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知權沉吟一下,笑道:“李將軍一心維護治安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軍方能不能審問民案,我也不知道,這個得需要朝廷來決定,這樣吧!我給刑部送一份文牒,陳述此事,如果刑部批準,那我也會全力支持李將軍,李將軍看如何?”

李臻暗罵這家夥老狐狸,竟然把事情推給了刑部,其實李臻也並不想越界,他隻是需要一個借口,一但有不明勢力在他的地界內犯案,他便可以隨時出擊,隻是這話又不能明說。

“嗬嗬!我隻是提個建議,如果使君覺得不妥,就當我沒有說。”

黃知權不想在這件事上和李臻客氣,他笑了笑,便將話題岔開了,他笑問道:“聽說將軍的官邸隻是臨時租用,我那裏倒有幾處官宅,不如我來替將軍解決居住問題吧!”

“使君的美意李臻心領了,其實軍方這邊也有不少宅子,隻是有點年久失修,我正在派人修繕,就不麻煩使君了,另外,我個人倒想買一座宅子,使君那邊若有合適的房宅,不妨替我介紹一下。”

“這倒真是巧了,長安縣那邊正要公開出售一批無主官宅,如果將軍有興趣,不妨去看看,我去給楊縣令打個招呼。”

李臻大喜,“那就多謝黃使君了。”

黃知權來找李臻,另一件事情便是想打聽一下周耀嗣的情況,不過李臻絲毫不提周耀嗣之事,他也不好問,不過黃知權和周耀嗣屬於不同派係,兩人平時關係並不好,周耀嗣被李臻扳倒,他也喜聞樂見。

黃知權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李臻也不留他,一直送他到大門外,黃知權上了馬車,對李臻笑道:“李將軍或者手下但凡生活上有什麽困難,盡管開口,我會全力相助。”

“多謝使君美意!”

李臻目送他的馬車遠去,這才轉身返回官衙,這時,一名士兵快步上前,行禮道:“啟稟將軍,長孫家主求見。”

李臻剛剛送走黃知權,又跑來一個長孫家主,他著實感到頭疼,不見又顯得無禮,他隻得令道:“請他到客房稍坐,我去更衣,馬上就來。”

李臻回自己官房喝了口茶,這才不慌不忙向客房而去,隻見客房內坐著一個年近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長一張方臉,皮膚微紫,倒有幾分其祖長孫無忌的模樣,不過他不太從容自信,顯得有點心慌意亂,連杯子都差點打翻了。

李臻輕輕咳嗽一聲,走進了客堂,長孫延慌忙站起身行禮,“參見李將軍!”

長孫延是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本該盟主獨孤明曦先來拜訪李臻,然後他們才能來拜訪,但獨孤明曦一直沒有動靜,長孫延按耐不住內心焦急,還是跑來了。

他來拜訪李臻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收到了李旦的密信,李旦讓他給予李臻支持,所以長孫延便急不可耐地趕來見李臻。

李臻笑著擺擺手,“長孫家主不必多禮,請坐!”

長孫延坐下來,便對李臻笑道:“我去年去洛陽看過馬球大賽,當時親眼目睹李將軍的風采,不勝敬仰,沒想到現在能對麵相坐,長孫真是三生有幸啊!”

李臻不知遇到多少人,都拿馬球比賽來說事,他已經有點厭煩,而且這個長孫延言語中透出的諂意更讓他心中不喜歡,他淡淡一笑道:“我曾聽壽春王說起過家主,說家主很支持相王——”

壽春郡王就是李成器,長孫延頓時精神一振,就仿佛和李臻找到了共同語言,他連忙道:“我昨天接到相王的密信,讓我全力協助將軍掌控關中,長孫家在關中還有勢力,錢財也不缺,隻要李將軍開口,我一定會盡力相助。”

說到這,他神秘一笑,從懷中摸出興唐會的銀牌,露出一個角給李臻看一看,李臻頓時聞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對麵這個人太不可靠了,太輕率了,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他便把相王和興唐會的秘密暴露出來,若自己是來俊臣的人,這不害了相王,毀了興唐會嗎?

李臻心中對長孫延生出十分警惕,就算長孫延富可敵國,自己也絕不會找他做興唐會之事。

想到這,李臻語氣冷淡道:“本將軍剛剛上任,很多情況都不熟悉,等我熟悉下來,再麻煩長孫家主也不遲,要把事情做好,肯定離不開長安鄉親父老的支持。”

“那是!那是!”

長孫延也感覺李臻的語氣有點冷淡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出了問題,他心中略有些緊張,便從懷中摸出一塊玉牌,推給李臻道:“憑這塊玉牌,可以在長孫家開的任何店鋪支取三萬貫錢,就當是給將軍的安家費,請將軍笑納!”

李臻哪裏肯收他的錢,他把玉牌推了回去,笑道:“多謝家主好意,不過禦史台現在很關注本將軍,所以——”

“哦——”

長孫延見他不肯收,隻得有些尷尬地取回玉牌,訕訕道:“既然如此,我下次拜訪將軍時再……”

“那好,我就不挽留家主了。”

李臻不等他說完,便笑著起身道:“替我送客!”

