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裏本來就黑,再加上這悲悲戚戚的哭聲,更是增加倆人心中的恐懼。他們又往前走了大約十米,就覺得身上很不對勁,全身開始慢慢發熱,腦門上的汗珠,一顆接一顆往下掉。何曉箏也熱得受不了,把外套脫下來,纏在腰上。這葬狗坡坡裏的溫度怎麽這麽高?狄康抬頭往天上看看,說是往天上看,其實,也就是抬抬頭看看樹,因為,葬狗坡裏根本就沒有天。

葬狗坡內,全都是纏藤老樹。攀在老樹上的藤條,在空中交織在一起,有的藤條像老樹的頭發似的,垂在半空中。別說是人,就算是鳥,也很難飛出這張天網。怪不得有人說,葬狗坡叫幹雪坡,樹和藤交織在一起,根本見不到天日。無論外麵的雪、雨、冰雹有多大,都不會落在坡內。時值深秋,這裏根本沒有寒冷的跡象。

想到這兒,狄康心裏一緊,這裏溫度這麽高,會導致一些北方野生動物,產生習性變異,特別是冬眠的……狄康不敢再想下去,但作為一個熱血男兒,他還是很喜歡這個幽閉的迷宮。狄康看著老樹,悄悄地嘀咕一聲:“這裏真的是樹生樹,藤生藤,都一個模樣。”

狄康的聲音雖小,但何曉箏卻聽得很清楚,她抬眼望去,葬狗坡的神秘,果然不是空穴來風。何曉箏發現,無論她站在哪個地方,或者走到哪個地方,在他們的周圍,或者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看到的大樹,都是一模一樣的。因為樹蔭太重,顯得有些陰沉,淡淡的煙靄彌漫,給偌大的林子裏,添加了濃重的迷幻色彩。何曉箏看著密林,心想就算張友和夫婦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會跑到這裏來拋屍的。可那隻大老鼠的腹中,確實吞進了一根人的指骨。

狄康遠遠跟著鼠群,不時蹲下身體,四處探望。想知道林中是否有大中型野獸,站著看,是看不到的,要蹲下看,樹木草叢裏是否有獸道。因為,這林中猛獸的身高,不會高過一米,他暗示,何曉箏不要弄出聲響,那樣會刺激暗藏的野獸,讓它產生自衛的本能進攻。

狄康撥開樹枝,朝前探路,並噓聲跟何曉箏說:“你跟緊點,把你弄丟了,要把尋人啟事貼在這,我還得教飛禽走獸認識漢字。”

何曉箏聽後,趕緊疾走幾步,跟上狄康。隻覺得腳下,有硬硬的東西,因為落葉太厚,感覺不出來是什麽,她低下頭,輕聲喊住狄康:“狄康,我好像踩到一個東西。”狄康回了句:“希望是幸運的寶石。”何曉箏用腳探了探,說:“不,寶石沒有這麽大。”她彎下腰,用手裏的棍子,使勁撥開落葉,用電筒一照,是個黑色的骷髏。

何曉箏是個見屍骨如財寶的人,她趕緊扒開落葉,仔細再看,才認出那不是真的骷髏,隻是個木頭牌子,除了畫著一個骷髏頭外,還寫了兩個字:禁地。

這可能是三十年前,封山時插下的牌子。從這往北就是禁地,何曉箏眼睛盯著鼠群,萬幸的是,老鼠並沒有朝禁地這邊走。何曉箏將牌子重新靠在樹邊,一抬頭,眼前白茫茫一片,她還以為是這兩天,睡眠不好,出現視盲現象。

何曉箏回神,連眨幾下眼後,卻突然發現,在她的麵前,也有兩隻大眼睛,正盯著自己,還發出一串咯咯的詭笑。這是什麽?何曉箏心裏一顫,手一哆嗦,連著退後兩步,失聲尖叫起來:“啊——”話未揚聲,便被一隻大手捂在嘴裏。

