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是夜裏,不過有火光燃燒。

那時候戰場正在廝殺,嘈雜混亂,不過他.....好像把她抱在懷裏了.

他們距離很近,她的臉就在他的眼前。

“你想什麽呢?”王力盯著武鴉兒的臉,好奇又不解,“什麽叫沒注意?看到了還是沒看到了?她又蒙著臉了嗎?見到你也沒有摘下?這太不真誠了!難道這樣了她還要假裝是雀兒?”

王力絮絮叨叨詢問他,又跟其他人解釋,楚國夫人日常什麽裝扮,他是見過的。

武鴉兒聽著他的絮叨回想,那個時候她沒有蒙臉,穿著白色的衣裙,在夜色裏朦朦朧朧,就像畫上那樣。

不真誠假裝雀兒?他一時衝動失禮把她抱在懷裏,她沒有大驚推開他,好像還.....抱住了他?

腰有些酥麻。

王力伸手戳武鴉兒的腰:“她說了什麽?有沒有說自己到底是誰?”

她說了什麽?武鴉兒回想,問她還好吧,她說還好,答的平靜又自然,就好像他們認識很久,很熟悉,就像他們是真的夫妻......

她這是在假裝?不,不是,武鴉兒搖搖頭。

“沒有嗎!”王力拔高聲音,“你都這樣拚了命去救她了,她竟然還不肯說身份?”

武鴉兒笑了,是了,她知道都這樣拚了命去救她,難道還在乎她的身份?所以她才如此平靜又自然。

而他也隻想著救她這件事,其他的都沒有在意,甚至明明看到了她,卻想不起她的模樣。

她長什麽樣,是不是雀兒,又是什麽人,都不重要。

“你笑什麽笑?”王力瞪眼,一臉狐疑,“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武鴉兒撥開他,將一枚印在手中一拋:“這些事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安守忠已死,楚國夫人平安,淮南道平安,範陽收複,衛州收複,這一次,終成大捷。”

是啊,這一次可真是滿滿的收獲,其他人湧上把王力擠開。

“快講講,一路上情況怎麽樣?”

“是在哪裏追上野豬兒的?”

“衛州是真的拿下了?”

諸人再次七嘴八舌詢問,武鴉兒一一回答。

“一路上隻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但始終追不上。”

“野豬兒的確很厲害,真的進入淮南道劫殺。”

“還好,險險的來得及。”

“安守忠是死了,但也沒注意是被誰殺的,當時太混亂了,事後才翻出來屍首。”

“我知道安康山一定會趁我不在圍攻相州。”

“所以提前安排了兵馬在衛州潛伏,我從淮南道直接到衛州。”

“這樣既能趁其不備,也能威懾解除相州之困。”

廳內響起笑聲,有人對著武鴉兒伸手拍去:“烏鴉太厲害了!我就知道,隻要烏鴉出馬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他的話音未落,手落在武鴉兒的肩頭,武鴉兒應聲向前撲倒砸向桌案.....

前邊的人眼疾手快接住。

“烏鴉!”

“都督!”

廳內歡聲笑語頓消,男人們的驚叫喊聲也不亞於一群鴨子,幾乎掀翻了屋頂。

大夫被叫來,小碗也被叫來了,製止了鴨子們的吵鬧,兩人圍著武鴉兒查看。

武鴉兒倒下後就被接住的男人就手放在地上,連姿勢都沒有變,臉朝下的趴著,這是因為小碗曾經叮囑過,有些受傷的兵士不要隨意移動,免得加重傷情,大家都記得這句話。

武鴉兒的衣服被剪開,正麵反麵的仔細查看,身上舊傷新傷重疊有些刺目......

