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眾人的兩個人還尚不知毛毛搞出的大動作, 顧寧玖除了被周逢秋拉走的時候有點懵以外,剩下的那幾步路都是很冷靜的。

她甚至可以冷靜的去想著周逢秋為什麽要把她拉走。

腦中劃過很多念頭,比如說周逢秋又是會左顧而言他的說著沒有什麽營養的東西, 或者他**陽怪氣的喊著她顧老師,他總是會用一雙帶著受傷的眼睛看著她, 逼得她心軟, 逼得她重新站在他跟前。

但顧寧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一個站不穩, 跌到周逢秋的懷裏。

還是那股熟悉的柑橘香氣,尾調有些苦,大概是他又抽煙了。

耳邊傳來周逢秋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的, 像一隻健壯的小鹿,即將一躍而出,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落在自己腰間的大手有一瞬間的停滯,隨後是以絕對不可拒絕的姿態勾著她的纖腰往前一拉。

一觸即開, 剛剛的緊密相貼就像錯覺, 男人沒有給她考慮的時間, 低啞著聲音問道:“你讓我跟你一起去那個女孩家裏演奏我同意,之後呢?之後你打算做什麽?”

“又像是那次在酒吧裏一樣,像個救世主一樣把那女孩救出泥潭,把自己置之危險的地方?顧寧玖,你以前說過你最討厭英雄主義,怎麽現在滿門子的心思去當英雄?”

山間的風很大, 周逢秋走到顧寧玖跟前, 一顆一顆的幫她扣好披著的外套扣子, 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在她身前舞動,認真的樣子像是在對待世間最好的珍寶。

“你先跟我說說你打算幹什麽好不好?”

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周逢秋的頭低著,顧寧玖站著的地勢稍微高一些,一眼便能看到男人清爽的頭發,以及他散發出來的謙卑,仿佛一隻叫嚷個不停的大狗狗,在遇到主人以後低下頭顱,心甘情願的被主人摸著頭一樣。

他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永遠當台上那顆耀眼的行,肆意張狂的散發著光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低著頭,像一隻無家可歸的狗。

此時此刻顧寧玖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周逢秋似乎很喜歡很喜歡她。

這份感情太過沉重,比這絡繹不絕的人間煙火,比這山間爛漫的風吹樹動,比這人聲鼎沸中的片刻安靜都來的讓顧寧玖無所適從。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就像一個爛人。

她在說著周逢秋招惹她,她又何嚐不是在招惹著周逢秋呢?

兩人站在了一艘船的兩端,用盡力氣保持微弱的平衡,稍有不慎他們會一同落入腳下那條奔湧著的大河,把彼此蠶食的不留痕跡。

外人看來,他倆的表情稀鬆平常,實際卻在借著這山風,悄聲訴說真情。

“周逢秋。”

“嗯?”眼前的男人用鼻子出氣。

“你應該喊我小師姑。”

這話一出,兩人之間的隔閡被莫名打破,周逢秋揉了揉沒怎麽休息好而隱隱發脹的眉心,淺笑著低聲道:“喊什麽小師姑,我直接喊你姑奶奶吧。”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把他爸神龕上供著的神仙給拿下來,換上這頗為磨人的小姑娘。

“我其實就打算明天去問問小翠,願不願意跟我走,攝製組的人都忙,毛毛又靠不住,正巧你在這,我就想著讓你給我打個掩護,你如果真不願意就算了,我去問問其他人願不願意去,你忙你的吧。”

周逢秋:“……”

他噎了一下,然後順手把小姑娘從土坎上拉下來,把她往前推了推:“知道了知道了,我去還不行嗎?”

徐哥已經在喊著顧寧玖拍之後的鏡頭了,她還不忘回過頭來跟周逢秋保證:“我會給你出場費的。”

“算了吧,你那仨瓜倆棗還是留著自己買糖吃吧。”

見這邊聊完,毛毛才敢收了手機躡手躡腳的蹭過來,藍毛在風中飄舞,他的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雙手捧著手機過來:“哥,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周逢秋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毛毛後背有些發涼,連忙道:“好消息是我今天替你直播的效果很好,不少人都給你打賞想讓你多播一點,以我淺薄的目力來看,你就是未來的直播新星。”

“然後呢?”

“壞消息就是……”毛毛毫無征兆的哭喪起臉,“剛剛我直播的時候正巧掃到你把小公主抱在了懷裏,現在網上都炸了,你的粉絲正在罵你是一條舔狗,鬧著要脫粉回踩呢。”

周逢秋:“……”

他無語了一瞬,倒不是真的擔心粉絲的事情,而是怕等他回北城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家門口給鄭國治收屍。

==

拍完上午的鏡頭收工以後,楚樹打來電話,跟顧寧玖溝通關於她為什麽又一次跟周逢秋上熱搜這件事。

“阿玖,先告訴我,為什麽你都去山裏了還能跟周哥遇到啊,難道地球是圓的這件事要靠你倆來證明嗎?”

