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昌海的沙陀部落隻是沙陀族的一支,人口數千人,這支部落歸屬於少酋長朱月輔國。

當李臻四人途經此處宿營時,正好遇到朱月輔國從北麵過來巡視自己的部落,而向李臻挑戰的沙陀少女正是朱月輔國的女兒朱月敏之。

朱月敏之隻有十五歲,從小父親就把她當作兒子來養,使她擁有沙陀武士的敏捷武藝和高超騎射。

在去年沙陀族的騎射大賽中,她身著黑豹武士裝,戰勝了眾多沙陀勇士,一舉奪取騎射第三名,在沙陀人中贏得了‘豹美娘’的稱號。

這次她隨父親南下蒲昌海視察,她也想挑幾個騎射不錯的少女,充實她的沙陀女騎兵隊,不料從酒誌口中,她得知李臻竟然是大唐第一騎射高手,令她深感興趣。

但李臻隨口戲言卻又激怒了她,她當即向李臻下了挑戰書,要與他比試騎射。

豹美娘要向漢族少年挑戰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部族,沙陀人是馬上民族,長年生活在艱苦的環境中,也養成了他們勇烈好鬥的性格。

這個消息頓時引起了沙陀人的極大興趣,連朱月敏之的父親也被驚動了,他當即下令在蒲昌海畔舉行騎射大會,讓數百沙陀勇士也參與這次騎射比武。

‘嗚——’悠揚低沉的鹿角號聲在廣袤的草原上吹響,一隊隊沙陀勇士從遠處疾奔而至,在草原上插下旗幟,片刻便形成了一片占地上千畝的比賽場地。

開始有三三兩兩的沙陀騎手從大營趕來,在場地內縱馬奔馳,張弓射箭,準備即將開始的騎射大會。

這時朱月敏之在數十名少女的簇擁下也從遠處奔來,她已換了一身黑豹武士服,這是用一張黑豹皮裁成的衣服,緊緊包裹著她豐滿修長的身體,腳蹬長筒皮靴,大腿和胳膊都**在外,頭上插著色彩豔麗的羽毛,手執射雕弓縱馬疾奔,更加彰顯出她的野性之美。

“那個漢人少年來了沒有?”朱月敏之高聲問道。

幾名沙陀勇士迎上來躬身道:“他還沒有來。”

“去監視他,防止他跑掉了。”

幾名沙陀勇士對望一眼,一起調轉馬頭,向大營方向奔去。

這時,另一名少女問道:“敏之姐姐,你覺得他會跑嗎?”

朱月敏之冷笑一聲道:“那酒誌把他吹到天上去,如果他虛有其表,他十有八九要逃跑。”

“就是!我也覺得那個酒誌在吹牛,他怎麽會是唐朝第一騎射高手?我看他們明明都是普通人嘛!”

“不管他是不是唐朝第一騎射高手,但他敢輕視我,我就要讓他付出代價!”

朱月敏之俏臉上罩了一層寒霜,調轉馬頭向騎射場疾奔而去。

……

大帳內,李臻坐在一旁平靜地給暗影弓換弦,就仿佛即將舉行的騎射大賽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他隻是一個途經此處的看客。

小細和康大壯卻十分擔憂,在清晨的舉石較力中,康大壯戰勝了十二名挑戰者,贏得了沙陀勇士的尊重,但那隻是私下的比武較量,輸贏都可以不在意。

但李臻要參加的騎射比武卻是一場正式的比賽,由沙陀酋長發起,所有沙陀武士都要參加,康大壯深知沙陀人騎射高強,李臻盡管在敦煌箭術奪冠,但和從小長在馬背上的沙陀人相比,未必能占優勢。

如果敗了,恐怕會給李臻留下難以抹去的恥辱,康大壯憂心忡忡道:“既然我們不是沙陀人,這次騎射比武我們就沒有義務參加,而且沙陀酋長也沒有正式邀請我們……”

不等康大壯說完,酒誌便跳起來嚷道:“你的意思是讓老李夾著尾巴逃跑嗎?月黑風高,我們挑起行李像老鼠一樣溜走,老康你可能幹得出,胖爺我是不幹,男子漢大丈夫,輸就輸了,怕個屁!”

康大壯也怒道:“什麽叫我幹得出?我是在為自己著想嗎?你這個死胖子,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就是你惹出來的。”

酒誌大怒,擼起袖子惡狠狠道:“你這個火奴,要打架嗎?”

康大壯霍地站起身,捏緊拳頭,半截鐵塔般地身軀罩住了酒誌,“你再敢辱我,我殺了你!”

小細膽小,連忙合掌央求,“兩位大哥別吵了,臻哥需要安靜,被你們吵亂心神,怎麽比箭?”

康大壯和酒誌互相恨恨的怒視一眼,又坐了下來,李臻隻笑了笑,沒有說話,繼續專注地更換弓弦,這時,大帳外傳來一陣馬蹄聲,好像有人在大聲叫喊著什麽?