“還好。”小碗鬆口氣說,“傷不致命,養一養就好。”

“那他怎麽突然昏迷了?”一個鴨子緊張的喊。

小碗看著武鴉兒的臉,在解開的頭發映襯下,這張臉更加的白如玉,沒有半點血色。

“他是累了,睡著了。”他說道。

四周的人聞言一怔,這一瞬間的安靜後,可以聽到微微的鼾聲。

躺在地上赤身**的武鴉兒胸口隨著鼾聲平穩的起伏,整個人的都放鬆下來,除了一隻手還緊緊攥著,隱隱露出握在手心裏的一枚印。

......

......

其他的大夫也確認了武鴉兒是疲極而昏睡,把他身上的傷簡單的包紮好,一群人合力抬回**後便都退了出來,隻在門外留幾個人聽著。

“我去給義父熬些藥粥。”小碗說道。

王力道:“好孩子。”

還要伸手摸了小碗的頭,小碗機敏的躲開了,看王力的眼神很奇怪。

孩子們是最敏感的,你喜不喜歡他們,他們能分辨出來,以往王力可是不喜歡他們的....

王力有些尷尬的收回手,鄭重對小碗一禮:“辛苦公子了。”

有的公子為義父煮粥熬藥,有的公子跑去為義父清理戰場,有的公子去為義父撫慰傷兵亡者.....

王力站在廳前忍不住再次感慨,有孩子真好,也許他也該成個家生一個兩個三個十七八個孩子.......

一個孩子在他身旁冒出來:“力叔,我要吃肉。”

王力回過神,看站在身邊的武孝,武孝還穿著適才戰場上的衣袍,斷掉的胳膊打著板子掛在胸前,又狼狽又可憐。

雖然這個時候說吃肉不太合適,但.....

“好。”王力點頭,和藹道,“我過幾天就去買。”

武孝搖頭:“不要,我今晚就要吃。”

今晚?這兵荒馬亂的,生死大戰才過,哪裏去給他找肉吃?

“隻有馬肉。”王力瞪眼道,死去的戰馬有很多,馬肉不好吃,但也算是肉,“吃不吃?”

武孝搖頭:“不行,我要吃羊肉,吃羔羊肉,烤的油滋滋......”

王力聽的差點流下口水,又忙甩頭:“還羔羊肉,還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吃,這地方打仗,兔子都跑光了,我去哪裏給你找羔羊肉。”

武孝大喊:“我不管,你答應我了。”

他們說話聲音大了,有人跳過來瞪眼:“都督睡覺呢,別吵。”

王力便立刻也惱怒看武孝:“你義父累極睡覺呢,你不要吵鬧。”

義子應該有義子的樣子!

武孝的聲音沒有放低,反而更大:“那不怪我,是力叔你的錯!不信讓爹爹評理。”

一副要把武鴉兒吵醒的模樣。

王力氣的瞪眼,這什麽孩子,隻能連聲示意他小聲:“好好,別吵,別吵,我這就去找羊羔。”

武孝這才滿意的放低聲音,補充一句:“沒有羔羊,老羊也行,燉成湯,再煮些蘿卜。”

“你還真不挑。”王力氣道。

武孝似乎聽不懂諷刺,笑嘻嘻的點頭:“不挑不挑,力叔早去早回,我等你。”

王力悶頭走出去,不想理他,孩子也不想生了。

......

......

武鴉兒再次醒來的時候是晚上,但距離他睡倒的那時已經過去了一個晚上一個白天。

室內燈火暗柔,床頭擺著小爐子溫著熱水,門外隱隱有人走動。

醒來睜開眼便沒有了舒坦,渾身散了架的疼,腹中更是饑餓咕嚕嚕,他抬手發現手中空空,嚇了一跳,疼痛的饑餓頓消,然後看到楚國夫人的印端端正正的擺在枕頭邊。

是睡著的時候掉出來,不知被誰貼心的擺在這裏。

武鴉兒伸手拿起印,既沒有叫人進來,也沒有喝一口熱水,撐著身子下了床走到桌案,拿起胖青蛙水注倒了水研墨。

該給她寫信報一聲平安,當然最重要的是把她的印送回去。

她那裏也是一堆善後事需要用印呢,不能再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