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被碎石擊斃一案的破解,並沒有使蕭楚格的案子得到進展,而且還把何曉箏與狄康逼回起點。蕭楚格在張友和的車輪下,到底是生還是死,他們必須從頭開始,去重現蕭楚格的死亡過程。

狄康將之前命案現場自西向東分成的八個不同區域從電腦裏調出,除去豆豆慘案的血手印和高速度血跡,隻剩下六個不同區域。

第一區域:血泊。位於行車道,一塊修建過的新柏油路麵,有噴濺血點。

第二區域:嘔吐物。未消化的小米粥,位於血泊東部。何曉箏在嘔吐物附近發現有幾張紙巾,在嘔吐物裏還發現了兩厘米左右的碎布纖維。

第三區域:琴譜和包,無血跡。發卡,有血跡。還有一個創可貼,有血跡。

第四區域:拖拉血痕。

第五區域:屍體躺臥處,有少量血跡。

第六區域:死者斷肢甩落處,位於路邊的草叢裏,僅發現幾點血跡和碎肉。

狄康一番嚴詞厲語,把何曉箏打坐到一邊,一樁車禍,生出如此事端,確是罕見罕聞,他不敢掉以輕心,沉思許久,才說出自己的看法:“首先要判斷出,蕭楚格的行走方向。究竟是自西向東,王媽說,蕭楚格是七點三十分離開蕭家,按蕭楚格的行走速度計算,二十五分鍾就足可以到達耶那村,而梅雅是八點離開耶那村的,她說沒見到蕭楚格,這就說明蕭楚格根本沒有到達耶那村,她的行走方向還是自西向東。按照蕭家到葬狗坡的路程計算,走到案發現場,應該是7∶40左右。這個時間與你判斷的死亡時間,已經非常接近。”

何曉箏得到狄康的肯定,頓覺寬心,接著說:“第一區域的血泊,是她的死亡地,嘔吐物在血泊以東,嘔吐物旁邊有紙巾,說明這時候,蕭楚格和虎爾赤都沒有意識到有危險存在。可蕭楚格為什麽在發生嘔吐後,又往回走了呢?而且還走進了行車道。”

狄康搖了搖頭,冷然道:“蕭楚格在嘔吐完並沒有往回走,而是繼續前行。我們看第三區域散落的琴譜和包,並沒有血跡。”

“可發卡上有血跡。”

“這是高娃在血泊那邊撿到的發卡,在發現屍體後,扔過去的。”

何曉箏心下琢磨,覺得有理,便點頭說:“這還有個創可貼,裏麵有血跡,經檢驗是蕭楚格自己的,表麵沒有噴濺血跡。估計是在出門前,受的傷。我初步推測,創可貼是和凶手發生搏鬥時,從受傷的手指上脫落下來的。也就說,蕭楚格在第三區域倒地,和凶手發生爭執,奮力反抗。”

狄康“嗯”了一聲,接口說道:“第三區域也是虎爾赤和凶手發生搏鬥的地方。它拚命拽住凶手,從凶手身上扯下了纖維,落在了嘔吐物裏。蕭楚格才會趁此機會得以脫身,由於身邊沒有虎爾赤,蕭楚格失去了方向的安全性,所以,她才會走進行車道。這也就給了虎爾赤為什麽能在這場慘禍中幸存下來的理由。”狄康以為自己的推斷已是天衣無縫,沒想到話一出口,就被何曉箏堅決否定。

何曉箏調出蕭楚格腿部淤傷,說:“蕭楚格不是走進行車道的,而是爬進行車道的。起初我認為,蕭楚格沒有發生撞擊,但仔細觀察她腿部淤傷後,我才發現,我錯了。行人腿部膝關節位置,受到車輛撞擊後,由於股骨運動的滯後使得關節麵間發生剪切錯位,這種剪切錯位,導致了膝關節韌帶的拉伸,並在股骨踝和脛骨踝間隆凸間,產生橫向壓縮力。簡單地說,撞擊雖然在蕭楚格腿部沒有導致骨折,但發生了脫臼和錯位。這種傷害使她無法站立,隻能用爬行來逃避凶手的威脅。”

狄康被何曉箏一語點醒,急忙轉向電腦,說:“你把受害人腿部受傷數據給我,我可以計算出車頭的高度。蕭楚格首次被撞擊的是腿部,根據受傷部位可以推算出是流線型車,車頭很低,任何流線型設計都是高端科技,這種高度的淤傷,不是大型貨車,而是運動型轎車,方向是自西向東,從蕭楚格的背後撞過來的。”

何曉箏微微歎氣道:“這輛善於運動的小車,並沒有放過蕭楚格,在她爬進行車道的時候,又朝蕭楚格碾壓過來,她什麽也看不見,自然是無法避免死亡,隻能把身體定格在爬行的死亡姿勢上,這與我在現場推斷出的死亡姿勢不謀而合。人在死亡以後,身上就會出現屍斑。有了屍斑,就說明蕭楚格是一具屍體。”

狄康不奇反問:“可案發後,蕭楚格的死亡姿勢是仰麵朝上的。如果一具屍體,還能做翻身動作的話,你應該用死而複活、僵屍現象,還是用法醫學裏的假死真生跟我解釋?”

