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俊離開了左岸酒肆後門,上了一輛等在後門的馬車,馬車在幾名騎馬侍衛的保護下一路向廬陵王王府奔去,今天李重俊來找李臻是父親李顯的意思,不過他本人並不讚成父親和李臻走得太近,畢竟李臻最近一年來樹敵很多,很多人在暗中窺視他,一旦被有心人發現父親和李臻暗中往來,這對父親將是一場災禍。

而且李重俊也深感困惑,父親說他會想辦法把李臻安排進軍方,卻不知道父親有什麽辦法?難道真是通過上官婉兒?可他又從未見父親是怎麽和上官婉兒聯係。

馬車在王府側門停下,李重俊下了馬車,急匆匆走進了側門,一直來到父親的書房前,他敲了敲門,“父親,孩兒回來了。”

房間裏傳來一陣悉索聲,半晌才聽見父親李顯的聲音,“進來!”

李重俊推開門,卻意外發現貼身女侍衛蘇越也在書房內,隻見她滿臉通紅,頭發有點淩亂,父親李顯則麵無表情地坐在一旁,李重俊頓時明白過來,他暗罵自己魯莽,但此時再退回去有點不妥了,他隻得硬著頭皮道:“孩兒剛才和李臻談過了。”

李顯向蘇越使了個眼色,蘇越不敢和李重俊對視,紅著臉退了下去,李顯笑了笑道:“和李臻談得如何?”

“回稟父親,孩兒向他提出了父親的建議,看得出他感到很突然,猶豫了很久,他希望給他時間考慮一下。”

說到這,李重俊又小心翼翼試探問道:“父親覺得他可能答應嗎?”

“你覺得呢?”李顯又笑著反問道。

“孩兒覺得他可能不會答應,畢竟他剛剛才升為內衛將軍,所有的安排才剛剛走上正軌,突然讓他放棄,於情於理他都很接受。”

李顯笑了起來,“我知道從常理來說,他確實很難接受,不過他是興唐會中唯一有希望掌握軍權之人,對我們意義重大,我希望他能接受。”

李重俊沒有再說話,這隻是父親的一廂情願,李臻未必肯答應啊!

這時,剛剛離去的蘇越又出現在門口,她平靜說道:“王爺,謝道姑來了!”

“快快請她進來!”

停一下,李顯又問道:“夫人休息了嗎?”

“回稟夫人已經休息了。”

旁邊李重俊猛地醒悟過來,這個蘇越其實就是上官婉兒安插在父親身邊的貼身護衛,正是有她的存在,所以父親才和上官婉兒能及時聯係,難道父親說他有辦法安排李臻入軍方為職,肯定是走上官婉兒這條路。

可是李臻不就是上官婉兒的人嗎?上官婉兒直接安排他便是了,為什麽還通過父親,李重俊頓時有些糊塗了。

片刻,女道姑謝影快步走了進來,她見李重俊也在房內,便微微欠身笑道:“長公子,好久不見了。”

李重俊點點頭,又問父親道:“需要孩兒暫時退下嗎?”

“無妨,謝道長就是來談李臻之事,你不妨也聽一聽。”

李重俊不再退下,默默站在一旁,李顯請謝影坐下,問道:“上官舍人有什麽新消息嗎?”

“新消息倒有一點,不過先說說李臻之事,上官舍人原則上同意王爺的意見。”

李顯精神一振,連忙道:“是指李臻入軍方?”

謝影緩緩點頭,又笑了笑道:“不過這件事需要李臻本人同意才行,舍人很了解李臻,她說如果沒有得到李臻的同意便強行安排,效果會適得其反,而且最後的結果可能是王爺不想看到的。”

李顯默默點頭,他明白上官婉兒這句話的意思,畢竟他背後還有競爭者,不光是武氏家族,也包括李氏皇族內部,如果他在李臻一事上處理不當,很可能會給別人做了嫁衣。

“我知道,我會盡量得到他本人的同意。”

謝影又笑道:“上官舍人說,她會在這件事上全力幫助王爺達成目標。”

李顯心中感動,欠身道:“請謝道長轉告上官舍人,她的幫助李顯將銘記於心。”

“王爺太客氣了!”

謝影微微笑道:“另外我再說一個新消息,可能王爺也想不到,武承嗣已經不在廣州了。”

李顯一愣,“發生了什麽事?”

“具體我們也不太清楚,但從廣州傳來的消息,目前在廣州的‘武承嗣’並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名替身,真的武承嗣已經不知去向,很可能已秘密潛伏回京城了。”

“聖上知道這件事嗎?”李顯又追問道。

“聖上暫時還不知道,不過她遲早會知曉,也就這兩三天內。”

李顯沉默不語,他心裏明白,武承嗣還是不甘心失去問鼎皇位的機會,還要再博一回,盡管他的行為十分愚蠢,但也由此可見,武家對於大唐天下的渴望,連武承嗣都如此,更不用說武三思了,李武之間必然還會有一番惡鬥。

這時,謝影起身施禮笑道:“我還要進宮稟報舍人,就先告辭了。”

李顯連忙起身行一禮,“多謝謝道長告訴我消息,李顯感激不盡。”

謝影又向李重俊行一禮,跟隨蘇越快步離去了,等她們都走了,李重俊這才低聲問父親道;“父親,上官舍人能說服李臻嗎?”

