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武則天旨意下達半個時辰後,來自宮中的緊急密信也送至了魏王府。

此時武承嗣已經睡下,但密信的內容卻把他嚇出一身冷汗,他慌忙起身,又命人將明先生找來。

“殿下,何事如此慌張?”

明先生走進房間,便見武承嗣心慌意亂地在房中踱步,不由奇怪地問道。

武承嗣連忙請明先生坐下,把宮中密信遞給他,惶恐道:“形勢不妙,聖上竟然有寬恕狄仁傑的跡象。”

明先生看了看密信,眉頭一皺,事情確實有點麻煩了,他沉吟一下問道:“這兩天宮中發生了什麽事,聖上怎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一直在密切關注宮內情況,這兩天宮中很平靜,沒有發生異常,就是聖上和薛懷義有了點小矛盾,但也和毒經案無關。”

“這就奇怪了。”

明先生沉思良久,他又問道:“那來俊臣那邊呢?他有沒有進宮上奏什麽事情。”

武承嗣還是搖了搖頭,“據我所知,來俊臣一直沒有入宮,他還有兩天的期限,這兩天他像瘋了一般,到處搜尋藍振玉。”

明先生眼中露出困惑之色,如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聖上怎麽會下這樣的旨意?

武承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幕僚,此時他嚇得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原本十拿九穩的毒經案竟然出現這麽多意外,令他心中開始後悔了。

“先生,要不然再刺殺狄仁傑?”

明先生搖搖頭,“現在已經沒有刺殺狄仁傑的基礎了,之前可以說他畏罪自殺,他有罪在身,這種刺殺也會不了了之。

但現在他已經從監獄出來,又解除了軟禁,再刺殺他,就是驚天大案了,甚比毒經案,殿下不要再有這個念頭。”

“但我擔心聖上萬一看透了真相,那該怎麽辦?”

“卑職也有這個擔心,不過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我們還有扳盤的機會。”

“什麽機會?”武承嗣緊張地問道。

明先生緩緩道:“關鍵就在來俊臣和藍振玉身上,隻要藍振玉的口供指向狄仁傑,而來俊臣又肯配合殿下,那事情就好辦了。”

“先生覺得來俊臣敢欺君做偽嗎?”

明先生冷冷笑了起來,“他什麽時候不敢過?隻要有足夠的利益,莫說聖上,就連他的父母,他也會照賣不誤,殿下,他其實也想幹掉狄仁傑,幫助殿下何樂而不為?關鍵是要滿足他的要求啊!”

武承嗣想了想道:“春天時他曾去我的鹿鳴山莊,對那裏的風景讚不絕口,實在不行,我就把山莊送給他吧!”

明先生提醒道:“不光是山莊,還有殿下的胡姬寵妾安波兒,他也是垂涎已久。”

武承嗣實在不想把自己的寵妾送給來俊臣,但又想到毒經案的後果嚴重,他也顧不得了,他命人將自己的次子武延義找來。

他又想了想,莊園和女人不能一起送給來俊臣,必須先讓他替自己辦事,然後再答謝。

武承嗣遞給兒子一個檀木盒子,又給他一塊通行金牌,囑咐他道:“你速去來俊臣府上,把盒子交給他,我給他的親筆信也在裏麵,你告訴他,隻要他把事情辦妥,我答應他的女人一定會送來。”

武延義收下盒子,行一禮道:“孩兒明白了,這就去!”

夜色中,武承嗣站在大門口望著兒子騎馬走遠,心也不由懸了起來,他合掌對上天祈禱,“懇求上天保佑我渡過這一劫。”

……

天不亮,狄燕便趕到南市找到了李臻,等了半天,李臻才從店鋪裏慢慢吞吞走出來,撓撓頭道:“這麽現在就來了,天還沒亮呢!”

狄燕早等得心急如焚,她一把抓住李臻,急不可耐道:“李大哥,我有緊急大事要告訴你。”

李臻見她神情激動,完全不同往日,也不由嚇了一跳,“發生了什麽事?”

這時,身後的店鋪也開門了,一名夥計打著哈欠走出,狄燕連忙拉了李臻一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狄燕拉住李臻來到店鋪旁邊的巷子裏,見兩邊沒人,這才急切道:“有兩件事情,第一是昨晚聖旨下來了,暫停禦史台對我父親的調查,解除了對我父親的軟禁。”

“這簡直太好了!”

