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南對齊阿城也不算陌生,雖然沒有見過麵,信來往過兩三封。

身份和李明琪不同,齊阿城給項南的信寫的也不同,沒有什麽風啊雨啊花啊葉啊家裏怎麽樣之類的閑話,一般都是問局勢戰事如何,合情合理又落落大方,讓人想拒絕回信都找不到理由。

給李明琪的回信隨便找個文吏就可以,給齊阿城的回信,陳二還得在旁邊看著想著怎麽寫。

“你就當跟齊大都督研討戰事了。”項南鼓勵他,“你一個鄉下人何德何能。”

這時候要不要喊陳二進來?然後打趣他這是與齊大都督麵談?項南心裏想,嘴角彎彎綻開笑。

“齊小姐。”他又神情關切問,“六叔的事嚇到你了吧?”

這是在關心自己呢,齊阿城忙高興的笑著搖頭:“怎麽會?”

又想著家中長輩遇刺沒被嚇到好像也不對?她忙又收了笑。

“行兵打仗到處都是危險,當初在家的時候,父親隻要一出門我就提著心,嚇也嚇習慣了。”

項南含笑點頭:“齊小姐是見過世麵的女子。”

齊阿城看著他一笑,坦然接受誇讚,剛要再說話,項南想到什麽衝她微微傾身壓低聲音.....

“叔父已經醒了,你快進去看看吧。”不待齊阿城再說話,項南轉身對門內喊,“祖父,齊小姐來了。”

門內傳來項老太爺的聲音:“阿城來了嗎?進來吧。”

項南對齊阿城一笑:“進去吧。”向前看到一個隨從,喊,“菜伯,你帶我去見父親。”

那隨從應聲是。

項南再對齊阿城一笑越過她三步兩步跳下台階走了。

一氣嗬成,齊阿城隻來得及哎了一聲,轉過身視線追隨,南公子三字都沒喊出來,正門被打開,項老太爺的聲音再次傳來“阿城進來吧。”

門都打開了,項雲在裏麵等著呢,齊阿城可不能說自己不去看,隻能目送項南被那個隨從帶著走出了視線。

真是風姿翩翩,關切又周道。

也怪相遇的地方不合適。

剛才應該退出去在通往項五老爺那邊的路上等。

失策。

齊阿城暗道可惜,不過還有機會,他回來了嘛。

齊阿城喊聲祖父邁步進去了。

老仆菜伯引著項南拐過幾道院子,笑嗬嗬問:“南少爺,齊小姐怎麽樣?”

項南笑道:“挺好啊,挺精神的姑娘。”

菜伯看他一眼:“再精神的姑娘,也被哄的團團轉。”

項南啊了聲左右看:“誰,誰?誰這麽幹了?”

菜伯無奈的笑:“南公子,你從小到大,除了六爺,誰都抓不住你,滑溜溜的一條魚。”

項南笑咪咪道:“菜伯,你這可是對祖父不敬了呢,說祖父不如六叔。”

“說老太爺不如六爺怎麽了?我還敢站在你爹麵前,說他不如你呢。”菜伯拍了下他的肩頭向前一推,“小滑頭,去看看你爹吧,再不去,五老爺就躺不住了。”

項南笑著邁進前方的院落。

院落裏女眷們的喊聲頓時此起彼伏。

......

......

齊阿城見了項雲,詳細的了解傷情後,又與他們討論猜測了刺客的來曆,也無非是叛軍和爭搶奪利的同道,另外項雲坦誠告訴她去京城的真正目的。

齊阿城忙了兩天與隨從們商議,再寫信告訴父親,當然她知道項雲肯定已經給父親寫信說了這些,而她要做的則是通過自己的眼看一看。

項雲給她看了皇帝的聖旨,如朕親臨。

忙完這些信送出去,齊阿城還是沒見到項南。

項南在項五老爺跟前盡孝,衣不解帶日夜不離,齊阿城去了兩次,項五老爺不是拉了就是吐了,又是洗又是擦,她這個晚輩媳婦不好在跟前。

齊阿城不是懵懂的小姑娘,看出來項南是故意躲著她。

“這個南公子,不就是嫌棄小姐長的不美嗎?”侍女憤憤,“當初他可是親自迎李明樓來太原府的。”

齊阿城翻個白眼:“你非要實話實話嗎?”

哪個姑娘喜歡被人說不好看,就算姑娘自己知道自己不好看。

“南公子去李大小姐也不.....僅僅是因為她長的好看。”

如果是沒有見到項南之前,齊阿城會說的很絕對,但現在.....天下誰不喜歡美人呢?

