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玖不清楚這民宿的隔音情況如何, 也不好大半夜的擾民,所以淺淺的拉了一小段《夜曲》。

棕色的造型流暢的大提琴被顧寧玖抱在懷裏,她長指如玉, 借著窗邊的光,聽著蟲鳴蛙叫, 感受著夏末的晚風, 琴弓在琴弦上跳躍著,輕柔舒緩的奏出美妙的樂章。

盛野以前沒有接觸過古典音樂, 卻還是被這動人的旋律帶動著走進了那個富有韻味的殿堂,她一時聽的有些癡了。更別說勺勺了,勺勺本就自帶屬性, 她是顧寧玖的粉絲, 但這種現場聽獨奏還是開天辟地頭一次,她覺得自己今晚可以不睡,興奮的出去連打上好幾套拳!

這場小型的‘獨奏會’隻有兩個觀眾,沒有聚光燈和舞台,沒有樂隊, 有且隻有她們兩個人和窗外野趣橫生的田園風光, 稱得上是顧寧玖入行以來最簡陋的一場獨奏會。

一曲完畢, 觀眾還意猶未盡。

盛野的眼睛亮亮的,自發的鼓起掌:“姐姐,你拉的真好,雖然我聽不懂,但是太好了。”

大提琴的聲音本就低沉,像一個低語者, 娓娓道來的講述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小野你會不會誇人啊。”勺勺也不甘落後道, “玖玖, 你剛剛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樣,拉琴的時候……嗯……怎麽說呢,反正就是,嗯……牛逼!對,牛逼!聽完還想聽!”

勺勺的文化水平也不高的樣子。

顧寧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睛彎彎的,她回身把琴收起來,催促道:“我們早點睡吧,明天還要繼續趕路呢,等我們到了盛縣再拉琴給你們聽。”

一夜好眠,似乎有風吹入這靜謐的夜晚,哄人入睡。

北城卻依舊熱鬧紛紛,國家體育場內正在舉辦第五十五屆金曲獎。

燈光把天幕分隔開,舞台中央是黎明在演著熱場秀,觀眾席內人山人海,各家粉絲舉著燈牌,勢要給他們哥哥撐起足夠的牌麵。

“黎明!黎明!黎明!”

“隋翰!我好愛你!”

粉絲的呐喊聲越大,台上的人跳的越賣力,這應該是黎明這個限定團解散前倒數第二個全員到場的舞台,所以拋棄偏見和過往後,可以看出每個人都很努力。

台上的演出熱火朝天,台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把頭發全都梳起來,讓其服帖的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精致的五官,等候頒獎的人昏昏欲睡。

周逢秋在工作室內休息的時間不長,他很快就被劉富貴拉起來進行妝造,劉富貴看他眼下的青黑遮不掉,索性給他化了一個淺淺的煙熏妝,眼妝深邃了些,他的麵容這些日子消瘦下去,更是跟刀削過一般硬朗,他眼下的淚痣魅惑動人,加上這有些張狂的煙熏妝,襯得周逢秋就像那沉睡在古堡多年的吸血鬼伯爵,神秘而優雅。

“哥,忍忍,等下的獎項咱有提名,不能提前走,等這個獎頒完了以後我立馬讓司機來,送你回去睡覺。”

石陶蹲在周逢秋的沙發後麵小聲提醒。

明明其他的歌手都在交際,希望能在這個場合多擴展一些人脈,或者可以炒作一下兄弟姐妹感情情深,隻有周逢秋的身邊就像真空刻意隔開了一樣,有人來打招呼,他也隻是淡淡的點點頭。

看起來極為狂妄,目中無人。

可這才是周逢秋。

他似乎不應該跟任何人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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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北城的喧鬧不同,徐治市的清晨是安靜而且充滿煙火氣的,有些小攤販已經早早的起來出攤,空氣裏都彌漫著早餐的味道。

今天她們要抵達盛縣的德嶺村,所以一大早唐小雅和陳姣姣就挨個房間的叫醒,簡單的吃過晚飯以後,行李裝車,小巴車駛離徐治市,正式前往目的地。

頭半段的公路還好,一路順暢,隻是大家都起的太早了,所以車裏不像昨天那樣熱鬧,舟車勞頓本就容易困乏,車上的人基本上都在倚著窗戶或者椅背昏昏欲睡。

顧寧玖也睡了一覺,但她沒睡太久,因為車子已經離開寬敞的柏油馬路,走上了砂石路,塵土飛濺,她被嗆醒,關上車窗後便一直玩著手機。

彭紫也沒睡,她還給顧寧玖發來了今天的熱搜頭條。

#周逢秋 上一年度最具有商業價值男歌手#

#周逢秋 年度十佳創作人#

金曲獎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國內最有權威的音樂性獎項了,周逢秋第一年參加,就包攬了最有價值的兩個獎。

