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和高戩又急急趕回了相王府,這著實令他驚訝,那名貼身侍衛竟然逃走了,難道他剛開始的疑慮成真,那名受傷卻沒有中毒的侍衛真有問題嗎?如果是這樣,那為何不用這名貼身侍衛直接刺殺李旦,豈不是更方便?
正是因為存在這種考慮,李臻才認為那名侍衛不可能是內應,但現在他卻意外逃脫,情況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在王府西院的侍衛屋中,侍衛霍知善的房間裏亂七八糟,評事王建嗣帶領幾名大理寺官員正在仔細地搜查現場,孫禮歎口氣對李臻道:“我們準備把這名侍衛帶回去錄口供,他說需要回房取一些證物,我就讓兩名從事陪他回去,他武藝十分高強,進屋後便將兩名從事打暈,然後從後窗逃走了。”
孫禮一指被撞碎的後窗,李臻走上前看了看,窗外是一座種滿桃樹的小院,沒有房宅,四周都是院牆,“牆外是哪裏?”李臻望著院牆問道。
“牆外是一條小弄堂,緊靠坊牆,我們已經勘察過,牆上有攀爬的痕跡,那名侍衛應該翻過坊牆逃走了。”
這時,王建嗣低聲喊道:“這裏有異常!”
李臻連忙走了過來,隻見王建嗣正用小木槌敲打牆壁,“李統領請聽!”
牆上發出‘咚!咚!’聲響,這堵牆顯然是空心牆,李臻立刻令道:“打開它!”
兩名內衛武士用利刃削掉了牆壁,裏麵露出一個黑黝黝的牆洞,隱隱有亮光,內衛武士伸手進去掏出了十二錠黃金,每錠黃金至少重五十兩。
“還有什麽?”李臻陰沉著臉又問道。
武士伸手在牆洞內摸索了片刻,又掏出一隻藍色的精致小瓷瓶,王建嗣接過瓶子,打開蓋子嗅了嗅,他臉色頓時一變,對李臻和孫禮道:“這是鶴頂紅劇毒,喝下後一盞茶之內必死。”
孫禮看了看黃金,又看了看劇毒瓶,他有些困惑地問李臻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請大理寺發出甲級通緝令,懸賞一千貫緝拿這名侍衛!”
李臻下達了命令,不知為什麽,他忽然想起了藍振玉,難道這個霍知善又要成為第二個藍振玉嗎?
……
孫禮返回大理寺辦理通緝霍知善的手續,高戩和王建嗣則跟隨李臻返回了內衛外署,李臻請他們二人在自己官房坐下,又命小童上了茶,高戩喝了一口茶,好奇地問道:“我們在羅珠堂發現的那些金色粉末是什麽?好像李統領很熟悉?”
李臻點點頭,“我覺得很像曾經見過的一種毒藥,我們不妨試驗一下!”
李臻取出小包,一層層打開,取過一隻酒杯,倒了半杯酒,用銀勺稍取一點藥粉放進酒杯裏溶化點,雖然藥粉是金色,但溶入酒後卻變得無色無味,又恢複本色。
李臻隨即對手下令道:“去抓一隻土狗來,把毛剪掉!”
不多時,幾名內衛武士抓來了一條流浪土狗,用繩子捆綁上,將毛剪光,侍衛掰開狗嘴,李臻將酒灌入狗嘴內,立刻令道:“大家散開!”
武士們紛紛閃開,隻片刻,土狗抽搐幾下,當即被毒死,身體慢慢變成了金黃色,王建嗣嚇得失聲道:“這是赤練金!”
高戩雖熱沒見過赤練金,但也了解毒經案,他臉色大變,當初李旦就是因為毒經案被廢除了皇嗣之位,難道這件事又起了波瀾嗎?
李臻臉色愈加陰沉,吩咐武士們道:“這隻狗有劇毒,把它燒掉,當心別碰著它!”
李臻又走回房間,這時,王建嗣自言自語道:“真是有點奇怪了?”
“哪裏奇怪了?”李臻問道。
王建嗣滿臉困惑道:“在一樁刺殺案中出現了三種毒藥,先是塗在刀刃上的毒藥,又發現了鶴頂紅,現在又出現赤練金,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問題就在這裏!”
高戩接口笑道:“既然對方手上有赤練金,為什麽不直接把赤練金塗在刀刃上,那相王就必死無疑了,還有那名貼身侍衛,他既然貼身保護相王,那麽要殺相國就易如反掌,為什麽他不動手?”
李臻沉思良久,緩緩道:“我有一種推測,或許霍知善並不想殺相王,遲遲不肯動手,對方才自己下手,而第三個刺客的目標就是想殺霍知善滅口,但隻是把他殺傷,他逃過了一劫。”
“既然如此,他應該連夜逃走才對,為什麽要等我們來了以後才逃走?”高戩還是有些不解。
李臻歎息一聲,“如果他昨晚連夜逃走,那他就是第一嫌疑人了,所以他要和我們見了麵才逃走。”
李臻負手走了幾步,“破這樁案子的關鍵,就在這個霍知善身上,他一定知道是誰在收買他。”
……
高戩和王建嗣告辭而去,官房內隻剩下李臻一人,他負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夕陽從窗戶照了進來,將房間裏映成了紅色,今天上午,武則天召見他時,隻給了他三天的時間,但三天的時間哪裏能破此案,他至少需要半個月時間才行。
盡管今天的收獲不錯,找到了一個內應者,又從羅珠堂得到了重要線索,這樁此刺殺案極可能和武承嗣有關,盡管如此,但李臻還是有一絲難以解釋的疑惑,就是高戩說的那句話,‘既然對方手上有赤練金,為什麽不直接把赤練金塗在刀刃上,那相王就必死無疑了。’
是啊!對方有赤練金,為什麽不直接用來殺李旦呢?據他所知,公孫大娘至今還沒有研製出赤練金的解藥。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既然不讓我進去,那就趕緊稟報,就說我找他有事!”
