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隨後打聽到了王元寶的府邸,就在西市旁邊的延壽坊內。

李臻這才知道,原來王元寶竟是長安第一富豪,他父親王信以西域貿易發家,憑借來自西域的珠寶和高昌的葡萄酒成為整個大唐數一數二的民間巨富。

王家的主宅在洛陽,長安不過是一座別宅,和武順一樣,王元寶也頂著柱國的勳官頭銜,所以他在長安的府邸牌匾也是‘王柱國府’。

府邸占地近七十畝,修建得氣勢宏大,從武則天時代開始,朝廷對商人漸漸寬容,放開了對商人的種種桎梏。

商人可以騎馬、可以建造華麗的府宅,可以有爵位,甚至可以當官,可以參加科舉,社會地位得到了極大提高。

李臻三人向門房遞給了拜帖,不多時,王元寶滿臉春風的迎了出來,“李老弟,什麽時候來的長安?”

和高昌時相比,王元寶皮膚變得白皙了很多,臉胖了一圈,神采飛揚,看得出西域之行的成功使他得到了極大的褒獎,和武順的忿懣不平形成了鮮明對比。

李臻躬身施禮道:“小弟昨天才到長安,今天特來拜訪王兄。”

“太晚了,昨天就該來,我要罰你三杯酒,竟敢怠慢我!”

兩人大笑,王元寶又和酒誌、康大壯打招呼,卻不見小細,他有點奇怪地問道:“姚賢弟沒有同來長安嗎?”

如果沒有見過王輕語,李臻還真以為王元寶一無所知,但他現在心如明鏡,王元寶其實什麽都知道,不過在自己麵前做戲罷了。

李臻也故作苦笑一聲說:“此事一言難盡!”

王元寶嗬嗬一笑,“不妨,有的是時間,進府慢慢談。”

他將李臻三人請進府內,王元寶的府邸果然富麗堂皇,綠樹成蔭,到處雕梁畫棟,連珠、流蘇、飛天、蓮瓣等等花紋精美絕倫。

各種小巧別致的亭台樓閣隨處可見,專門引來的一條小河貫穿府邸,無論風水還是建築風格,都是一座上佳的府邸,令人賞心悅目。

眾人一直來到貴客堂,分賓主落座,侍女上了茗茶和茶點,這時,外麵傳來環佩聲響,王元寶笑道:“這是舍妹來了!”

一陣香風襲來,王輕語在幾名侍女的簇擁下出現在大堂台階上,她已換了一件綠色長羅裙,更顯得她豐姿冶麗,步步生蓮。

“聽說有貴客來了,原來是李公子,好久不見了。”

王輕語就仿佛上午根本沒有見過李臻一樣,臉上帶著久別重逢的笑容,她又向酒誌和康大壯微微施一禮,“歡迎兩位來舍下做客!”

三人連忙起身向她回禮,李臻笑道:“見到了王姑娘,才知道長安的水土這麽滋養人。”

王輕語掩口輕笑,眼角媚態嫣然,“李公子真會說話,輕語多謝公子誇讚!”

她在兄長身邊施施然坐下,麵帶巧笑,卻不再說話。

王元寶又笑問道:“不知賢弟現在住在哪裏,要不要搬到我府中來?”

“我們住在平康坊的一品客棧,住得很好,多謝王兄美意!”

王元寶一笑,慢慢喝了一口茶,這時,李臻沉吟一下,便開門見山道:“不瞞王兄,昨晚我們見到了武順。”

王元寶手微微一顫,茶水險些漾出來,臉上明顯有點不自然了,連王輕語的笑容也消失,似乎陷入沉思,李臻很清楚王元寶其實什麽都知道,他又試探著問道:“王兄和他熟悉嗎?”

“有什麽熟不熟的!”

王元寶故作輕描淡寫說:“稍微有點見識的長安人都知道他,他原本姓劉,也是長安巨富,三年前獻了一半家產給武承嗣,便認武承嗣作父,改名武順,三年來他依仗武承嗣的權勢在長安胡作非為,令人深惡痛絕,李公子怎麽會認識他?”

