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征將京城來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震驚又恍惚。

殿內的官員們吵成了一片,他們都是當初從京城出來的,先帝從生到死他們都守在身邊,從來沒有聽說過先帝賜予過其他人皇帝之璽。

說句誅心的話,先帝自己都十多年沒有動過印璽了。

再說句誅心的話,先帝要對外傳達事情,怎麽可能瞞過他們。

皇帝坐在龍椅上:“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適才看過了,天子之印的確少一個。”

當然,他不是適才才看到的,崔征來麟州請他登基將玉璽交給他的時候,他就打開看了。

天子六璽少了一個。

崔征說可能是先前全海鬧亂的時候就丟了,出京的時候才發現,慌亂之中也沒有尋找。

皇帝當然不會責怪,玉璽在就好,當然,這件事也沒有告訴其他人,免得人心惶惶不安。

但現在皇帝之璽竟然落在楚國夫人手中,還說出類似先帝托孤的話!

這可真是要人心惶惶不安了!

“陛下!這當然是她說謊!”

一開始大家要說,楚國夫人拿的是假的,但當皇帝讓大家看到皇帝之璽真不在時,這個論斷就不成立了。

那就隻能是出京時遺失在京城,先被安康山搶占,現在則落在楚國夫人手裏。

總之,絕對不是先帝賜給的。

“這個女人,敢這樣信口開河,真是膽大包天!”

“陛下,快請發詔訓斥她!”

“收回皇帝之璽!免得她胡作非為!”

皇帝沒有說話,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崔征:“相爺?”

崔征沒有聽到,待殿內的官員也跟著喚幾聲,才回過神。

崔征道:“我在想什麽時候丟的……”

這件事對相爺打擊也很大,諸人紛紛勸道別想了“全海當時在內庭胡作非為那麽久”“平息全海之亂沒多久,安康山就反了,先帝也駕崩了”“當時武鴉兒不管不顧宣告朝廷明天都亂哄哄的。”“催著我們趕路,什麽都顧不上收拾。”

總之,丟了東西不是他們的錯。

“還是說說眼下怎麽辦。”

崔征道:“就按大家說的辦吧。”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沒有說話,看著崔征意味深長。

崔征肯定不是在想什麽時候丟的,他早就知道丟了,要想也該那時候想,現在想的肯定是其他事。

這個崔征有很多事瞞著他呀。

皇帝並沒有等太久,夜幕降臨的時候崔征就過來了。

“陛下。”他施禮道,“皇帝之璽不是遺失在京城,是臣送給昭王的。”

皇帝神情震驚,他猜測了很多,比如真正禍亂宮闈的是崔征,天子六璽玉璽都在他手裏,是他丟了之類……

沒想到真相比他想象的還要過分,崔征不僅拿著天子六璽,還敢送人!

“如果是父皇的意思,送給皇兄也,也無不可……”皇帝結結巴巴替崔征補救。

崔征搖頭:“先帝並不知道這件事,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沒有其他人知道。”

那這到底是誰的天下?皇帝看著崔征,誠懇道:“相爺這樣做肯定有不得已。”

想起了當初恍若隔世,崔征一聲長歎,將事情經過講給皇帝。

“就是這樣,先帝被全海劫持,為了以防萬一,臣自作主張請昭王回京。”

“陛下你也知道,先帝很少詔你們進京,為了讓昭王相信,我便拿出皇帝之璽為信物。”

“卻不料安康山派人去劫殺昭王,楚國夫人去救護,但最終沒能救下昭王。”

聽到這裏皇帝恍然大悟:“所以楚國夫人是從昭王手裏得到的皇帝之璽!”