顧寧玖:“……”

她跟楚樹說了一下彭紫找外援這件事,結果是楚樹重重的歎息:“行,那我去跟鄭哥說一下吧,看看他們那怎麽說,最近周哥要開演唱會,總不能因為這些事影響票價吧。”

掛斷楚樹的電話以後,在房間寫了一上午歌,並十分坦然的把後續工作丟給毛毛的彭紫終於出了門,尋了把椅子坐在顧寧玖身旁,聲音裏多少有些幸災樂禍:“聽說你跟直哥又又又又一次喜提熱搜一日遊?請問直哥的緋聞女友,對於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顧寧玖一把拍開彭紫的手說道:“這件事怪誰?”

“我也沒想到就隨便發了條朋友圈釣上來這麽大條魚啊,直哥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來幫忙我怎麽可能會拒絕呢,平時請他都是很貴的,這次他免費來幫忙,我可是贏嗎了好嗎,那可是周直誒,曾經地下說唱的王誒,這麽好的白嫖機會我怎麽可能放過!”

彭紫說的振振有詞,顧寧玖也無法反駁,隻能歎口氣,拉過大提琴,開始今天的練習。

“那你跟直哥的緋聞怎麽說啊?”彭紫半躺在椅子上曬太陽。

“聽天由命吧。”

深遠的琴聲響起,像一汪平靜的湖麵,有一葉扁舟輕飄飄的浮在水麵上……

午飯以後,唐小雅她們終於回來,一人拿了瓶水一飲而盡後,抹了抹嘴,跟顧寧玖說了一下小翠那邊的情況。

通過跟當地婦聯協作,溝通警方後,她們得到了一點關於徐治市‘小梅案’的內情,警方已經高度懷疑小梅就是小翠即將要嫁的那個男人的第一任妻子,經受非人的虐待以後讓她智力受損,行為能力退化,然後被那個男人專賣給了小梅現在的‘丈夫’。

礙於當地宗族勢力聯合和網絡輿情,他們暫未將事情公之於眾,而是在努力搜尋證據,好把那個男人一舉送進監獄。

“那王八羔子不能生,很多家醫院的檢查報告都說他生育能力有問題,但他不信邪,說是女人的錯,借著點勢力娶了兩任老婆,最終看上了小翠,因為小翠她媽在外邊說小翠怎麽怎麽樣,算命的說她這輩子能生三個兒子,沒想到這件事傳到了董磊耳中,他才會生起娶小翠的念頭。”

“大概他們老董家有皇位要繼承,才非得要生個孩子,哦不對,兒子才行,唯一比較幸運的是,他那前兩任妻子還活著,活著就有無限的可能。”

回來短暫的修整了一會後,唐小雅她們再度出發前往德嶺村村委,看看可不可以通過村委介入,叫停這一樁荒唐的婚事。

顧寧玖拍了一下午的鏡頭,下午時間比較趕,她也無暇去注意周逢秋的行蹤,直至晚上所有人都吃完飯以後,他才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了出來。

攝製組的人搬著一天的設備跑了一天,都已經累倒了,早早的洗漱完上床去睡了,彭紫把毛毛抓走繼續去寫歌,顧寧玖晚上吃的有點多,披了件衣服跟盛野兩個人繞著操場遛彎。

月亮如銀盤一般掛在山間,把冰涼的光灑向人間,蟬鳴鳥叫在這夏末初秋格外明顯,隱隱還混雜著彭紫搞出來的動靜。

“姐,我後天想去縣裏一趟,我叔叔忌日,我回去代我奶奶上柱香。”走了一圈以後,盛野挽著她的胳膊說道。

“好,那天毛毛他們也要回北城,要不你直接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吧,你是不是要提前去軍訓啊?”

作為準高一生,在解決了學費和生活費的問題以後,盛野唯一發愁的就是軍訓了,他們要早去報道,然後由學校統一安排軍訓。

“我再陪你幾天不行嗎?”

顧寧玖很有耐心的勸她:“等我回北城以後還能去找你玩啊,我喊上晏晏,咱們仨再在我家一起玩,你出來這麽久了,奶奶肯定也想你,我這邊拍完也就沒什麽事了,所以你放心去做你的事情好了。”

盛野忍不住癟癟嘴,有些不情願:“那好吧,你別忘了來找我玩。”

大概是雛鳥情節,自從顧寧玖把盛野擋在身後以後,她就一直有些依賴顧寧玖。

又繞了兩圈後,兩個人慢慢的往宿舍走,通往宿舍的窄道上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似乎等待了很久了,盛野機靈,說了句自己先回去睡了以後便一溜煙跑走,把空間留給顧寧玖和周逢秋。

周逢秋開會開到剛剛才散會,已經錯過了晚飯,現在正餓得揉著胃部,聲音裏也有些可憐巴巴:“顧寧玖,哪裏還有剩的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