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家內堂上,索瑁深深低頭跪在地上,接受父親的訓斥。

“你是怎麽做的事,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搞砸了,我怎麽告訴你,要不惜代價拿到石壁,可你是怎麽做的,現在石壁在哪裏?”

索慶氣得胸膛急速起伏,負手在內堂上來回踱步,又停下腳步指著兒子怒斥:“你的無能毀了我的計劃,毀了我索家的機會,你知不知道?”

索瑁萬分羞愧道:“孩兒以為他們是想討價還價,所以想等今天再去協商,沒想到被李家下手了。”

“這件事和李家無關,是你的愚蠢,為什麽要讓事情過夜,你出五千貫不幹,出一萬貫,出兩萬貫,我就不信他們會不答應?實在不行就動手搶,這件事不是做生意,不能討價還價,你懂嗎?”

“孩兒知錯!”

“還有,李家那邊你也沒有處理好,李津不在,你應該及時和李澤溝通,李澤那種人幾時為家族考慮過,要替家族考慮他早就當家主了,他是要錢,你完全可以和他聯手拿到權契,總比給大雲寺好。”

索瑁幾乎要哭出來了,他發現自己確實輕視了這件事的重要性。“父親,現在該怎麽辦?”索瑁帶著哭腔問道。

索慶沉思片刻道:“你現在立刻去大雲寺,和靈隱主持商量,我們願意全力支持修建彌勒大像,所不足的修建費用全部由我們索家承擔,不需要大雲寺再去募緣,另外,索家每年再奉給大雲寺五百貫香油錢,請他務必在給朝廷的造像奏表上寫明索家對彌勒大像的支持。”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就算索家拿不到主修權,但至少能和大雲寺分享修築彌勒大像的功勞,讓聖上能夠看到索家對大像做出的貢獻,然後再請武承嗣給聖上好言,或許還能彌補回來一點。

索瑁明白了,立刻應道:“孩兒這次絕不會再誤父親的大事!”

“去吧!現在就去,別又被有心人搶先了。”

索瑁行一禮,匆匆去了,內堂上隻剩下索慶一人,索慶負手望著天空,自言自語道:“這個李臻倒是很厲害嘛!居然連李無虧也幫著他。”

這時,索慶感到堂外有人,立刻喝問道:“誰在外麵?”

隻見一根大柱後戰戰兢兢走出一人,“祖父,是孫兒。”

原來是長孫索文,索慶眉頭一皺,“你在這裏做什麽?”

索文跪下行禮道:“啟稟祖父,孫兒想去州軍中練習騎射,不知祖父是否同意?”

索文所說的州軍是沙州司馬索知平組建的五百人軍隊,索慶就是想讓索文出任這支州軍的校尉,使索家能牢牢控製這支軍隊。

難得孫兒主動提出要去軍隊中練習騎射,索慶溫和地笑道:“你有這個想法很好,我自然會支持,這件事你去和二祖父商量一下,聽聽他的意見。”

關鍵還是需要索知平來安排,索文答應了,起身要退下,索慶又叫住了他,“另外,祖父希望你多向李臻學習,這個年輕人非同小可,是祖父見過最有頭腦和能力的少年,不光要學他的武藝,更要學習他的謀略,如果你能有他的一半強,祖父就已經很滿意了。”

“孫兒記住了!”

“去吧!”

索文退出了內堂,他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再也忍不住,抽出劍狠狠劈在院中木樁上,大罵道:“什麽狗屁李臻,耍了索家,還要我向他學習,他算是什麽東西!”

索文偷聽到了二叔和祖父的談話,又被祖父說他連李臻的一半都不如,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打擊,令他憤怒萬分。

索文揮劍連劈木樁,他又想起自己曾向李臻挑戰過,便大喝道:“我要找他比劍!”

“長公子要找誰比劍?”索文身後傳來一個陰冷的笑聲。

索文一回頭,是他們家的一名神秘客人,名叫藍振玉,是他小姑父藍振寧的弟弟,也是剛從長安過來。

藍振玉年約三十餘歲,臉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綽號刀臉,劍術極為高強,而且經驗豐富。

他之所以神秘,是因為誰都不知道他在長安做什麽,據說連他兄長也不知,索慶特地問了他幾句,結果什麽也問不出來。

他這次是有很重要的事去高昌,正好路過敦煌,因為要等人,便在索家住兩天,這兩天也隨便指點一下索家幾名子弟的劍術。

他閑來無事,便來看看索文練劍,正好遇到索文在發怒。

索文最佩服之人就是這個小姑叔,不僅武藝高強,而且手段狠辣,頗對他的胃口,這兩天他一直在跟藍振玉學劍。

索文連忙上前見禮,他歎口氣道:“祖父很推崇一個少年,說我不足他的一半,所以令我氣惱。”

“哦?什麽樣的少年居然得到你祖父如此推崇?”

