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彪和那個女人見猴渣連夜趕往葬狗坡,心下的石頭方才落地。譚彪深知葬狗坡路險,早被傳為墳塋之地,而蕭錯馴養的野生動物,又多又奇,譚彪怕貿然摸黑跟進坡裏,會打草驚蛇。

譚彪將車停在太平街珍珠花園小區外,車上的女人黑紗蒙麵,僅露出兩隻大眼,看不出年紀大小,聽聲音,二十出頭,她問:“彪哥,你說蕭錯能發現玉蟬有問題嗎?”

譚彪不動聲色,本無回答之意,但又不想冷了那女人的顏麵,隻好對她說出一番別有新意的話來:“應該會的,蕭錯雖然不是奇才,但也不是什麽俗人,再說他身邊還有會摸寶的瞎子,二人齊心,其利斷金。龍叔說過,能揭開駝皮之謎,必是非常非常之人,具備非常非常之奇術。揭秘需要懂得奇門異術,消息機關埋伏。否則,造秘者,費盡心思造出個謎局,一出來就被人三下五除二給解了,那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女人嗤之以鼻:“可他隻是個掌眼,而我們隻是些盜賊。”

譚彪默然半晌,仰天長歎:“可我們都是具備非常之能耐的人,為善,為惡,全在一念之間。隻可惜,他為了個瞎子,寧願在大草原上曬太陽放羊,也不願意出來,展露手腳。”

女人冷冷問了句:“瞎子,很漂亮嗎?”譚彪避開話題,不作回答,很深情地轉頭望著她,似乎他的眼裏隻有這個女人。

女人也盯著譚彪看,雖然看不到表情,但她的眼光很冷,很直接,透著不守規則的野性,然後,她慢慢從懷裏摸出一串鑰匙,懸在空中:“彪哥……龍叔給你買的房子,這是鑰匙……在十八棟,二十二層……”

譚彪接過鑰匙,兩人一起下了帕薩特,譚彪突然伸手朝天一揚,隻聽“啪”一聲,鑰匙落進水裏:“我什麽時候用過鑰匙?你是知道的,沒有一把鎖能鎖住我,包括監獄。我之所以能在裏麵待五年,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龍叔待我們如親生父親,別說替他坐五年牢,就算……”

“不說了,讓我看看你這五年來,有什麽進步嗎?”

譚彪望著帶著鋼筋柵欄的高牆,伸手拉過那個女人,兩人看著高牆,同時提氣起跑,幾步衝到牆前,兩米多高的牆,腳一蹬就上去了,人以老鷹展翅的姿態站立牆上。隨後,他們雙手迅速抓住牆上的鋼管,腰一擰,人側身起飛,翻過鋼筋柵欄後,兩手一撒,幹淨利落地翻進牆內。好一個蘆花公雞飛過牆,漂亮!

兩人剛剛翻滾落地,又一個鷂子翻身,一路疾奔,再抬頭去看,兩人淩空翻轉,“噌”的一下,同時飛身上牆,腳蹬牆壁,橫走跨步,順著牆壁管道與陽台天窗,已經爬到第三層,像兩隻蝙蝠,懸掛在樓壁上……

蕭家老宅,依然沉靜。

蕭錯聽格格說琀蟬有問題,一時不得其解,隻是隱約覺得不妙,便舉起玉蟬,在燈下照看。難道是琀蟬的翅尖過於鋒利?他仔細又看,問道:“你是不是摸著這蟬的刻痕,一隻翅膀深,一隻翅膀淺?”格格點點頭:“不僅有深淺之別,而且翅翼是一邊薄,一邊厚。”

蕭錯聽後,微微有些詫異,暗自驚歎格格的摸寶技術,果然不淺。他在高倍鏡下,也隻能看出刻痕深淺有微妙的變化,但很難發現蟬翼薄厚問題。想到這一點,蕭錯不免又發出疑問:“難道這隻玉蟬被人動過手?是個仿品?老玉新工?”

好久沒說話的猴渣,這時也忽然激動地反問:“動過手?”

蕭錯低頭想了想,答道:“我想動過手的可能性不大,沒有仿到位,隻有研究不到位。這隻玉蟬,從刻痕上看,應該是出自同一個玉作人之手。現代電動陀機具精度高、速度快、切削力強,時常會顯出刀痕粗大、崩茬,所以,若想各項都仿到位,是不可能的。再說,漢八刀是中國玉雕技法中十分有特色的技法,也是葬玉文化遺留下來的產物。隨著葬玉文化的衰落,這種技法後來也不再采用。後世有些造假玉的刻意模仿,雖有漢八刀的遺風,但終因脫離了那個時代,缺少神韻,加上作偽者的功力不夠,琢不出那種氣勢,也就沒有了翅翼底部的挺勁和翼端的尖銳,以及線條的深淺和彎度生硬。隻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其中差異。可有一點,我不明白,這個玉作人,為什麽把翅膀刻成不對稱的?是失手,還是刻意?”

格格笑了笑,說:“猴渣,叫哥把蟬給我,我再摸摸,行嗎?”

蕭錯沒等猴渣回話,往後一閃身,說:“不行,你的手指已經流血,不能摸寶。”格格一點點摸到蕭錯的手,說:“沒事,不疼的。這摸寶的技術,是你親傳給我的,如果我不摸出故事來,豈不是叫你笑話?”蕭錯拿起格格的手指,在嘴裏吸吮掉血跡,又把玉蟬放在她手心裏。

格格又要上手摸寶,猴渣自然是求之不得,他端過椅子,讓格格坐著摸寶。格格邊摸,邊皺眉思索。盲人摸寶,雖然神秘,但技術並不複雜,基本功就是對古玩知識的熟知,憑感覺辨別工藝和材質。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每個曆史時期的玉器,都有其雕琢特點。半小時後,格格額頭開始冒汗,玉蟬已經被她摸得渾身是血。

蕭錯陪在一邊,心裏甚是心疼,腦中開始不停地猜想:這蟬中除了蟬翼不對稱外,還有哪些地方與眾不同呢?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隻聽格格突然站起身來,喊了一聲:“哥,這隻蟬腹部肥大,我摸著底下那幾道陰線也有問題……你快拿張宣紙來。”

蕭錯立即拉開抽屜,拿出一張宣紙,鋪在墊子上。格格將沾滿血的琀禪放在宣紙上,按下一道血印。然後說:“哥……這琀禪背後有故事!你快看看我印下的血跡……像不像鑰匙齒……”格格說話時,突覺得心口發悶,胃裏的東西不停地往外翻湧,忍了幾下,才不至吐出來。

“鑰匙?”蕭錯和猴渣急忙去看琀禪,一看更是驚奇。這明明是塊葬玉琀蟬,怎麽印在紙上,會像一把鑰匙呢?就在猴渣和蕭錯正驚駭莫名,一起看琀禪和血圖印記之時,忽見格格身子搖晃幾下,一歪頭,栽倒下去。

他們同時迅速伸手救人,卻根本來不及。眼看,格格的腦袋就要磕在書桌拐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