中燒,咬牙暗想:“這人不過是要我的命,下手竟殘狠如此,將整村無辜的人都毒死!我絕不會放過這個惡賊!”

文綽約跟在他身後,臉色蒼白,顫聲道:“這是個死村!我們……我們快走吧。”二人快步離開村子,臨近村口時,文綽約注意到路口不起眼處插著一枝小旗,上麵畫了一個鬼怪,齜牙咧嘴,騎在一隻豬身上,手上拿著各種武器和奇形怪狀的事物,她心中一動,指著那小旗道:“小三,你看,那是甚麽?”

淩昊天低頭凝視,皺起眉頭,說道:“這是民間傳說中的瘟神。兵荒馬亂之後,城鎮鄉村常有瘟疫流行,民間迷信,以為瘟疫是瘟神帶來的。”

文綽約忽然驚呼一聲,說道:“你看!旗上有血!”淩昊天走上前去,卻見那旗子迎風飄動,瘟神的口中赫然滴出血來。他揮掌打去,掌風將那旗子帶翻了,卻見旗的另一麵釘著一隻人的手指,看上去好似咬在瘟神口中,鮮血正是從那手指斷處滴出。

饒是文綽約粗豪大膽,看到這血淋淋的布置,也不由得嚇得退後幾步。淩昊天凝望著那旗,說道:“我知道對頭是誰了。”文綽約忙問:“是誰?”淩昊天道:“就是瘟神!”文綽約臉色一變,脫口道:“瘟神?”

淩昊天倏然轉身,冷冷地道:“閣下終於敢現身了麽?”文綽約急忙轉頭看去,卻見十丈外站著一個長袍客,身形瘦小,瘦削蒼白的臉上全無表情,兩隻眼睛似是向人瞪來,又似望著空中,眼珠動也不動,直如死人。盡管當時日頭高照,那人周身卻帶著一股陰森詭異之氣,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淩昊天道:“瘟神沙盡,我以前隻道你不過是江湖上的道聽塗說,沒想到世間真有你這般卑鄙無恥、陰險毒辣的人。”

沙盡雙眼一翻,口唇不動,卻發出聲音道:“多謝閣下八字考語,沙盡當之無愧。淩昊天,你逃了這麽多日,想必很辛苦了,不如在此休息一下吧。”他聲音平淡輕柔,讓人忍不住想多聽幾句。淩昊天伸手按住文綽約的肩膀,哈哈大笑,說道:“沙盡,你毒得死別人,卻還沒本領殺我!”手一撐,躍上前去,雙掌齊出,打向沙盡胸口。沙盡噫了一聲,倏然向旁飄開三丈,淩昊天跨步跟上,又是兩掌打出。沙盡閃身避開,笑道:“你死在臨頭,還逞甚麽凶?淩昊天,你很累了吧?你看我的眼睛,聽我說,該好好休息一下啦。”

淩昊天凝視著他的眼睛,靜立不動,猛然間大喝一聲,喝聲中蘊含了上乘內力,震得人耳鼓要破了也似。沙盡全身一震,連忙移開眼光,再也不敢向淩昊天望去。淩昊天冷然道:“大膽賊子,竟敢對我使這等下三濫的迷魂術。”雙掌運勁,跨上一步,向沙盡打去。他雙腿仍然不大聽使喚,但他行動沉穩,遮掩得甚好,沙盡一時竟沒看出他身上毒性未除,心中大驚,趕忙退開兩步,左手連揮,撒出七八種毒粉。淩昊天掌風到處,將毒粉盡數擋在身前一丈以外。沙盡更加驚懼,忽然回過身,一把毒粉向文綽約撒去。

淩昊天橫跨兩步,擋在文綽約身前,一掌打出,塵土飛揚,勁風將沙盡逼得難以呼吸。他向後連退六七步,撫住胸口,口角流血,嘶聲叫道:“好,好!大家同歸於盡便了!”作勢衝上前,卻忽然後退,轉過屋角,消失不見了。

淩昊天想提氣追上,但他替文綽約擋住毒粉,中毒又深了一分,再也無法舉步。文綽約已奔上前來扶住了他,急道:“你……可又中了毒麽?”

淩昊天搖頭道:“我沒事。我功力未複,剛才一掌沒能殺死他,實在可惜。”文綽約道:“我去追他!”淩昊天道:“不能追。他雖受傷,仍能使毒。他的傷總要幾個月才能恢複,就怕他有弟子幫手在附近,我們抵擋不住。”文綽約道:“是,我們快離開這兒。”

文綽約背起淩昊天,快步跑出小村,卻見剛才騎來的馬已倒斃在路邊,隻好沿著小路奔去。她奔出一陣,忽見道上一乘馬車迎麵而來,她心中一動,跑到路中攔下那車,叫道:“停車,停車!”

車夫看她攔路,連忙扯住馬韁,問道:“姑娘有啥貴幹?”文綽約道:“我朋友生了急病,請你行行好,讓我們借坐你這馬車,趕到下個市鎮。”

馬夫回過頭,向車中之人說了幾句。但見車簾掀處,一人探出頭來,他看到淩昊天,噫了一聲,接著撥開車簾,跳下車來,但見他身材高瘦,神色陰沉,竟是斷魂劍客程無垠。他凝視著淩昊天,冷冷地道:“小三兒,是你!”

淩昊天笑道:“大劍客,咱們又見麵啦。”

程無垠輕哼一聲,左手陡伸,直抓向淩昊天的肩頭。文綽約喝道:“幹甚麽?”拔出長劍向程無垠刺去。她在一瞬間拔劍出劍,極快極準,程無垠咦了一聲,收回手來,退後一步,長劍出鞘,虛指向文綽約。

淩昊天叫道:“綽約住手!”他知道文綽約不是程無垠的對手,這人出手狠辣,三招內多半能取了她性命,忙出聲叫住。

文綽約向程無垠瞪視,說道:“無緣無故,幹麽出手傷人?我不準你碰他!”程無垠向她打量了幾眼,問道:“你劍法不錯,跟誰學的?”文綽約道:“你管我跟誰學的?”淩昊天插口道:“大劍客,我最近劍法大進,你恐怕已不是我的對手了。但我前日被人下了毒,雙腿不聽使喚,不如咱們訂下個約會,改日再一決死戰。”

程無垠哪裏知道他在短短幾個月間武功已突飛猛進,不再是當時憑著狠勁機智跟自己周旋的那個頑童了,當下冷笑道:“奸詐小鬼,你想騙得我放你走路,可沒這麽容易!”長劍點出,刺向淩昊天胸口穴道。文綽約揮劍去擋,淩昊天伸手拉住了她,將她扯到自己身後,程無垠這劍便刺上了他胸口穴道。程無垠長劍不停,又點上文綽約肩上穴道,文綽約的手臂被淩昊天拉住,這劍竟沒能避開,悶哼一聲,跌倒在地。程無垠冷笑一聲,伸手將二人提上車,命車夫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