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時出口,又同時住嘴,大氣也不敢喘。猴渣從出世,就跟著猴瞎子玩玉,從未見過這麽奇異的事情。在玉蟬腹部正中,有頭、有身、有肢,頭部眼形已成,有如待產的胎兒,呼之欲出。胎外緊裹一層薄圈,似嬰兒胎衣。最外一層似胎盤,與胎兒相連,似母親在哺育生命,有皮有肉。肉呈白色,皮色較重,略帶紅絲,更似血色。

這事雖怪,蕭錯卻並沒有感到緊張,他問猴渣:“你收貨時,可曾見過這胎形血沁?”

猴渣慌忙回答:“沒,雖然當時老婆子催得急,我隻能打眼收貨,但我發誓,這玉蟬僅僅隱隱透沁,絕對沒有胎形。”猴渣怕拿不準,又把那老婆子從敲玄光閣門開始,一直到臨走時要毯子、留地址的情景,如同過電影一般,在腦海裏重新放映一遍,完完整整,盡量不漏下每一個細節。

猴渣覺出此事怪異,轉身看了看毫無血色的格格:“難道這蟬裏有魘,吸了格格的血氣,現了原形?我估摸著,那個將軍的老婆,是懷著孩子死的,玉蟬被她含在嘴裏,封住了陽氣,使母子屍身保留時間較長,胎氣隨著母體慢慢上升,沁到玉蟬裏,從而成魘。若不是格格剛才滲血進去,把這胎氣引出來,咱們就是想破了頭,也看不出其中的名堂。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咱們和這玉蟬的緣分到了,在鬼街口,這樣身份的東西,比他娘的宮廷豔史還有升值空間。明兒我到鬼街口,賽賽寶,憑這身份就能砸倒一片……”

猴渣邊說話,還邊衝著蕭錯玩眉飛色舞。蕭錯臉一陰,冷哼一聲,打斷猴渣的話:“行了,別胡掰亂啃了。我也就信口開河溜了一句,你還真齜牙咧嘴地跟著扯上勁了。”

猴渣神色傲然,摸了摸光頭,繼續說道:“我沒胡掰,在鬼街口,除了人民幣,就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想那山賊和縣太爺的老婆,都掛得那麽詭異,必定是惡魘作怪。死人的東西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和主人有了靈犀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玉蟬上的胎形,應該是胎魘。”

“胎魘?這話你也能說出來,真是欠抽了。”蕭錯聽到胎魘,差點被猴渣氣樂了,這都是哪兒和哪兒啊?他抬手,想抽猴渣的光頭,但被格格阻止了,格格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心思活絡,她的意思是想叫猴渣說下去。

猴渣端起一副老佛爺的架勢,裝腔拿調地說:“憑我猴渣如此大智大慧,這麽多年來,在鬼街口混著,也沒搞明白,這胎魘是指的什麽啞謎,不料想,近日就碰上了。說起這魘,就是人死之時,處於極大的憤怒、仇恨和恐懼之中,死後怨恨不散,有些怨力強的,能生成厲鬼,而有的則可化為惡魘。民間有九魔一魘的說法,意思是說,世上能生成九個魔,也不一定形成一個魘,而九個魔的凶厲,也比不上一個魘。魘之所以難成形,主要因其生成需要苛刻的外界條件,首先,必須是人員大規模的慘死,才能保證足夠的怨念凝聚不散,而且死者屍體必須原樣保存,不能有腐爛和風幹,也沒經過其他處理,凶靈才能附到自己的身體上形成魘。過去,隻有遭到大屠殺或者瘟疫的地方,且荒蕪多年,才有可能形成惡魘。”

別看猴渣平時有半斤,沒八兩的,什麽都不放在心上,這要說起邪物鬼事,他比誰都來勁。他對著蕭錯和格格,說得是熱血沸騰:“如果這蟬上的胎形,是胎魘的話,就說明墓主人周邊,確實死了大批人,而在墓地邊大批死人,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殉葬。有殉葬坑的墓地,那規模可不是一般的宏大。由此可見,將軍墓裏,金銀珠寶肯定為數不少。雖說,山賊鷹犬的老婆、縣太爺的老婆,都死得不明不白,很有可能是這胎魘在作祟,但胎魘有所不同,在魘的凶厲上,又帶著母子間的親和,若是把它盤出來,現了實形,恢複玉氣,再掛個零,沒什麽問題。”

蕭錯表麵上裝得一本正經地聽著,心中暗笑:“你小子兩瓣大嘴,上下一碰,還真磕出內容來了,是想求我這盤玉的功夫吧?猴渣,我當你是親兄弟,才和你說一句:‘這東西晦氣,最好哪兒來哪兒去。’”

“怕什麽,咱們是兩隻柴火棍,一對單身漢,等它犯凶氣的時候,咱們早就脫手了。提起墨裏州的盤玉功夫,你算首席。”

猴渣此言出口,倒提醒了蕭錯:“在鬼街口裏,有多少人知道你和我的關係是撒尿和泥的發小?”猴渣張口便說:“從街頭到街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蕭錯又問:“在鬼街口,又有多少人知道我精通盤玉功夫?”猴渣依然回答:“從街頭到結尾,無人不知,無人……”

蕭錯沒等猴渣說完,便暗道不妙:“我覺得這事有蹊蹺,這血沁,被灰皮掩蓋,使你一開始就沒看出來。隻有用盤功,把它盤出來,血沁才會更顯。那老婆子,說是不懂生坑,其實她比誰都明白。你仔細看這玉蟬身上的汙垢,就會知道,這老件出土時間,應該是六到九個月之間,而在出土的這段時期,老婆子居然沒碰一絲一毫,這說明什麽?這說明老婆子懂得盤玉,知道古玉出土這段時間,萬萬不能動它,一旦動了,會封住玉門,破壞生坑古玉之美,這是大行家的動作。”

猴渣擦了把臉,接著蕭錯那話茬說道:“既然是大行家,為何不自己盤玉?你、我,還有格格三人都知道,古玉入沁不是一天能成的事,是長年累月的土吃水蝕,即使有最美麗豐繁的色沁,亦會隱而不彰,藏而不露。如果得到一塊真舊而有多種色沁的古玉,藏而不玩,則等於暴殄天物,得寶如得草,和糟蹋黃花姑娘沒啥區別。”

蕭錯在內心暗自得意,因為對於這一點,已經有了解答,他肯定地說:“此人隻懂得玩玉,但不精通盤功。若想使玉石化蛹為蝶,綻放出自身的靈性和色澤。必須把玩,把玩就必須講究盤功,盤法得當就會事半功倍,否則就會功虧一簣。”

格格聽出門道,忽然插口道:“照哥這說法,猴渣是遭人算計了。那婆子定是知道哥的盤玉功夫了得,而又從不與外人盤玉。所以,這婆子索性將玉蟬先賣給猴渣,而猴渣肯定會過來找哥掌眼,如果認出是漢代老件,猴渣定會求哥盤玉!”

猴渣連連搖頭:“格格真會說笑話,難不成那婆子把這玉蟬一千塊錢賣給我,然後,再一百萬買回去,就為了盤玉?這不純屬腦殘行為嗎?”

格格笑了笑,說:“能說出此番話來,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依我看來,那婆子並非腦殘,而是絕頂聰明……”

“絕頂聰明?此話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