這個消息令李臻轟然狂喜,他前天為自己放走藍振玉之事一直耿耿於懷。

沒有藍振玉的證據,就會讓狄仁傑麵臨被迫認罪的危險,如今危險解除,怎能讓他不高興。

“是好事,昨晚我們全家都歡呼起來,大家都幾乎一夜未睡。”

狄燕也十分激動,眼睛都紅了,她擦去眼中淚花,又道:“第二件事就比較詭異了,今天清晨我剛要出門,門房便給了我一封信。”

狄燕取出一封信遞給李臻,“你看看吧!昨晚一個小和尚送到狄府,當時大家正為父親之事高興,都沒顧上這封信。”

李臻接過信,信皮上一行潦草的字跡使他略略一怔,隻見信皮上寫著,‘請狄燕姑娘轉交李臻!’

“這是給我的信?”

“是!估計對方不知你住在哪裏,所以讓我來轉交,你先看看,會是誰的信?”

見李臻要拆信,狄燕連忙又提醒道:“來曆不明的信,當心一點!”

李臻想了想,用衣襟包住手,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取出一張黃麻紙,隻見上麵寫著,‘感謝公子不殺之恩,我命已垂危,但我有武承嗣寫給武順的親筆信,上麵記載著關於毒經案的計劃,我要把這封信麵呈狄相國,明日下午申時一刻,在淨土寺玄奘閣內相見。’

落款是藍振玉,李臻大吃一驚,急對狄燕道:“是藍振玉的信!”

狄燕也吃了一驚,她連忙接過信看了一遍,不由驚愕道:“讓我父親出麵,這怎麽行?”

李臻已經冷靜下來,應該是藍振玉毒發嚴重,他無法再支撐下去,才決定選擇一個了結。

李臻來回走了幾步,一對劍眉舒開又收緊,最後對狄燕道:“這件事事關重大,還是讓你父親決定吧!”

……

安業坊狄仁傑相國府,駐紮在狄府周圍的軍隊已撤走,由於軟禁已基本取消,在狄府內監視狄仁傑的侍衛也都在天亮前撤離了,狄仁傑恢複了自由,不過他的官職卻沒有恢複,依舊處於被停職狀態。

狄仁傑書房的院子裏,李臻和酒誌不安地來回走著,酒誌低聲問道:“老李,你說老爺子會不會怕藍振玉下毒,不敢去?”

李臻沒好氣道:“他那麽一把年紀了,還怕什麽,我看是你怕吧!”

酒誌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是有點怕,萬一我中了毒箭,又沒你那種人緣,隻好等死了,我死了翠兒會嫁給別人,我本來還打算在洛陽買宅……”

“別說了,她出來了!”

酒誌連忙閉上嘴,隻見門開了,狄燕從書房裏走了出來,對李臻道:“李大哥,我爹爹要和你談一談,你進去吧!”

李臻點點頭,快步走進了書房,酒誌連忙湊上來道:“燕妹子,你父親怎麽說?”

狄燕搖了搖頭,有些心緒不寧道:“我也不知道父親什麽意思,他隻是詳細問了我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然後就沉思不語了。”

“我估計你父親要稟報女皇帝,讓女皇帝派兵包圍淨土寺,反正隻要抓住藍振玉,他就洗清冤情了,這就最有效的辦法,你說呢?”

狄燕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聰明啊!其是我也和你想的一樣,父親最好不要冒險。”

酒誌忍住笑,扭過頭低聲自言自語:“事關我胖爺的性命,怎麽能不聰明一點?”

……

房間裏狄仁傑負手站在窗前沉思不語,這件事他已經從女兒那裏得到了詳情,他當然知道事關重大,但他需要把這件事想清楚。

這時,狄仁傑若有所感,回頭見李臻站在一旁,不知等了多久,他便歉然笑道:“抱歉,冷落李公子了。”

狄仁傑回到位子坐下,把藍振玉的信遞給李臻,“我已經想好了,我準備去見一見這個藍振玉,但我還有一點擔心。”

“狄相國擔心什麽?”

“我擔心來俊臣,他的眼線極多,估計在我府中也有,你們今天來府上,他很可能已經知道了。”

“狄相國擔心來俊臣去搶奪信件嗎?”

狄仁傑微微歎息一聲,“我大唐的酷吏從索元禮到周興,再到來俊臣,可以說一代比一代厲害,這個來俊臣是一個人物,雖然他惡貫滿盈,但不能否認他有過人之處,尤其善於抓住一切機會,我想你應該深有體會。”

李臻默默點頭,他想到了來俊臣兩次抓捕藍振玉,尤其查到藍振玉躲在索家,令他印象深刻,來俊臣此人確實有不同尋常的手段。

狄仁傑又笑道:“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如何避開來俊臣的耳目?”

李臻明白了狄仁傑的意思,沉思片刻問道:“聽說狄相書法極好,可以模仿很多人的字跡?”

“應該還可以吧!”狄仁傑笑道:“如果是書法名家,我可能功力還差點一點,如果是一般人,問題倒不大。”

李臻立刻道:“晚輩有一個策略,或許可以避開來俊臣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