酒誌離帳門最近,他挑開帳門看了看,“老李,好像是來找你的,十幾個沙陀武士,一個個他娘的像要吃人一樣。”

康大壯掀開帳簾,拎著大步走了出去,酒誌也覺得沒麵子,偷偷摸出兩把飛刀,也跟著出去了。

帳外是十幾名十六七歲的沙陀少年,長得寬鼻大臉,頭戴脫渾帽,身著突厥長袍,腰束革帶,每個人手中拿著弓箭,**一匹雄駿的戰馬,沙陀人好勇鬥狠的烈火在他們眼中燃燒,他們用突厥語怒喝:“帳內唐人出來,你有什麽資格和豹美娘比武?出來受死!”

康大壯精通突厥語,他舉起銅棍厲聲大喝:“這是你們酋長的決定,你們為什麽不用箭去對準酋長?”

十幾名沙陀少年大怒,紛紛張弓搭箭,對準了康大壯,這時,帳簾一掀,李臻從裏麵走了出來,冷冷道:“誰要找我?”

沙陀少年們對望一眼,一名最強壯的少年催馬上前道:“我們都認為你沒有資格和豹美娘比箭,我們要向你挑戰,跟我們走!”

康大壯低聲翻譯了,李臻笑了起來,“你們可能搞錯了吧!不是我想和她比箭,而是她向我挑戰,你們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就在這時,幾名沙陀女騎手疾奔而至,為首之人正是朱月敏之,她見一群沙陀少年勇士殺氣騰騰圍著李臻,立刻明白過來,她上前怒斥道:“你們如此待客,簡直丟盡沙陀人的臉,有本事去賽場挑戰,跑來這裏算什麽,還不快滾!”

沙陀少年都頗為懼怕她,恨恨瞪了李臻一眼,調轉馬頭便走,很快就奔遠了,李臻笑著向她點點頭,“感謝姑娘對客人的尊重。”

朱月敏之陰沉著臉道:“沙陀人不會對客人無禮,但進了賽場,就沒有什麽主客了,生死在天,你如果害怕,現在走還來得及。”

不知為什麽,李臻雖然不太聽得懂那十幾個沙陀少年說的突厥語,但眼前這個沙陀少女的突厥語他卻能聽懂,他點點頭笑道:“多謝姑娘提醒,不過姑娘既然盛情邀請,我若離去,就卻之不恭了。”

朱月敏之的臉色稍稍緩和一點,又道:“我是來問你叫什麽名字,我叫朱月敏之,你呢?”

“在下敦煌李臻!”

‘李臻!’朱月敏之默默念了兩遍,記住了這個名字,她調轉馬頭又道:“比賽即將開始,請你盡快過去,先適應一下場地,才能發揮出最好的箭術,我很期待看到你在我箭下俯首稱臣。”

“彼此!彼此!”

朱月敏之深深看了一眼李臻,猛抽一鞭戰馬,向東北方向疾奔而去,酒誌大聲讚道:“這個胡娘不錯,野得夠味!”

“就是一頭**的公豬,看見哪個女人都眼睛發直!”康大壯低低罵了他一句。

酒誌卻沒聽見這句話,否則他又要跳起來了,不過李臻卻覺得酒誌說得不錯,這個朱月敏之確實野得夠味。

……

賽場周圍已經十分熱鬧了,近萬沙陀族人聚集在四周,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議論紛紛,不時開懷大笑,沙陀人沒有什麽具體的節日,對他們而言,全族人的聚會就是最盛大的節日。

賽場另一角,五百多名沙陀年輕勇士騎馬聚在一起,每個人都興奮異常,臉色通紅,執弓背箭,眼中充滿鬥誌和對勝利的期待,遠處少女們愛慕的眼光就是他們最大的動力。

誰也想不到,朱月敏之一句負氣之言竟演變成了蒲昌沙陀人前所未有的騎射大賽。

沙陀人臨時搭建了一座看台,看台上坐著沙陀酋長朱月輔國和幾名族中長老。

朱月輔國年約四十歲,身材中等,健壯如牛,兩條長長的八字胡修剪得十分整齊,他父親朱月金山是整個沙陀人的大酋長,已年近六十,很快,朱月輔國就將繼承父親的大酋長之位。

“那幾個漢人少年來了沒有?”朱月輔國笑問道。

“來了,在那裏!”

一名隨從指向賽場角落,朱月輔國看見了,在沙陀勇士的另一邊,四個少年孤零零地牽馬站在那裏,似乎沒有人理會他們。

“他們是客人,不能這樣無禮,請他們過來!”

片刻,隨從將李臻等四人領了過來,四人躬身施禮,“參見大酋長!”

朱月輔國看了他們一眼,目光落在李臻身上,他是有眼光之人,康大壯雖然高大魁梧,但他隻是有力量,而看不出苦練過箭術,其他兩人更看不出什麽過人之處。

唯獨李臻手臂尤長,渾身充滿了一種含而不露的爆發力,一雙冷厲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這正是多年苦練箭術留下的痕跡。

“你就是李臻?”朱月輔國注視著李臻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