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姑娘,你師姑的祖父和父親是誰?”剛離開終南山,李臻便忍不住問道。

燕筱笑了笑,“其實我也不知道,師姑還是第一次在我麵前說起此事,估計連我師父也不知,看來是她和你們有緣分,不過我偶然聽師父提到過一次,我師姑俗家姓楊。”

李臻心中若有所悟,隋朝的宗室不就姓楊嗎?難道老道姑是楊雄的……

這時,燕筱取出三個麵具,遞給李臻和酒誌一人一個,“這是師姑年輕時做的,那時她可是易容高手,現在她已經不做了,但這些麵具卻保存得很好,我們都戴上,準備混過關卡。”

李臻接過麵具,隻見它非常輕薄,做工精巧之極,李臻小心地戴上麵積,雖然還是年輕人,不過模樣卻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又看看酒誌和燕筱,他們兩人也完全不同了,酒誌變成了一個滿臉橫肉,長著大酒糟鼻的粗魯屠夫,而燕筱則變成一個麵帶病容的少婦,臉色焦黃,一臉苦相。

三人互相看了看,皆忍不住笑了起來,酒誌更是急著直摸臉,“老李,有沒有鏡子,我這鼻子有點問題,好像太大了。”

“沒問題的,不過老胖,我發現你這模樣特別像你父親,酒大叔!”

“是嗎!難道有我老爹的大紅鼻子?也有他臉上的橫肉?”

李臻越看酒誌越像他父親,幾乎是一模一樣,他再忍不住,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燕筱在一旁看了看李臻的新麵容,見他竟變成了一個輕薄子弟模樣,她眉頭不由一皺,這個麵具她不太喜歡。

……

他們一路東行,穿州過府,三天後他們抵達了潼關,潼關是關中東部雄關,四周是巍巍群山,阻礙了商旅通行,隻有潼關一條路通往中原,關隘扼守山川險要,頗有幾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此時已是初秋,酷暑已去,秋高氣爽,天氣宜人,路上的商賈行人也明顯增多,隨處可見滿載貨物的商隊,甚至還有一支由千餘頭駱駝組成的粟特大商隊。

過潼關的商隊和行人極多,在潼關前排起了長隊,關隘前的空地上擠滿了人畜,人喊馬嘶,彌漫著各種難聞味道,人人都想先過關隘,不斷有人插隊、搶隊,不時引起一陣騷亂,抱怨聲、咒罵聲響成一片。

人群中,一隊隊士兵在維持秩序,他們態度粗暴,大聲喝罵,稍不順眼便揮鞭抽打,使過關隊伍更加混亂。

李臻和燕筱牽馬站在隊伍的後麵,燕筱換了一身素白長裙,並戴上了帷帽,鬥笠邊緣的輕紗遮住她的麵容,這也是唐朝女人出行的必備行裝,主要是為了遮擋陽光暴曬以及風沙侵襲,保護容顏。

有錢人家的貴婦人坐在馬車內,拉上車簾,而普通人家婦女沒有馬車牛車可乘,便隻能戴上帷帽,用輕紗遮住容顏,不過這樣一來,反而增加了女人的神秘感,引來一些登徒子的窺視。

“李大哥,這裏的味道實在太難聞了,真讓人受不了,早知道就走蒲津關,從河東繞道過去。”

燕筱捂住口鼻低聲抱怨,他們兩邊都是騾馬和駱駝,刺鼻的氣味實在讓她難以忍受,可想到走蒲津關繞道,路程遠不說,還要過兩次黃河,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她也無可奈何,隻能抱怨幾句。

李臻笑道:“你不是常常說自己在外麵遊蕩嗎?怎麽連這點小苦楚也受不了?”

燕筱氣得瞪了他一眼,“什麽叫遊蕩!聽起來就像孤魂野鬼一樣,你有沒有讀過書,換一個詞不行嗎?就算闖蕩也比遊蕩要好得多。”

雖然燕筱的麵容被輕紗遮住,李臻看不到她向自己瞪眼,但他卻聽出了她語氣中大為不滿。

相處時間久了,他也漸漸摸到一點這個燕姑娘的脾氣,她不發火什麽事都好說,若發起火來,有得他苦頭吃。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李臻立刻決定妥協,“好!好!算我用詞不當,小看了燕女俠,我向你道歉,另外,我想問一下,你到底想讓我替你做什麽事?”