“是這樣,大壯的妹妹被他誘騙,準備獻給武承嗣,我們昨晚去他府中營救,去不幸中伏,姚熙被他抓住,武順告訴我,必須用那顆舍利來交換他們的性命,所以……”

王元寶臉色愈發難看,半晌道:“李公子不會以為舍利還在我手中吧!”

李臻雖然很難開口,但事關小細和思思的性命,他也不得不明說了,“我知道舍利對王兄很重要,我也不打算要真舍利,隻希望王兄能把影舍利給我,上次王兄不是說,影舍利已經送回長安了嗎?”

“是!上次我是這麽說的,隻是很不湊巧,影舍利我已經送去嵩山少林寺了,我們王家在那裏供有香油,如果賢弟能給我一個月時間,或許我能把影舍利迎回來,不知賢弟能否再等一段時間?”

李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管王元寶是不是真把影舍利送去了少林寺,但他的態度卻清清楚楚告訴了李臻,就算影舍利在他手上,他也不會拿出來。

人情冷暖啊!換個角度,這個王元寶和武順又有何區別?

這時,康大壯再也忍不住道:“王兄,如果今晚不能把舍利交給武順,小細和我妹妹都要遭遇不幸,能不能請王兄想想辦法,救他們一命!”

王元寶半晌歎了口氣,“我真的愛莫能助,我也隻能再表達一點心意,來人!”

兩名心腹隨從從堂下走來,垂手站立,王元寶吩咐他們道:“去取五百兩黃金來。”

話既然已經說絕,他們就沒必要再呆下去了,李臻站起身,語氣平靜道:“多謝王兄的好意,黃金就不必了,我們先告辭了,後會有期!”

“賢弟,我真的很抱歉。”

“不必了!我能理解王兄的苦衷,絕不勉強王兄。”李臻含笑點了點頭,也不看王輕語,轉身便帶著康大壯和酒誌揚長而去。

王元寶望著他們走遠,鼻子冷冷哼了一下,他身後,王輕語卻一言不發,不知她在想著什麽?

從王元寶府中出來,酒誌狠狠呸了一聲,忍不住罵道:“就是一個混蛋,忘恩負義,這種人怎麽能混到長安首富?”

“你以為有情有義的人會混到長安首富?”康大壯譏諷道。

他又憂心忡忡地看著李臻,“阿臻,現在我們怎麽辦?”

“先回客棧,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李臻陰冷著臉,翻身上馬,催馬向平康坊奔去。

回到客棧,李臻坐在小桌前,憑著昨晚的記憶在紙上繪製武順府的地圖,既然取舍利失敗,那他隻能采用下策,潛入武順府,抓武順的子女為人質交換。

酒誌和康大壯坐在一旁焦急的等待,他們現在也是一籌莫展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夥計的聲音,“李公子,有人送來一封信。”

李臻一怔,自己怎麽又有信來,他連忙收了畫紙,說得:“請進!”

夥計進門遞給他一封信,李臻認出了信上的筆跡,他連忙打開信,一張素箋上隻寫著三個字:‘老地方。’

……

雲仙閣的房間裏,李臻負手來回踱步,他不知王輕語為什麽又找自己,或許要給他指點一條明路,或許她又打算再告誡自己一番。

這時,門被推開了,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裙女子一陣風似的進來,她戴著竹笠帷帽,薄薄的輕紗遮住了她的容顏,手中挽著一隻大唐女子最流行的雲錦緞袋,一進屋便幽香撲鼻。

李臻本遲疑一下問道:“姑娘是……”

白裙女子掀開遮臉的輕紗,嫣然笑道:“李公子這麽快就把我忘了嗎?”

赫然就是半個時辰前才見到的王輕語,李臻暗罵自己急昏頭了。

他連忙歉然道:“原來是王姑娘,我隻是沒有想到這麽快又見到姑娘。”

“你不想見到我嗎?”王輕語一雙美眸深深注視著她。

“也不是……”李臻也不知該怎麽說,他隻得苦笑一聲,“王姑娘,真的一言難盡。”

王輕語幽幽歎息一聲,“我兄長是那樣的人,你當然不想再見到我,不過我們王家也不全是無情無義之人。”

王輕語從雲錦袋中取出一隻紫色包裹,遞給了他,“這就是你要的影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