就比如她,以前想嫁到這項家妻不妻妾不妾人不人鬼不鬼的,當然是因為利益需要,現在嘛,能跟這樣的美人過一輩子,感覺也不錯。

侍女覺得她的話等於沒說:“那還是因為好看嘛。”

齊阿城嫌她煩人擺手:“不要計較這個,祖母長的不好看,祖父還不是跟她一輩子恩愛,父親不好看,母親難道嫌棄他了?隻要占一樣能過下去的理由就行了,人要知足。”

侍女撇嘴:“我看那南公子不太知足。”

“他隻是躲著我,而不是跟我交惡,我就有機會跟他相處。”齊阿城眼睛一亮:“比如讓他帶我去淮南道。”

那個李大小姐跑了,項南身邊就隻有她了,她跟他常相伴,不管是利益還是感情都會不一般。

侍女皺眉問:“麵都見不到,怎麽說服他帶小姐走啊。”

齊阿城瞪了她一眼:“不要總是發脾氣,快去找機會!”

侍女脾氣不好,做事還是很可靠了,被趕出去沒多久就跑回來了。

“小姐。”她低聲挑眉道,“南公子在洗澡呢。”

.......

.......

公子洗澡就不能伺候父親,身邊也沒有人,於是齊阿城將項南堵在了淨房內。

隔著一道門,縮在浴桶裏的公子尷尬又無奈:“齊小姐,有什麽事等我出去再說。”

齊阿城站在門外道:“公子出去後就忙了啊,還是現在吧,你洗你的,我說我的,都不耽擱。”

“齊小姐。”公子在內有氣無力道,“這樣讓人看到了,對小姐不好。”

齊阿城笑道:“我既然來了項家,我也就是項家的人,在自己家裏有什麽不好的?南公子你多慮了。”

不是多慮了,是少慮了,公子趴在浴桶上伸手努力的去撈衣架上的衣服......

“南公子,你帶我一起去淮南道吧。”

外邊女子的聲音傳來,公子被嚇的一哆嗦,好容易撈起的一角衣袍又滑落:“啊?這,這不好吧?”

齊阿城看著門板道:“這有什麽不好的?我去了可以協助公子做事,項都督這邊人手不夠用,也不便用,我就不同了,我家這邊有兵有馬還有官員,外能打仗內能安民,有我們協助,公子在淮南道就不是一人了。”

項南笑著道謝,一咬牙撐著身子站起來.....

“公子下不定主意,那就讓我來做惡人吧。”齊阿城道,手放在門板上,“我進來伺候公子沐浴吧。”

隻要今天有這麽一出,她跟項南的關係就不一樣了。

她提出要跟項南走,項家的人誰又能拒絕?

項南嘩啦一聲跌進浴桶內大喊:“小姐且慢!”

門板咯噔一聲沒有再動。

“小姐,讓我想一想。”項南急道。

當惡人的感覺還真不錯,齊阿城貼著門板自己忍著笑,道:“你想吧,我幫你數十個數。”

內裏傳出公子無奈的喊聲“十個太快了!一天吧?”

齊阿城笑,對著門縫道:“一....”

“啊,那,一百個數!”內裏再次喊。

齊阿城不理他,數著“二”聽著裏麵喊“七十個!”,數著“三”聽著裏麵喊“六十個!”......

齊阿城說到做到。

“十。”她道,“公子,我進來了。”

站在另一邊的侍女力大雙掌一推門,門砰的開了,齊阿城大步走進去,到底是女孩子有些害羞,她還是微微側頭沒看直接看過去......

“南公子,請恕我無禮了。”她說道,伸手就扯衣裳。

侍女在後喊起來:“小姐!”

齊阿城羞惱:“喊我幹什麽,衝外邊喊人。”

侍女道:“小姐沒人!”

“你這蠢兒。”齊阿城回頭罵,“沒人才讓你去喊人來看。”

侍女跺腳:“小姐,屋子裏沒人!”

屋子裏沒人什麽意思?齊阿城一愣,轉過頭看前方,入目一個浴桶,桶內空無一人,衣架上淩亂有內衣,但外袍不見了,再看地上,一串水跡淅淅瀝瀝延伸......

侍女跑過來指著後牆的小風窗,窄小的風窗被打開,冬日的風正歡快的湧進來。

“他跑了!”

.......

.......

“外邊怎麽了?”

昏睡的項雲醒來,看著走進來的老仆。

“我恍惚聽到小南的名字?他有事要見我?”

老仆神情古怪:“不是要見你,南公子已經走了。”

項雲有些意外:“這麽主動?我還以為他要多留幾天呢,果然是個打著不走的順毛驢。”

老仆哭笑不得:“不是,是被齊大小姐嚇跑的,連衣服都沒穿。”

項雲愕然。

......

......

陳二騎在馬上笑的幾乎掉下去,伸手又去抓身邊疾馳的年輕公子的毛裘。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他喊道,“真的什麽都沒穿?”

項南甩毛裘:“現在當然穿上了。”

那剛才從家裏跑出來衝進兵營的時候,是真的沒穿。

大冬天的光溜溜的,多餘的衣裳沒敢拿,也沒敢在家裏停留,喊仆從找衣服,裹著一件外袍一口氣跑到駐紮在城外的兵營,差點被守衛當奸細用刀戳......

想到那場麵,陳二又是大笑又是可惜,可惜沒親眼看到,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