“當時在現場屍檢時,蕭楚格屍體前後都出現了屍斑,而且又同時出現了生前傷和死後傷。這使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如果是兩輛車碾壓了蕭楚格,這些疑惑便迎刃而解。張友和經過葬狗坡時,屍體已經出現屍斑,在車輪碾壓的作用力下,屍體被輪胎帶翻。原來的屍斑逐漸開始不明顯,而新的屍斑又會在屍體低下部位重新出現。這就解釋了為什麽我到案發現場時,蕭楚格展示給我們的是仰麵朝上的死亡姿勢。我當時認為,屍斑在屍體正反兩麵出現,是不可能的現象,但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張友和的貨車不僅在眨眼間肢解了屍體,而且破壞了現場,掩蓋了小車的行駛痕跡。”

“由此可見,蕭楚格身上同時出現了生前傷和死後傷,並沒有什麽怪異性可言。”

“問題終於找到了答案,但我始終不明白,凶手為什麽要先把她撞倒,如果換成我想殺死蕭楚格,就一次撞死,何必再來第二次,多此一舉呢?”

“這就說明,蕭楚格的死亡不是他們的第一目的,凶手一定另有所謀。他們想從蕭楚格的嘴裏或者身上得到什麽,得到或得不到,都成為殺她的理由。”

“究竟是什麽秘密,能成為害死一個盲人的殺人動機?”狄康突然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口問了一句奇怪的話,“我還是想弄清楚蕭楚格是何方神聖。”狄康的問題雖然無厘頭,但何曉箏從旁卻感覺到狄康有些震動:“我也想知道。”

狄康非常鄭重地說:“現在我們沒有繼續關押張友和的理由了,張友和在整個案件中,既沒有肇事,更沒有逃逸,他隻是碾壓了地上的一具屍體。而豆豆一案,也屬於非責任事故……”

“我們能用不幸去安慰梅雅,可我們拿什麽去安慰蕭錯?”何曉箏打斷了狄康的話,她實在不忍心再去提豆豆,立刻轉移了話題:“現在,整個案件越來越清晰了,當日案發現場區域,隻剩下三個了:第一區域的血泊。第二區域的嘔吐物、紙巾和嘔吐物裏的兩厘米左右的碎布纖維。第三區域的琴譜和包、發卡、還有一個創可貼。”

狄康先開始檢查蕭楚格的包,他看到包上有個印記,急忙對何曉箏說:“包上有個印記。”何曉箏看過了說:“是牙印,可以確定不是人類的,是虎爾赤的。包上的指紋也都是蕭楚格的,沒有找到碎布纖維。”

“虎爾赤和蕭楚格發生了爭鬥?”

“這個問題還有待解決。現在,和凶手有著唯一聯係的,就是那塊兩厘米的碎布纖維。”

狄康調出那塊兩厘米的碎布,試著推算厚度和組織規格:“這塊碎布的成分為:帆布+氈子+棉布的碎布,規格是170~175,我推算了一下厚度,應該在三公分以上。這是一種特殊的服裝,穿這麽厚的衣服,是防火?不對。防咬?對,是防虎爾赤的。”狄康一拍桌子,當下便給警犬隊方警官打了個電話。方警官說他在食堂吃飯,狄康說馬上去就過去找他。於是,他掛了電話就拉著何曉箏去換衣服,直奔食堂。

狄康買好飯菜,走到方警官麵前,先是跟他開了個玩笑:“怎麽不回家吃飯,被老婆踢了?”方警官歎了口氣,說:“下個月要舉行警犬比賽,都在加班訓警犬。”方警官說完話,便將一套撲咬袖放在飯桌上。

狄康見了撲咬袖,腦子突然坍塌,急忙問道:“這撲咬袖是什麽成分的?”方警官說:“是雙層麻布的。”狄康心裏一沉,成分不對,又追問:“撲咬袖有帆布+氈子+棉布,厚度在三公分左右的嗎?”方警官說:“你說的不是撲咬袖,是訓狗的防護服。成分是帆布+氈子+棉布,一般規格都在170~175,厚度三公分以上。特別耐撕咬,就是太厚重,但多凶狠的狗都可以直接撲咬,不容易傷人。”

狄康一拍何曉箏,噓聲說了句:“吃完了就撤。”兩人出了食堂,路上何曉箏就迫不及待地說:“預謀,凶手知道虎爾赤不好對付,特意穿了防護服。”

“他們到底想從蕭楚格身上得到什麽?才會多此一舉連撞兩次?”

“我想起來了,狄康,你快跟我走。”兩人飛似的回到了何曉箏的工作室。何曉箏換了衣服,指著蕭楚格脖子上的淤傷,說:“殺人動機在這兒。這道淤傷告訴我們,蕭楚格脖子上的東西不見了。”

“凶手搞了這麽多事,就是為了搶走蕭楚格脖子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