燕筱聽他認了錯,心中舒服了一點,“看在你態度不錯的份上,本姑娘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你休想插開話題,我來問你,你上次去王元寶府上,向門房打聽王姑娘在不在,這個王姑娘是誰?”

李臻愣住了,“你怎麽知道?”

燕筱白了他一眼,“難怪你鬥不過藍振玉,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你不知道我當時就站在你後麵嗎?要不然我怎麽會在西嶽酒肆找到你,哦!我明白了,估計你當時的心思都在那個王姑娘身上,所以就算我把劍架你脖子上,你也看不見,是不是?”

“奇怪!那個死胖子呢?他剛才還在這裏,這會兒又跑哪裏去了?”

李臻踮起腳東張西望,高聲喊道:“老胖!”

燕筱就恨不得從後麵給他一劍,這家夥別的本事沒有,打岔轉移話題的本事倒是一流,她沒好氣道:“你不用找了,他就在你後麵!”

李臻一轉身,隻見一個滿臉橫肉的黑胖子正拚命向這邊擠來,他呆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這就是酒誌的新模樣啊!他們平時都不戴麵具,隻是到潼關前才剛剛戴上,彼此還不適應。

“老胖,這邊!”

李臻舉手示意,片刻,酒誌滿頭大汗地擠了過來,氣喘籲籲道:“老李,我們不用……帶這個勞什子麵具了。”

“為什麽?”

“你看看就知道了。”

酒誌將一卷布告遞給他,“這是我剛才從城牆上撕下來的,那邊貼了十幾份,根本就沒人看。”

李臻打開布告,正是他們幾人的懸賞緝捕通告,捉拿送官者賞錢五百貫,報告線索有功者賞錢百貫,上麵還有他們的畫像,簡直畫得目不忍睹,就像鍾馗捉鬼圖一樣,讓李臻半晌說不出話來。

“看來,我們是沒必要戴這個麵具了。”

“給我也看一看!”燕筱在旁邊道。

李臻把通告遞給她,燕筱掀開麵紗看了看,頓時‘噗!’的笑出聲來,這是什麽呀!簡直就差了十萬八千裏,她吃吃笑道:“老李,這上麵把你畫得很英俊嘛!”

“噓!”李臻瞪了她一眼。

燕筱輕輕吐了下舌頭,向兩邊看了看,還好,周圍人都在焦急地等待過關,根本沒有人注意他們。

李臻想了想,低聲道:“麵具還是不能摘,很可能武順府的家丁就在城關內參與盤查,他們可是認識我們。”

燕筱心中讚許他的聰明,但嘴上卻不饒,“什麽叫草木皆兵,這就是了!”

這時,幾名士兵走過來,高聲喊道:“沒有貨物的走這邊,兩百錢一人!”

前麵一句話使很多行人正要狂奔而出,但後麵一句話又讓他們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兩百錢一人,還是忍著繼續排隊吧!

不過還是有不少富裕人家不願忍受牲畜群的腥臊之氣,紛紛從隊伍中出來,在另一扇小門前排起了隊。

“老李,我們快去吧!”燕筱催促李臻,她也實在受不了這邊熏天的臭氣。

李臻拿她沒轍,高興時叫自己李大哥,不高興了就跟著酒誌叫自己老李,老李本是親密朋友間稱呼,可在她口中,不知又變成了什麽意思。

“好吧!”

李臻向酒誌眨眨眼笑道:“過關各出各的錢,雖然燕女俠囊中多金,咱們就不要讓她破費了。”

他明知故犯,燕筱的錢都悄悄留給了師姑,身上一文錢都沒有,一路上都心安理得地花李臻的錢,連身上的新衣裙、帷帽都是讓李臻掏的錢。

燕筱見李臻故意調侃自己,心中暗惱,從後麵狠狠捶了他一拳,咬牙切齒道:“沒良心的家夥,那舍利價值千金,本姑娘一文錢都沒要就給你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半價賣給你,快給我五百兩黃金!”

“那就算了,燕女俠的兩百文錢我來出!”

李臻笑著催馬便走,酒誌在後麵酸笑兩聲,心想,若那小粉拳是砸在自己背上,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