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何曉箏跟狄康倆人一向花招多,此刻見到老嘎烏,也有點傻眼。原因在於,蕭錯的老嘎烏怎麽會出現在屍體的手裏?這具屍體,如果是車禍現場那個被槍擊者,那麽,蕭錯就很有可能來過車禍現場。

難道是蕭錯……

這個念頭隻在狄康的腦子裏一閃而過,但他很快放棄這種猜測。蕭錯性格雖然孤僻,但為人還是厚道秉政的,又沒有什麽劣跡,實在不能因為一件老嘎烏去懷疑他。

何曉箏叫狄康照亮拍照後,取出老嘎烏,放在證物袋裏,她開始準備驗屍。這具屍體,除了發生腐爛現象以外,還受到了很多動物的毀壞。動物咬食屍體所造成的齧痕,對屍骨的破壞性很大,已經發生肢體斷離,很難區別是生前傷,還是死後傷,這讓何曉箏頗為頭疼。她對狄康說:“死者骶骨很小,還在發育……”

“他還是個孩子?”

何曉箏點點頭:“是個男孩,六七歲。從屍體上的殘留組織上看,死亡最多三天,膝蓋下麵的左腿已經沒有了,右腳也不見了,可能是被動物叼走了。屍骨上皮膚、肌肉缺損,邊緣不整,深淺不一,有扭轉、撕扯傷痕,應該是烏鴉或鷹等鳥類啄食屍體造成的。另外,衣服上和屍體周圍,除有鳥類的排泄物,還有老鼠排泄物。眼睛、嘴唇周圍,耳郭和其他暴露部位亦可見到有鋸齒狀齧痕,好在屍體肋骨兩側和背部皮膚還保存完好。”

“能看出死因嗎?”

何曉箏將死者的腦袋稍微抬轉後,說:“死者太陽穴處,也就是顳骨和頭頂骨上有類圓形創口,這種傷是任何大型動物都無法造成的,應該是機械性損傷。沒有發現彈頭、火藥和煙暈。具體是不是槍傷,還要回去檢驗核對後才能確定,你準備一下,把屍體帶回法醫室。”

狄康一聽要收拾屍體,想捂嘴,又怕何曉箏問他是不是牙疼,隻好挺了挺胸口答應了。在收拾屍體的過程中,一股股腥臭味撲鼻而來。狄康又使勁吞了一口唾液,把反胃的感覺給壓了下去。“屍體胸口的軟組織是被啃食幹淨的,這比腐爛屍體好多了。”何曉箏安慰狄康。狄康側著頭,看著何曉箏收拾屍體的樣子,有點像撿金子。其實,死亡本身就不是什麽整潔的事,特別是麵對非正常死亡。

就在狄康往袋子裏裝死者衣服時,他摸到了一個硬東西,他翻出一看,是個鐵叉,是小孩子玩的鐵彈弓。狄康喊何曉箏來看,何曉箏立刻想起,詢問猴渣的時候,猴渣說他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拿著個鐵彈弓,敲他的車,還發出“嘭嘭嘭”的聲音。當時何敬業還說猴渣的話很不可信,現在看來,猴渣的話,並不是捕風捉影。

不管怎麽樣,葬狗坡實在不是個追蹤破案的地方。狄康身上已經背了一副白骨,那麽這具屍體隻有何曉箏背著了,對於背屍,何曉箏向來沒什麽怨言。兩人收拾停當,狄康幫何曉箏抓住樹藤飛過裂縫,這回,何曉箏落地的時候沒有尖叫,狄康隨即也抓上樹藤飛了過去。倆人狄康在前探路,讓何曉箏緊追其後,慢慢往回行走。

走著走著,狄康突然想到貌美如花的何曉箏身上背著具屍體,不覺得感歎一句:“何曉箏,我現在突然發現,你是全世界最不幸的美少女。”狄康說完話,沒聽見何曉箏吱聲。狄康心頭不禁一震,急忙回頭,立刻怔怔出神:何曉箏不見了。

“何曉箏?”狄康不敢放開聲喊,怕驚動了林子裏睡覺的野獸。他往回走了幾步,借著手電的光亮,到處巡視,也沒見到何曉箏的影子。她到哪去了?難道……狄康心裏一陣恐慌,暗擦冷汗,屏息凝神,跺腳祈禱。就在這時,一隻手搭在了狄康的肩上,狄康猛然一驚:“誰?”

“是我!”