長孫延一怔,他並不是告辭,隻是說下次拜訪時再把玉牌給李臻,沒想到李臻居然以為他要告辭,無奈,他隻得起身行禮,滿懷惆悵地去了。

李臻望著他背影走遠,不由搖了搖頭,他覺得有必要找個機會提醒一下李成器,這個長孫延的嘴實在不牢靠。

……

黃昏時分,李臻在十幾名親衛騎兵的護衛下,乘坐馬車返回了位於宣陽的官宅,隻見大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還有幾名家人在旁邊等候主人。

李臻心中一愣,這又是誰來拜訪自己了?

他下了馬車,快步向府宅內走去,卻沒見狄燕如小鳥般飛奔出來迎接自己,他便問一名侍女,“夫人呢?”

“夫人在後堂,家裏有客人。”

李臻本想問什麽客人,但侍女行一禮退下去了,他隻得快步向內堂走去,剛走到內堂前的院子裏,隻見兩個年輕女人正並肩在院子裏漫步,一個是自己的妻子狄燕,另一人卻讓李臻愣住了,不是他大姊,而是王輕語。

李臻腳步遲疑一下,狄燕一回頭看見了丈夫,她笑著迎了上來,“夫君回來了。”

“哦!今天沒什麽事,就早點回來。”

王輕語臉一紅,她不敢和李臻對視,連忙道:“阿燕,我就先回去了。”

狄燕拉住她笑道:“剛才不是講好在這裏吃晚飯嗎?現在怎麽又變卦了。”

“我還有點事。”

“你哪裏有事,別找借口了,等會兒大姊也要來。”

李臻慌忙道:“你們先聊,我去書房。”

他轉身便快步向書房走去,王輕語見李臻先走了,這才稍稍鬆口氣,不再堅持回去。

李臻回到書房坐下,他心中有點亂,他沒想到王輕語會出現,盡管他已經娶狄燕為妻,但他始終無法忘記迎親路上時,那雙無比悲傷的美眸。

李臻輕輕歎了口氣,慢慢閉上眼睛,盡量不去想王輕語,他取過一本書,隨便翻看了幾行,也一點也看不下去,又把書卷扔到一旁。

就在這時,門開了,狄燕端一碗參茶走了進來,笑問道:“要我把晚飯端過來,還是過去一起吃?”

“還是過去吧!我老姐會一驚一乍。”李臻苦笑一聲道。

狄燕將茶放在桌上,又坐在他身邊抿嘴笑道:“你怎麽不問問輕語為什麽回來?”

“是因為大姊嗎?”

“哪裏!人家是房東,來看看房客很正常吧!”

李臻愣住了,“這……這宅子是她的?”

“你以為呢!”狄燕白了他一眼,“無親無故,人家憑什麽白給你住這麽好的房子。”

“那她來幹嘛,收房租嗎?”

李臻想開一個輕鬆的玩笑,不料他表情僵硬,玩笑也不太自然了,狄燕搖了搖頭,起身道:“走吧,去吃晚飯吧!”

李臻將參茶一飲而盡,便跟著狄燕出去了。

餐堂內,李泉正和王輕語竊竊私語,有說有笑,兩人關係極好,王輕語在李泉麵前也十分輕鬆,沒有了剛才見到李臻時的尷尬。

其實李泉一直希望王輕語成為自己的弟媳,但造化弄人,她後來才知道王輕語是望門寡,還沒有拜堂,未婚夫就死了,李泉也隻得改變心意,接受狄燕成為自己的弟媳。

狄燕雖然也不錯,但李泉還是很愧對王輕語,她總希望用什麽辦法來彌補一下。

這時,李臻和狄燕一起走進了餐堂,王輕語盡管是背對堂外,但臉還是又一次紅了起來,她局促地站起身,不敢和李臻對視,好在有李泉在,喧賓奪主,才免除了王輕語的尷尬。

“現在才吃飯,天都快黑了,快來吧!菜都要冷了。”

李泉招呼眾人坐下,她這才想起狄燕才是女主人,她頓時有點不好意思,笑嘻嘻對狄燕道:“阿燕不會怪我喧賓奪主吧!”

“大姊,怎麽會呢?別這麽客氣。”

狄燕這才發現李泉是一個人過來,忙問道:“小家夥呢,大姊怎麽不一起帶來?”

“她今天有點感冒,吃了藥在家睡覺呢!我吃完飯就得趕回去。”

今天是團桌餐,眾人在軟席上坐下,李臻坐在狄燕身邊,王輕語則坐在狄燕的另一邊,李泉笑問道:“阿臻,我沒告訴你吧!我接了一筆大生意,長安十大酒肆的葡萄酒都由我來供應,我那個小葡萄園根本就不夠,我還得另外再弄酒源。”

李臻一聽便明白過來,哪有這種好事,這裏麵必然和自己有關,他便對王輕語笑問道:“長安十大酒肆都是誰的產業呢?”

王輕語低聲道:“你不用問了,這肯定和你有關,應該都是由趙家供應葡萄酒,趙家把市場轉給泉大姊了。”

李泉眼睛瞪大了,“這麽說,還是和這個臭小子有關?”

李臻有點不滿道:“大姊,什麽臭小子,你若不願意可以放棄。”

“去!誰放棄了。”

李泉笑眯眯道:“我老弟的路子,我當然心安理得享用,其實我心裏明白,上次十家大酒樓連門都不讓我進,現在我老弟一來,生意就來了,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

李泉又看了王輕語一眼,笑道:“不說這個了,咱們吃飯,來!阿燕,輕語,為咱們全家團圓,幹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