手是狄康的,他趴在何曉箏耳邊,說:“你這個叫法,會把野獸喊醒的。”狄康拿著手電,往樹枝上一照。原來,是一隻雪鴞,蹲在樹枝上,一副謀定而後動的樣子看著何曉箏。狄康知道,雪鴞是貓頭鷹家族中體型最大的,也是最美、最強悍的一種,懂得和人交流感情,稍微經過訓練,就能夠具備晝出夜行的能力,並且能夠日夜兼程送信,是古代戰爭最珍貴的軍事信使。

何曉箏轉頭,甩掉狄康的大手,瞪了他一眼,又去看那詭笑的家夥:“這家夥,出來也不跟我打個招呼,嚇我一跳。”何曉箏說完話,盯著那隻雪鴞看。那隻雪鴞,模樣很酷,很可愛,可它發出的咯咯笑聲,回蕩在森林裏,卻格外地陰冷。

“原來,剛才奇怪的聲音,是雪鴞發出來的。雪鴞是一種神奇怪物,能預示死亡,在它笑聲的區域,總會死人。所以,它也是巫師最好的朋友。我想,屍體應該就在附近了。”

“不,你犯了最低級的錯誤。雪鴞發出來的聲音是笑聲,而我們剛才聽到的是:哭聲。”

狄康的話,讓何曉箏猛然清醒,是啊,剛才聽到是哭泣聲。雪鴞不可能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何曉箏再仔細去聽,哭聲不見了,雪鴞也不笑了,乖乖地蹲在樹枝上,看著他們。何曉箏轉過身子,想在附近找找。等她再看狄康時,不看萬事皆休,一眼看見了,頓時驚得心酥腳麻,不敢眨眼。

“你盯著我看什麽?”狄康發現何曉箏的眼神,非常緊張,似乎將要發生什麽危險的事情。何曉箏心裏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但她不敢亂喊,更不敢亂叫。她慢慢彎下腰,一邊打開勘察箱,一邊說:“我沒看你,我在想辦法,拿掉你脖子上那條項鏈。”

狄康莫名其妙地說:“我從不戴項鏈。”

“不,這回是大自然給你帶上的,又粗又大。”何曉箏隨後做出噤聲動作,暗示狄康要小心近身,她把相機拿下,很小心地放在勘察箱邊上。接著,又從勘察箱裏拿出一樣東西,緊緊握在手裏。很明顯,她在采取防禦措施。

狄康已經看出,情況緊急,但已為時過晚,隻覺得脖子一癢,側頭看去,一條毛茸茸的東西,不知何時,遊上自己肩頭,正順著自己脖子往上纏得起勁。狄康迅速舉起雙手,想扯掉那個毛乎乎的東西。沒想到,那毛茸茸的東西,動作太快,瞬間纏緊他的脖子,將他席地卷起。

狄康的表情基本僵化,皮膚瞬間變成暗紅色,他想喊,但根本喊不出聲音,隻聽到他喉嚨裏咕咕響了幾聲。他把手塞進毛茸茸的東西裏麵,護住脖子,免得被它勒死。這一番變故實在突然,狄康毫無準備,他踢著兩條腿掙紮,但無濟於事,落葉被踢得到處都是。

然而,狄康的反抗超出人類的想象,他使勁翻著白眼,看那意思,他是想會會那個不願意露臉的對手。

那東西的身體,都隱藏在黑暗之中,狄康隻能看見它的臉和兩隻胳膊。它的臉,酷似人麵,嘴唇又厚又大,向前突出,血紅的舌頭,有半截吊在嘴邊,沒有絲毫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一對血紅的怪眼,緊緊盯著狄康。強有力的下顎,再加上那與全身不搭配的長獠牙,仿佛是從地獄中走出的幽靈一般。

還沒等狄康回過神來,隻見那東西,雙臂一擺,甩著狄康像秋千似的,蕩了起來。“嗚”的一聲,一張血盆大口,帶著兩隻長長的獠牙,和一股腥臭味,朝他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