原來是何曉箏。狄康看著她滿不在乎的樣子,非常生氣:“拜托,這裏是露天葬區,你要不想掛在這給野獸展覽的話,就乖乖地跟緊我,OK?”

“OK,我不是故意掉隊的,我是看到了這個,你看,到處都是。”何曉箏用手電照著眼前的大樹,大樹的樹皮已經炸開,裂紋發白處,有一雙眼睛,猙獰恐怖得盯著他們。

狄康隻瞧得目瞪口呆,愣愣出神。先以為是野獸在樹後窺視,等他看了一會兒後,卻發現很多樹上都有這樣的眼睛,類似某種邪惡的東西。遠比什麽幽靈、僵屍之類的要可怕得多,因為對那些事物,他們早有思想準備,如今,卻怎麽也沒想到會冒出這許多眼睛來。

何曉箏拿起相機,啪啪拍了幾張,對狄康說:“我看這些眼睛,在樹上已有些年頭,肯定成精了。否則怎麽能突然出現在樹上呢?要說咱們來的時候沒注意,倒還有可能,但是這麽多雙眼睛,不可能一雙都沒注意吧,咱們剛進坡時,瞧得多仔細,可愣是沒看見。”

“來的時候沒有,回去的時候反而出現這麽多,這不是活見鬼嗎?”

“別亂講,這葬狗坡裏,實在是處處透著古怪,你在鬼街口見多識廣,可否瞧得出這眼睛的名堂?”

狄康摸了摸樹上的眼睛,說:“上麵的顏料看起來像凝固的人血,那裏還更多。”何曉箏仔細看了看樹上的眼睛說:“這不是人的血,是樹的血。”

狄康聽到是樹血,立即訓斥:“我聽說過很多牲口會流血,就是沒聽說過樹會流血,你在考驗我的智商,還是考驗我獵奇的能力?”

何曉箏聽狄康這麽一說,臉上湧出幾道怒氣,說:“有些樹木在損傷之後,會流出白色或無色的樹液,我想你肯定知道。但你恐怕還不知道,有些樹木是能流出血來的吧。”何曉箏把話題進行到這裏,看狄康還沒反應,立刻轉成了一副特不屑的表情說:“真沒想到你這樣無知,好,我承認,這都是我的錯,我壓根就不該跟蛤蟆說大海裏的那些事兒。”

“你,你,你,這叫什麽話。”狄康被何曉箏稀裏糊塗地說成了蛤蟆,“你”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詞來撈回大老爺們的顏麵,他立刻意識到:敵人很難對付,很有文化。

何曉箏占了人家的語言便宜,居然還不讓勁,故作關心地問狄康:“我在說蛤蟆,你反應那麽大幹嗎。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樹上畫的眼睛,應該是用龍血樹的**畫上去的。”

“龍血樹?”

“是的。傳說,龍血樹是在巨龍與大象交戰時,血灑大地而生出來的。隻要用刀在上麵一劃,便會流出像人身上鮮血的樹汁,為此,也有人叫這種樹為血竭。龍血樹材質疏鬆,樹身中空,枝幹上都是窟窿,不能做棟梁,燒火時隻冒煙不起火,又不能當柴火,看起來是個無用之材,沒有人願意砍伐它,因此這種龍血樹可以安然地活幾千年,是地球上最長壽的樹。‘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裏的‘不老鬆’就是指龍血樹。”

“你有沒有搞錯,跟大象決戰,那應該生長在南方才對,怎麽會跑到北方來?”

“最早引進龍血樹的是古代薩滿,他們之所以擁有高超的醫術,是因為他們善於研究大自然。龍血樹的汁液,不但沒有毒,而且可以入藥。可以治療跌打損傷,血淤疼痛,風濕麻木,減緩疼痛感覺,使傷口快速愈合。”

“這麽說,龍血樹是藥材了。”

“是的。但是,我還知道龍血樹有一種奇怪的功能。”

“什麽功能?”

“防腐。古代人用龍血樹的樹脂做保藏屍體的原料,因為這種樹脂是一種很好的防腐劑。”

狄康抽出“鋼鷹”,砍斷一根樹枝,並未見有血樣樹液流出。何曉箏笑他說:“龍血樹哪是那麽好找的,當年薩滿也是隱秘栽種。”

“這是露天葬區,信仰薩滿教的人,是希望屍體早日腐爛,回歸自然,為什麽要防腐?為什麽要種龍血樹?”

“這說明,有人不想腐爛屍體,想要保存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