這是狄燕的聲音,李臻笑了起來,她一定聽到什麽消息了,李臻走出了房門,隻見狄燕站在院門口,滿臉不高興地瞪著阻攔她的武士。
狄燕看見李臻,連忙奔了過來,笑嘻嘻道:“李大哥,是不是又有買賣上門了?”
“不是什麽買賣,是苦差,進屋說吧!”
李臻讓狄燕進了官房,狄燕取出一份通緝令,鋪在桌上笑道:“懸賞一千貫,知情者可向大理寺或者內衛報告,所以我知道你有買賣上門了。”
這是緝拿霍知善的通緝令,上麵的人物圖樣永遠是那麽猙獰,和真人完全不像,狄燕問道:“這個霍知善是誰?”
“他是相王的貼身侍衛,在遇刺事件中受了傷,結果我們發現他有問題,他便抓住機會逃掉了。”
“貼身侍衛會有問題?”
狄燕一臉茫然,“貼身侍衛若有問題,那相王的性命還在嗎?”
“這就是問題了,總之比較複雜。”
李臻看了看天色,笑問道:“不如我們去喝一杯,你吃晚飯了嗎?”
狄燕搖了搖頭,李臻笑了笑,“我也正好沒有,一起去吧!”
……
在內衛外署不遠處的小酒肆內,李臻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壺上好葡萄酒,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在這間小酒肆用餐,酒保和掌櫃都認識了他,對他格外熱情。
“李統領,你嚐嚐這種新進士紅,比老的進士紅要更醇厚一點。”
酒保送上來一瓶葡萄酒,熱情笑道:“這是王家出的進士紅,要比原來的老進士紅好得多,原來的進士紅聽說換了東家,品質大跌,真的可惜了。”
“多謝了,我們自己來。”
李臻接過酒瓶給自己和狄燕斟滿酒,狄燕低聲問道:“怎麽回事,你大姊轉讓酒鋪後,酒的品質就立刻不行了?”
“她原來的酒鋪是由王家酒坊供應最好的高昌酒,因為進價比較高,隻能靠薄利多銷賺錢,新東家覺得獲利太低,便換了一家酒坊,進貨價格壓低了一半,雖然獲利更大了,但酒質卻明顯下降,和原來的進士後差得太遠,結果不到一個月,進士紅的牌子就砸掉了,王家趁機推出新進士紅,慢慢取代了原來的老進士紅,連宮裏的進貨渠道也被王家搶走了。”
“那雅士居酒鋪怎麽辦?”
李臻搖搖頭,“聽說新東主也在轉讓了,雅士居隻有我大姊才能經營下來,他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你大姊現在怎麽樣呢?”狄燕又問道。
“她還好吧!帶著孩子住在明秀山莊,等過了這段風頭她再回家。”
李臻所說的風險是指來俊臣對自己的調查,現在他也不知道來俊臣對自己的調查進展,估計還在找自己的秘密藏寶之處,李臻心中冷笑一聲,他倒很希望來俊臣能在淨土寺找到一處屬於自己的寶藏,讓自己也嚐一嚐富可敵國的滋味。
兩人喝了幾杯酒,李臻見左右無人,便將今天調查的情況對狄燕詳細說了一遍,狄燕聽說赤練金又出現了,而且那顆七葉珍珠是武承嗣的侍妾所有,不由眉頭一皺道:“這就奇怪了,宮中的赤練金和武承嗣府中的赤練金都在我師父手上,怎麽還會有這種毒藥出現?難道又有人跑去了吐火羅?”
李臻搖搖頭說:“這個問題我一直在反複考慮,剛開始我懷疑是武承嗣,但越想越不對,對方既然不是用赤練金來毒殺相王,那把它暴露出來又有何意義?讓我立刻就想到了武承嗣,還有那顆來自魏王府的七葉珍珠,這兩大證據都是在指向武承嗣,來得竟如此容易,甚至可以向聖上交差了。”
狄燕聽懂了李臻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栽贓給武承嗣?”
“隻能說有這種可能,也不排除真是武承嗣的手下所為,隻是他們一時疏忽,留下了把柄。”
“那麽赤練金怎麽解釋?”
“很好解釋!”
李臻笑道:“我並不相信武承嗣府中的赤練金毒藥都被收繳,一定還藏了一點點。”
狄燕點點頭,“關鍵是要找到那個叫霍知善的侍衛,我怎麽感覺又來了一個藍振玉。”
想到去年和藍振玉的鬥智鬥勇,李臻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