【彭紫:你們家老周牛逼啊。】

顧寧玖頓了一下,回複道:【不是我們家的,是大家的。】

【彭紫:跟我就不用演了.jpg】

顧寧玖沒明白過來這個表情包是什麽意思的時候,彭紫接著甩過來一個鏈接。

她點進去一看,是微博的一個路透圖。

【帥哥都是我老公:臥槽你看我發現了什麽?ZFQ是不是在手臂內側紋了個東西,有沒有懂哥放大看看是什麽,我看著像某樣東西,但我不敢說。】

一副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樣子,配圖是一張周逢秋穿著黑色無袖上衣的照片,他正巧在摘墨鏡,高糊的鏡頭隻能拍出他手臂內側一團黑。

顧寧玖退出回複彭紫:【這麽糊你看出了啥?】

【彭紫:XS,寶貝你看看評論,有技術帝把圖片還原出來了,現在基本上全網都知道周逢秋在他的手臂內側紋了把琴弓,我覺得是時候攤牌了。】

顧寧玖卻覺得自己還能掙紮:【琴弓怎麽了,小提琴也有琴弓,馬頭琴二胡都有琴弓,跟我沒關係。】

【彭紫:???你認真的?琴弓上麵的花紋不是一個G?】

一直到走過顛簸的山路,車子在下午兩點左右的時間停在了德嶺村村小的操場上,行李都已經搬完,她們一行人也住進了這間小學的宿舍裏,顧寧玖也沒回複彭紫。

彭紫嘴裏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薅來的狗尾巴草,晃晃悠悠的就來到顧寧玖門口,她倚在門框上,低腰短褲勾勒出她優美的腰線:“顧老師,在嗎顧老師?”

顧寧玖:“……”

她鋪床的手頓了一下,隨後當沒聽到,繼續抖著床單。

彭紫走進房間幫顧寧玖拉起床單的一角,並不打算放過她:“玖玖,你跟姐透個底,直哥那騷的沒邊的紋身到底什麽情況啊,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們的群聊就炸了,大家都想成為第一個吃到瓜的人。”

“……紫姐,你沒有其他事要幹嗎?”顧寧玖想不著痕跡的下逐客令。

可彭紫堅持:“沒有,今天組織派我來唯一的任務就是撬開你的嘴,知道一手八卦。”

鋪好了床單,彭紫還站在那不走,顧寧玖泄氣一樣坐下,踢了踢腳上的鞋:“我不知道。”

“什麽意思?”

“反正那天我就是莫名其妙看到了他胳膊上紋了那個圖案。”

“……所以就是我直哥主動把你的弓紋在身上,也沒得到一個該有的名分是吧。”

顧寧玖又不說話了。

彭紫輕笑一聲把狗尾巴草拿下來:“活該,玖玖,幹的漂亮你。”

早前她雖然早就知道顧寧玖拒絕了周逢秋,但那個時候誰都不知道周逢秋早早的在自己身上紋了個圖案想宣誓主權,可中途翻了車,看起來溫溫軟軟的小姑娘心卻是狠的,說拒絕就真的沒打算在一起。

對上顧寧玖不解的目光,她也沒打算多解釋,轉而道:“走吧,唐姐喊我們去跟攝製組開個會,講講接下來的拍攝流程。”

攝製組的負責人姓徐,是個不到三十歲的胖子,平時接的工作一直是偏向政府部門的招標項目,為人正派,見顧寧玖和彭紫進來以後主動伸出手:“兩位老師好,我姓徐,是咱這個項目的導演,我看兩位年紀不大,那我就托個大,你倆喊我一聲徐哥就好。”

打完招呼以後,她們在課桌旁落座。

徐哥借著教室裏的多媒體設備來講解著接下來的拍攝流程,顧寧玖聽的很認真。

可時間一長,她卻忍不住走神。

腦中閃過周逢秋手臂內側的那把琴弓,又閃過幾條粉絲的評論,腦海裏亂糟糟的,像是一團毛線,找不到頭緒。

她一心兩用的亂七八糟的想著,另外記下了需要拍攝的時間點。

開完會以後彭紫溜出去采風,顧寧玖回到房間,在陌生的地方,她習慣率先在一個地方建立安全感。

宿舍內放了四張上下鋪的架子床,她跟勺勺和盛野一起住,行李放完以後勺勺就喊著盛野去村裏轉轉,一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也正巧給了顧寧玖一個安靜的空間。

她躺在**,嗅著空氣中久不住人的黴味和幹淨的床單被罩上洗衣凝珠的味道,想要從腦海裏那團沒有頭緒的毛線裏理出一些事情。

“嗡嗡嗡……”

手機的震動打斷了她的思緒,是一串陌生的手機號碼。

她下意識劃開接聽:“喂您好?”

小姑娘溫軟乖巧的聲音透過冰冷的話筒傳過來,電話那頭的人下意識屏住呼吸,過了很久以後才慢慢吐出一口氣。

顧寧玖聽著電話那端的呼吸聲,腦袋裏出現一個人影。

她試探性的喊了一句:“周逢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