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在麟州登基了,雖然命令各地衛軍不用來護駕,但無數的民眾還是向麟州湧湧而去。

那邊有皇帝,有朝廷,有十幾萬大軍,曾經偏僻的小地方現在是大家心中的安樂鄉。

因為這樣念頭,渭水城在這亂世中反而別樣的繁華,裏裏外外都是人,街市上也滿是店鋪叫賣聲。

“向虯髯!”

頭頂上飄落喊聲。

到了城門口便坐在路邊的向虯髯頭也不抬,伸手一探,接住扔過來一個小包袱。

小包袱鼓鼓囊囊像是裝著石頭。

向虯髯打開拿出一塊黑乎乎拳頭大小的石頭咬上去,這種石頭樣子的風幹肉雖然不好看,但確確實實是肉。

向虯髯咬下一塊肉大嚼,這才抬起頭:“還有酒呢?”

路邊站著的是一個年長的男人,腰裏掛著刀,聞言又扔過來一個酒壺:“少不了你的。”

向虯髯接住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水流了一身,再咬一口肉大嚼,哈哈笑:“痛快。”

旁邊坐著的乞丐流民一臉羨慕,口水直流,向虯髯雖然長的好看但魁梧有刀,大家不敢來搶。

向虯髯揚手將小包袱扔過來:“吃吧。”

流民乞丐頓時爭搶,引得城門外一陣騷亂。

“你這家夥。”中年護衛喊道,“這可是我們家特有的熏肉。”

向虯髯舉著酒壺咕咚喝酒:“有什麽特別,都是果腹而已。”

這個遊俠兒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無肉就餓著,不講口欲,中年護衛搖頭,停下閑談說正事:“我家老爺請你過去。”

向虯髯將剩下的酒也扔給了那些流民乞丐,在大家的歡呼道謝聲中跟著中年護衛來到不遠處的車隊前。

車隊的人在整裝歇息,女眷們也都下了車,被一群護衛拉著幔帳護著,看到向虯髯過來她們在幔帳後嘻嘻哈哈的指指點點,向虯髯對她們打個呼哨,引得女子們一陣笑,在地上支著小桌子喝茶的老者也笑了,沒有責怪向虯髯的狂浪。

“向小哥,坐下來喝茶。”他說道,然後看著這個穿著簡單身上還滴落酒肉汙跡的年輕人在對麵坐下來,不用他動手,流暢又熟練的分茶,煮茶,倒茶。

這遊俠兒粗俗中有優雅,優雅中有不羈,老者微微一笑。

“你們怎麽不進城?”向虯髯主動打開話題,“是不是親戚不收留?”

他說著伸出手掌,壓低聲音。

“尋釁報複,不傷人命的話,隻要三塊肉。”

老者哈哈笑,將他的手掌按下:“先前瞞了小哥,來這裏不是投親,這裏是我置下的產業。”

自己家當然是想留就留了,向虯髯哦了聲端起茶一飲而盡,沒有驚歎羨慕也沒有因為對方欺瞞的不屑憤怒。

“我改主意了,我打算去麟州。”老者主動說道,“動亂不是一天兩天能結束的,我又沒有早做準備,靠著這些家業根本就謀不得平安,就隻能去尋找能保平安的地方。”

他說道這裏,歎口氣。

“誰能想到為亂世做準備呢。”

他說完這句話,見對麵斜坐的遊俠兒露出一個好看的笑,似乎愉悅又似乎得意,還有一絲溫柔,就像在蒼冬裏想到了春花開。

老者看透年輕人的心,好奇詢問:“小哥見過或者認識這樣的人?是哪裏人士?此時怎樣?”

向虯髯沒有否認,幹脆利索道:“不告訴你。”

老者愕然又失笑。

向虯髯主動撿起先前的話題:“你們要去麟州就不用找我護送了,我不打算去那邊,我隻做這邊的生意。”

老者收起笑鄭重:“向小哥,我是邀你同去麟州,當然護送的錢我也會給,我覺得小哥非常之人,應該去麟州闖一闖。”

向虯髯似乎思索:“麟州嗎?”