崔征點頭:“定然是這樣,適才老臣一直在想這件事,昭王雖然不幸身亡,但沂州城完好王府也未破,為什麽這麽久了始終沒有人送回皇帝之璽,還以為是丟了,所以老臣也沒給陛下說,老臣欺瞞陛下了。”

他俯身施禮。

皇帝心裏冷笑,伸手攙扶:“相爺過去的事就別說了。”

崔征也不把過去的事當回事,繼續說眼前:“現在才知道原來在楚國夫人手裏。”

“那應該是皇兄臨終前托付給她的吧?”皇帝猜測道。

崔征點頭:“肯定是這樣,昭王信任她,但是…~”他的麵色沉沉又怒,“這個女人竟然把皇帝之璽據為己有,更敢胡說八道!”

那還不是因為你私自行事無人知曉,讓那女人有可乘之機!皇帝看了眼崔征歎了口氣:“現在怎麽辦呢?”

崔征道:“臣向天下宣告臣的罪過,以證朝廷體統,免得讓那女人胡作非為擾亂朝綱。”

皇帝忙拉住他的胳膊:“相爺萬萬不可。”

不可?崔征不解。

“你看你當初選了要皇兄進京……”皇帝喃喃道。

崔征瞬時明白了,這個魯王啊……

“陛下,當時是因為昭王距離京城還算近,形勢太緊迫,否則你們兩位皇子當然都回京最好……”他解釋道。

這一點連安康山都知道,所以第一時間就派兵去殺昭王……

魯王倒是因為位置偏遠幸免於難。

真是時也命也。

皇帝道:“相爺!朕怎會在意這個!朕是說既然當初確有此事,而那楚國夫人也說了自己救皇兄是奉旨,她既然敢對外這樣說,就必然不會認錯,到時候肯定要跟相爺狡辯爭論,先帝和皇兄都不在了,這件事也沒有其他證據,你來我往爭論不休,才會更亂了朝堂啊!”

那倒也是……那個女人膽大包天權欲熏心,為了私利連叛軍都能放過去,皇帝之璽藏了那麽久,現在終於拿出來,怎可能輕易放棄。崔征麵色沉沉,這個女人,如果不除掉……

“陛下,她將來必然是第二個安康山!”

皇帝歎口氣:“但她現在還在對抗安康山,她一日沒有變成安康山,朝廷就一日離不開她。”

崔征道:“那陛下要如何做?”

還能怎麽樣,皇帝道:“順水推舟唄。”

那豈不是讓這女人無法無天?

皇帝握緊崔征的胳膊喊聲相爺:“現在最要緊的是朕盡快回到京城,等朕回到京城,收回皇帝之璽,一切就回歸正常了。”

等皇帝回了京城,楚國夫人還不把皇帝之璽交還,那她就罪無可恕,人人得而逐之了。

“相爺,快去看看,韓旭準備的怎麽樣,我們是不是可以啟程了。”

……

……

崔征離開,兩個內侍放下簾帳,皇帝還站在原地似乎出神。

“陛下,相爺這個人真是欺君大罪!”一個內侍氣呼呼道,“細論起來,這些禍端都是他引起的。”

麵對自己可信的內侍,皇帝不想再說謊話。

崔征這個人說楚國夫人是第二個安康山,看看他做的這些事,難道他不是第二個安康山嗎?

原來他意屬昭王,現在扶持自己當皇帝不過是無奈之舉。

皇帝的臉色陰沉。

“但現在朕還離不開他。”

等到了能離開的那天……皇帝一甩袖子,這些人都去死吧。

……

……

崔征詢問韓旭的信送到宋州的時候,韓旭正站在商武城外,皺著眉頭看禁閉的城門。

“拒捕?”

“扣押了官差?”

“武氏族人幹了什麽?”

“你又幹了什麽?”

這一句話他是問站在身邊的中齊。

這個小將打著他的名義搜刮了武氏不少錢財,不管是私利還是大義,但不能把他韓旭當傻子用。

中齊喊委屈:“大人,這次真是大案,我錢都沒收,都退回去了,那苦主也說了,不要錢,隻要沉冤得雪大仇得報。”

韓旭看著中齊沒說話。

這種找苦主誣陷的把戲他可見得多了。

中齊上前一步道:“大人,我可沒說謊,那苦主是武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