李顯點點頭,“你不用擔心她的手段,每個人都有弱點,李臻也不例外,而李臻的弱點,上官舍人最清楚。”

……

一直到關閉城門的鼓聲響起,左岸酒肆的酒宴才散去,眾人都返回了軍營,李臻也來到了內衛外署,自從李臻和來俊臣交惡鬥爭後,李臻就搬到了內衛外署居住。

盡管來俊臣已伏誅,但由於大姊婚姻破裂,她離開洛陽去了長安,李臻也更少回自己家,他嫌家中太冷清,大部分時間內他都住在署衙。

本來今晚應該是一醉方休,但李重俊的來訪擾亂了李臻的興致,使他沒有了酒興,頭腦清醒了回到了內衛外署,但剛進大門,一名當值士兵便跑了出來,對李臻道:“將軍,高府君來了。”

李臻一驚,隻見高延福快步從內院走出,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直接對他道:“快隨我進宮,聖上召見你。”

一股寒氣從李臻後背冒了起來,他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半晌,他嘴角肌肉扯了一下,問道:“這麽晚,聖上召見我……有什麽要緊事嗎?”

高延福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苦笑,他搖搖頭道:“具體我不知道,你隨我進宮就是了。”

“聖上在哪裏召見我?”李臻又問了一句。

“在禦書房!”

‘禦書房’三個字頓時讓李臻又看到了一線希望,或許武則天真找他有什麽急事,盡管他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但李臻心裏明白,隻要他還在大唐一天,他就必須進宮,除非他現在就逃離洛陽,逃離大唐,但那又是多麽不現實,沈南謬用了大半年時間準備才成功逃脫,他怎麽可能一夜逃脫。

他隻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也無暇回房,直接跟隨著高延福上了馬車,馬車快速向皇宮內駛去,一路暢通無阻,進入了應天門,不多時便來到了明堂前,明堂已經由武三思重新完成,又叫做‘通天宮’,整座明堂氣勢恢宏壯觀,代表著大唐建築的最高水準。

但馬車在明堂前卻被幾名宦官攔住了,高延福臉一沉,怒道:“你們好大的狗膽,聖上召見李將軍,你們竟敢攔路。”

為首宦官滿臉陪笑地上前對高延福低語幾句,高延福一怔,“你說的可是真?”

“奴才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件事上欺騙府君,句句是真!”

高延福沉吟一下,回頭對李臻道:“情況有變,你暫時不用去禦書房,先在明堂內等候片刻吧!等會兒我再派人來接你。”

“府君,發生了什麽事?”李臻不解地問道。

高延福搖搖頭,“具體我也不知,你先跟他們去吧!”

李臻求之不得,他連忙下了馬車,跟隨幾名宦官向明堂內走去,明堂底層是舉行朝會的大殿,二層則是相國們議事的政事堂,一名宦官一直帶李臻走上三層,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一扇房門前,宦官躬身笑道:“李將軍請吧!”

李臻感覺這裏不像休息等待之地,倒像是一座朝房,他的長劍在進應天門時已經上交,此時他赤手空拳,若遇到危險他很難躲過,不過一轉念,他已經在皇宮內,就算拿著劍又能怎樣?

他隻得抱著聽天由命的念頭推門走進房間,房間內燈光昏暗,隻有桌上的一根蠟燭在突突燃燒,盡管光線不明,但可以看出房間內布置得極為淡雅,空氣中彌漫著李臻十分熟悉的香味,李臻忽然知道這是誰的朝房了。

隻見靠窗站著一名身著豔紅長裙的女子,雪膚白膩,身材高挑而豐滿,烏黑的秀發上綴著一朵淡綠色的絲絹牡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赫然正是上官婉兒。

“原來是你!”

李臻雖然已猜到這是上官婉兒的朝房,但她的出現還是使李臻吃了一驚,上官婉兒居然會在這裏等他,著實出乎李臻的意料,“你……你怎麽會在這?”他不解地問道。

上官婉兒慢慢走上前,輕輕依偎在他懷中,仰頭望著他,柔聲道:“難道你還沒有想到嗎?”

李臻從她充滿智慧的眼眸中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問道:“是你阻止了她?”

上官婉兒輕輕點頭,紅唇在李臻耳邊低聲道:“今晚她本來要在禦書房內幸臨你,但我不願意,我不想她碰你。”

李臻心中湧起一絲難以言述的感激之情,他用力將上官婉兒擁抱一下,盡管他不想再和上官婉兒有什麽男女之情,但此時他還是被上官婉兒的幫助感動了。

上官婉兒輕輕閉上眼睛,李臻懷中的溫暖讓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軟弱,“把燈滅了!”她喃喃低語道。

蠟燭隨即滅了,房間裏頓時一片黑暗,隻聽見黑暗中傳來上官婉兒低低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