“麟州現在百廢待興,新帝渴慕人才。”老者道,“向小哥一身功夫,性情高潔灑然,到那裏必然有一番作為,那邊的天地可比這邊大的多。”

向虯髯沒有說話。

老者端詳向虯髯:“我不認為你是一條願居淺灘的小魚。”

向虯髯大笑:“大丈夫在世當然要謀求魚躍龍門,天下聞名。”

老者點頭:“所以你應當去麟州,我知道麟州路遠,向小哥你沒有錢,我願意雇傭你做護衛。”

感動吧,萍水相逢如此相助,什麽都不圖,也就是圖他是個人才,這種知遇之恩,下一步就該感激的道謝了,旁邊站著的中年護衛看向虯髯,但並沒有從這個年輕的遊俠兒臉上看到激動和光彩。

向虯髯從牙縫裏剔出一根幹肉絲,搖頭:“我說過了,我就做這片路途的護衛,再往前我就不去了。”

“向小哥,現在麟州有這麽一種情況。”老者盤腿向前挪了挪,給向虯髯斟茶,“出京的時候,有很多官員沒有跟上,陛下下了新命令,長官不在,官職順延。”

向虯髯哦了聲:“不錯啊,千裏迢迢跟過去的人也當得起重用。”

老者道:“我家長子便在其中,原本以為晉升無望,沒想到有了這個機會。”

向虯髯對老者拱手:“恭喜老丈,果然自古都是福禍相依。”

老者看著他幹脆將意思挑明:“我會讓我的兒子舉薦你,如今來投軍的武將義士很多,跟隨新帝擊潰安賊平定天下,這可以說是從龍之功。”他拍了拍向虯髯的手,“向小哥,你難道不想做一番功業?就像你的名字這般。”

向虯髯神情帶著幾分向往:“我當然想做一番功業。”又一笑倨傲,“錯了,我當然會做一番功業!”

老者哈哈一笑,才要與向虯髯握手共賀,向虯髯收回手放下茶杯站起來。

“但我現在有一件事還沒有做完,所以不能去麟州。”他說道,“多謝老丈好意了。”

老者愕然,他看得出這年輕人不是欲迎還拒,一雙眼透徹明亮,這是真心話。

“你,有什麽事不能放一放?先建功立業,什麽事都好做。”老者又道。

向虯髯搖頭:“這件事不能,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原來如此,遊俠兒信奉一諾千金,但那不是古時候嗎?遊俠兒都快絕跡了,而且現在好容易有了遊俠兒可以建功立業的機會.....

“這件事很難做嗎?”老者問。

向虯髯想了想,刺殺項雲已經第二次了,項雲一次刺殺就戒備的很緊密,第二次之後可想而知。

要殺一個時時刻刻防備,而且有足夠的能力防備的人,很難。

“那要是一輩子都做不成呢?”老者再問。

向虯髯哈哈一笑:“那就做一輩子啊。”對老者拱手施禮,又對一直看著這邊的女眷們挑眉打個呼哨,便轉身大步而去,將老者的驚疑女子們的嬉笑拋在身後。

看到向虯髯走回來,占據了城門的乞丐流民熱情的招呼,把日光曬的最暖和的地方讓給他,地上還有一堆幹草。

“小爺,又有人叫你做護衛嗎?”有乞丐好奇問,打量向虯髯空空的雙手又有些遺憾,沒有帶些酒肉回來啊。

剛跟著老者樹下飲古茶的向虯髯,沒有絲毫儀態的歪坐在乞丐中,摸了摸英俊的下巴:“我太優秀了,總是有人哭著喊著要提攜我啊,真是讓人煩惱。”

乞丐流民嘻嘻哈哈的笑起來起哄恭維,城門前人來人往車來馬鳴越發的嘈雜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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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南道的城門一直人來人往,兵馬不斷,所以當有一隊官兵擁簇的人馬奔來,民眾們隻是習慣的避讓,並沒有多關注,但這隊兵馬後響起悠揚婉轉的喊聲。

喊聲來處得得馬蹄,一個身穿白袍頭上玉帶飄飄的男子奔來。

他狹長的眼角暈染一片緋紅,恍若春日裏飄落的桃花,桃花上恍若雨水跌落閃閃:“三老爺啊,你不能去啊!”

這一聲哭喊讓前方的李奉耀身下的馬兒打個寒戰,發出嘶鳴猛地衝出了城門。

李奉耀嚇了一跳,慌忙勒馬。

這馬怎麽回事?跑這快幹什麽!他是做做樣子!可不是真要率兵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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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除夕啦,恭祝大家新春愉快萬事如意,我給大家拜年!謝謝你們又陪我走過一年,愛以及尊敬你們,大家過年玩好吃好睡好喝好,不長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