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錯走後,何曉箏反複推想,如果想給蕭錯洗冤,就要證明老嘎烏是從誰的脖子上掉下來的。她立刻打開電腦,尋找蕭楚格脖子後麵的那道擦傷。何曉箏將老嘎烏鏈子按在擦傷上,形狀剛好符合。

何曉箏的心情一下子沉悶起來,看來,蕭錯沒有撒謊,老嘎烏確實是從蕭楚格的脖子上拽下來的。老嘎烏是蕭錯母親的遺物,何曉箏隻知道蕭錯的母親,叫斯琴,來自內蒙古科爾沁。至於什麽身份,蕭明恒連池文青都沒透露過。如果老嘎烏是殺人動機的話,為什麽凶手費盡心思搶到手,還要扔掉?

何曉箏考慮到斯琴身份神秘,或許是她在老嘎烏裏藏了什麽秘密。凶手一定是從中取走了這個秘密,才會扔掉老嘎烏。既然已經得到秘密,為什麽要殺死蕭楚格呢?何曉箏腦子亂了,又覺得渾身發熱,汗水不斷地從腦門上冒出。

何曉箏看了一眼狄康,他正專心拷貝格格的畫,她問:“這些畫,對揭開蕭楚格的身世,真的有用嗎?”狄康笑了笑:“不嚐試,怎麽知道有用沒用呢?你要知道,這些畫都是她記憶最深的片段,隻要我們能從中找到一個地點,或者一個人物,那都是揭開她身世的重要線索。知道她是誰,我們才能知道誰是她的仇人。”

狄康從電腦裏抽出幾張畫,將部分截圖拚湊一起。何曉箏伸頭一看,果真的是個房簷,房簷翹起,中間凹下,雖然看不出形狀,但風格卻是古宅無疑。

狄康又抽出一張,問何曉箏:“你看這個像什麽?”何曉箏認得明白,即說:“有點像小動物。”

“這是脊獸。”

“脊獸?不可能,那是放在中國古代建築屋頂的,她是個盲人,怎麽能畫得出?”

“凡事皆有可能,你看。”狄康將脊獸圖案平移在房簷之上,說,“中國古建築,多為土木結構,屋脊是由木材上覆蓋瓦片構成。簷角最前端的瓦片因處於最前沿的位置,要承受上端整條垂脊的瓦片向下的一個推力。如過沒有保護措施,就容易被大風吹落。因此,人們用瓦釘來固定住簷角最前端的瓦片。由於木質結構易燃,簷角上的釘帽,逐漸美化成傳說中能避火的小動物。而這些小動物都有一個特點,就是端坐簷角。由此可見,蕭楚格一直在畫一所房子。”

何曉箏愕然不解:“她家?”

“很有可能,至少是經常去的地方。這樣的建築不僅造價高,還需要主人的身份和權利。所以這房子的主人要麽是達官貴人用,要麽就是家財萬貫的人。”

“墨裏州幾百年間出的達官貴人和財主多不勝數,僅憑這房簷脊獸,猶如大海撈針一般。再說,你一晚上才拚出一個房簷,等拚出整體建築,我們恐怕要拿退休金了。”

“但這個脊獸,至少能說明,蕭楚格小的時候經常蹲在房頂上,否則,她看不見這些東西。”

“你想說,蕭楚格五歲之前就會飛簷走壁?”

“除了房頂,我想不出哪個角度能把脊獸看得這麽清楚。我想盡快拷貝這些圖案,如果能找到這房子,就不難知道蕭楚格是誰。”何曉箏臉色微變,看著那房簷脊獸,大拇指一蹺,說道:“師兄真是一位奇人,不服不行!”

兩人無話,隻望向窗外,月亮已被烏雲遮去了大半,月色慘淡,各人都感到陰氣森森,對看了一眼,均想:“這帶房簷脊獸的古宅究竟在哪兒?”