“隻是個寒門子弟罷了,雖然姓李,卻和李家無關,他的騎射還不錯。”

索文本想說李臻頗受王孝傑欣賞,但他心中嫉妒,便不在藍振玉麵前提及此事。

“騎射?”

藍振玉輕蔑地一哼,“在長安騎射不重要,劍術才是王道,你剛才說要比劍,是和他嗎?”

“是!晚輩前段時間曾向他約劍,不過……”

藍振玉何等精明,他一眼看出了索文眼中的猶豫,便笑道:“是不是你的劍術不如他?”

索文尷尬地點點頭,“去年我敗在他手上,我練了一年的劍,就想找回這個麵子,但覺得還是不如他。”

藍振玉拍了拍他的肩膀,陰陰笑道:“有我在呢!我教你一招,保證你能戰勝他。”

索文大喜,連忙施禮,“多謝小姑叔教誨!”

……

李臻回到家,便乖乖向大姊上交了二十枚羅馬金幣,李泉倒不是要弟弟的錢,而是她對兄弟管束極嚴,就怕他有錢後受不了誘惑走上邪路。

敦煌有一種不好的風氣,很多少年子弟口袋有點錢就喜歡聚在一起喝花酒狎妓,李泉絕不允許兄弟也和他們一樣沒出息。

這二十枚金幣她不會要,她會替兄弟攢存著,等做正事時再給他,不過李泉更關心這錢是從哪裏來,是否來路不明?是否兄弟做了什麽犯法之事?她足足盤問了李臻半個時辰。

李臻倒不需要用錢,他之所以不肯把錢交出來,就是怕大姊盤問個沒完沒了,他終於不勝其煩,從家裏逃了出去。

李臻已經提前結束了在州學的學業,因為他在武舉鄉試中出色表現,也打動了沙州學正,特批他提前完成學業,讓他有時間全力準備明年京城的武舉進士科。

李臻這兩天無心練習騎射,他去了一趟玉門後,心已經有點野了,一心一意想再出趟遠門。

他其實想去高昌或者龜茲,他來大唐後還從沒有去過敦煌以西的地方,他很想知道唐朝的西域和後世的新疆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李臻來到位於三賢巷附近的一家騾馬店,這家騾馬店同時也是一家引導店,也就是提供去西域或者長安的向導,並出售旅途用品,諸如帳篷、藥品之類。

他走進店門,店掌櫃便笑著迎了上來,他一眼認出了李臻,笑道:“這不是阿臻嗎?來我小店想買點什麽?”

“林叔,我想問問去高昌的事。”

“原來是這件事,問我就是了,我一年要去幾趟高昌,來!來!我們坐下說。”

林掌櫃熱情地拉李臻坐下,笑眯眯問道:“你要去高昌?”

“有點想去。”

“可就怕大姊不準,是不是?”

林掌櫃哈哈笑了起來,他取出一張地圖道:“高昌就是西州,這個你知道吧!”

李臻點了點頭,林掌櫃又道:“聽起來西州就在沙州隔壁,其實很遠,主要是我們沙州麵積太遼闊,敦煌以西都是沙漠或者隔壁,要去高昌必須走商道,可以在蒲昌海休息補給,不過我勸你最好夏天或者秋天去高昌。”

“為什麽?”

“春天有沙塵暴,如果路上遇到沙塵暴,那可是會要小命的,夏天就好得多,我走了近二十年商道,在夏天遇到沙塵暴,也就隻有一次。”

李臻也隻是問問而已,他找不到理由說服大姊讓他去高昌,雖然他兩世為人,內心早已獨立,但畢竟大姊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他不想讓大姊為他操心難過。

剛從騾馬店走出來,隻見遠處一人騎馬疾奔而至,瞬間便衝到他眼前,馬上之人正是索文。

“李臻,你接好了,這是我的劍貼!”

索文將一張劍貼扔給了李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