與此同時,在墨裏州西郊,古院老宅的房簷上,蹲著一個人影,手摸簷上萋萋荒草中掩映的脊獸,潛伏不動。她頭蒙黑紗,隻露出縷縷長發在風中飄動。麵對這座充滿謎團的古宅,暗自神傷。稍後,她使出飛虎爪,掛在樹上,右足一點,身子如飛燕掠波,倏地從上空躍過,輕飄飄地落在院中。

老宅門頂上有刻字,模糊不清,從而也能推測,此宅並非店鋪或者寺院之類的建築。房門的貼花和門閂早已斑斑鏽跡,而造型卻精致無比。就連懸掛在房簷上的燈籠也製作得十分細膩。古宅有垂花,石獸抱鼓,高腳門檻,門簪雕花,大門尺寸較寬。從構件用料、雕花和建築風格看,為清中末期風格。

女人推門而至,心裏一陣心酸。老宅外麵稍顯富貴,裏麵卻一片狼藉,處處都是殘垣斷壁,煙熏火燎的遺跡,也許隻有從那層層的蜘蛛網與頂梁掛匾才能見證古宅的榮辱風霜。

女人不敢碰斷蛛絲,小心避開,走到大廳,她拿下背包,隻聽當啷一聲,有個東西被帶落在地,女人朝下一看,原來是那天在水下幹屍身上順來之物。她眼露淡漠,悄悄收進包裏,從包裏拿出一套帶血的碎花衣服,撲通一聲跪倒,聲色淒厲,喊了一聲:“爸,格格來看您了……”

女人隻說了這麽一句,便被眼淚把聲音死死堵住,她隻能閉口,隱隱哭泣。哭夠了,她才說:“她死了,死得好慘,可我卻找不到凶手是誰。”女人說完,又哭不成音,許久,她擦了眼淚,安定下來,又說,“爸,媽到底在哪兒?到底是誰把我們害成這樣……”

女人說完,眼前漸漸浮現十五年前,這棟老宅發生劫難的慘景,當夜大火四起。她還在睡夢之中,隻聽有人邊哭邊喊:“爸,先帶格格走,快帶格格先走……”

那夜,若不是下了大雨,這棟老宅恐怕連根草也剩不下。

女人想到這時,忽聽院內樹葉微微一響,似乎不是風聲,她猛然回頭,月光下一個人頭的影子正在院牆上顯示出來,接而跳進院裏,隻聽腳步聲直移上來,女人心頭怦怦跳動,急忙收了血衣,抽出飛虎爪,嗖的一聲,懸在房梁之上,隱在暗處,屏息凝神,靜觀其變。

這時,院外風聲更緊,西邊的黑雲有如大山小山,一座座地湧將上來。過了一陣,腳步聲停息,隻見大廳月光散射之下,一個黑影印在地上,鬼鬼祟祟,疾移而來,甚是迅速。女人猜想,此人定是另有詐道,當下默不做聲。

隻見那人,打著手電四處尋找著什麽,女人趁光閃之際,仔細一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譚彪。

葬狗坡裏,狄康依舊專心拚圖。拚著拚著,覺得身體突然發冷,不知不覺竟哆嗦起來。何曉箏給他找來毯子披上,似乎也不抵擋不住。狄康隻好停下拷貝,把整個人都裹在毯子裏。

狄康渾身哆嗦,好像想起來了什麽,又問:“那天咱倆去葬狗坡,我背的一具屍骨,你檢驗出什麽問題了嗎?”何曉箏歎了口氣:“局裏說白骨不歸我管,歸人類鑒證科管。我的工作範圍局限在屍體上要有殘餘組織。也就是說,帶肉的才歸我管。”

狄康一聽,心裏惱火:“那可是我拚了性命從葬狗坡裏背出來的。”

“不是你,是我們。不過,屍骨雖然被他們帶走了,但我忘記把這個交給他們。”何曉箏詭笑一下,從勘察箱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狄康伸頭一看,是屍骨肩胛骨卡住的那顆子彈,不僅失聲一笑。蕭楚格被殺案也許在短期之內無法破獲,但從狄康的角度看,何曉箏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於是他說:“等明天我去找局長,把那屍骨給要回來,人類鑒證科的想破案,就自己去葬狗坡裏背屍體,憑什麽搶咱們的。”

“你放心,任何人都玩不過死人的心眼,等蕭楚格的案子有眉目了,我們就從這顆子彈開始查起。”

狄康會意一笑,把毯子一扔,繼續他的拷貝。何曉箏撿起毯子,莫名看著他,問:“不冷嗎?”狄康“嗯”了一聲說:“現在又有點發熱。”何曉箏說了一句:“我有點發冷了。”說完把毯子裹在身上,拿出那顆子彈,仔細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