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駐軍接到了驛館有刺客的消息,校尉鄧環立刻率領數百州兵趕來支援,隨著州兵殺入驛館,剩下的數十名紛紛作鳥獸散,各自逃命,卻被外圍的州兵一一抓捕,百名刺客死傷大半,隻有少數人逃出了向城縣。

李重潤住在父母的隔壁,當刺客來襲時,他也參與了和刺客的激戰,但他不是刺客的目標,僥幸逃得一命,當刺客紛紛退去,大院內恢複了平靜,滿地都是屍體和傷員,李重潤也加入了救援之中。

這時,他在假山旁看見一名受傷的侍衛,連忙奔了上去,他蹲在侍衛身旁,臉卻慢慢陰沉下來,這名受傷的侍衛竟然是侍衛首領韓之奇。

韓之奇身中兩劍,流血過多,他呻吟著央求李重潤,“公子,救救我!”

李重潤冷冷道:“你上我母親床榻之時,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呢?”

韓之奇眼中露出恐懼之色,“我……我保證……”

不等他說完,李重潤的匕首已經深**進了他的胸膛,刺穿心髒,韓之奇當即斃命。

“用死來贖罪吧!”

李重潤低聲說了一句,慢慢站起身,兩名侍衛剛跑過來,被李重潤的行為嚇呆了,李重潤淡淡道:“他已經活不了,求我給他個痛快!”

他轉身便快步向自己父母的房間走去。

主房內的激戰也已經結束,滿地狼藉,六名刺客全部被殺死,其中五人被殺,另一人受傷後自殺,幾名宦官和宮女也死了一半,有侍衛將廬陵王夫婦從桌洞裏扶了出來。

李顯夫婦依舊嚇得渾身發抖,李重潤快步走了進來,見父母皆無恙,他才鬆了口氣。

李顯顫抖著聲音問他道:“外麵……情況……怎麽樣了?”

“侍衛們死傷慘重,估計一半都不剩了,多虧內衛抵擋,否則今天要出大事了,上百名刺客啊!”

李顯臉色更加慘白,問不下去了,王妃韋蓮已經從驚恐中恢複了冷靜,她咬牙問道:“刺客是什麽人派來的?”

“具體孩兒不太清楚,孩兒隻知道他們是從城牆上潛入內院,韓之奇不準內衛進入內院,才死傷如此慘重,差點釀成大禍,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韋蓮頓時怒道:“韓之奇在哪裏?讓他來見我!”

“母親,他已經戰死了。”李重潤平靜地望著母親。

韋蓮目光一陣黯然,半晌才低聲道:“既然已經死了,就不要談什麽責任了。”

這時,李臻匆匆走了進來,單膝跪下稟報:“啟稟王爺、王妃,所有刺客已經肅清,外麵已經安全了。”

“李統領,是誰幹的?”李顯小聲問道。

李臻搖了搖頭,“沒有任何證據,被抓住了刺客都是官府通緝的江洋大盜,他們拿錢做事,也不知後麵指使人是誰,隻知道是一個年輕公子,不過此人撤退時,卑職聽見他喊的不是大唐口音,好像是高句麗那邊的語言。”

韋蓮頓時怒道:“原來是高句麗那幫一心複國的狗雜碎,殺了我們,想挑起大唐內亂嗎?”

李顯臉色十分難看,他心裏明白,高句麗人也不過是一把刀而已,但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歎了口氣道:“收拾一下,準備天亮就上路吧!”

這時一名侍衛在門口稟報道:“啟稟王爺,縣令縣丞前來請罪!”

李顯疲憊地擺擺手,“我不想見他們了,讓他們處理好後事,這件事我不會彈劾他們。”

狄燕眉頭輕輕一皺,她向李臻使個眼色,李臻便跟隨她來到屋外,狄燕立刻小聲道:“你聽見沒有,隻有縣令和縣丞,卻沒有縣尉,他到哪裏去了?”

李臻點點頭,狄燕這句話提醒了他,確實,那個裴縣尉跑哪裏去了?他快步向大門外走去,狄燕緊跟在他的身後。

大門外,縣令黃維方跪在地上,縣丞也跪在一旁,兩人都嚇得心驚膽戰,臉色蒼白,廬陵王居然在向城縣遇刺,他們怎麽向聖上和朝廷交代?不僅官保不住了,小命也可能會丟掉。

李臻快步走了出來,他看了大門外幾人一眼,有縣令、縣丞和主簿,唯獨就沒有看見縣尉裴順清,便問道:“裴縣尉何在?”

黃維方心中一怔,他也才反應過來,裴縣尉為什麽到現在還不來?

“下官已經派人去找他了,他應該到了才對,下官也不知道!”

這時,一名衙役飛奔而至,手中拿著一物,他跑上前高聲道;“啟稟縣令,裴縣尉棄官走了,他把官印掛在大堂上。”

李臻臉色頓時一變,立刻對身後的趙秋娘道:“速去封了濟生堂藥鋪,裏麵之人一個都不準放走!”

“遵令!”

趙秋娘答應一聲,向旁邊數十名州兵一揮手,“你們也跟我來!”

士兵和內衛武士跟著趙秋娘向城內跑去,狄燕也跟了過去,她心中十分興奮,自己沒有看錯,這家藥鋪果然有問題。

黃維方嚇了一跳,急忙問道:“難道裴縣尉和刺殺有關?”

李臻冷冷道:“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裴縣尉應該也是高句麗的安置民吧!”

縣丞低聲道:“縣君,好像是的,卑職聽他說過,他從小和父親從高句麗被遷移過來。”

黃維方反應極快,難道刺殺廬陵王之人,便是高句麗的複國會嗎?

但不管怎麽說,裴縣尉棄官而逃,他就可以把責任全部推到裴縣尉的身上,自己便能保住了,黃維方心中暗喜,這個裴順清逃得還真是時候啊!

“下官會徹查此事,一定會給王爺一個交代。”

不多時,狄燕從藥鋪回來,帶回來一個很令人遺憾的消息,藥鋪內的掌櫃和幾名夥計都逃走了,隻剩下一群一無所知的醫士。

這在李臻的意料之中,對方既然做了周密的部署,又豈能坐以待斃,能逃走肯定都逃走了,事實上,他們沒有任何證據指認這次刺殺是高句麗複國會所為。

不過李臻也並不在意刺殺李顯的幕後策劃者是誰,不是武三思就是來俊臣,僅此而已,李臻要的東西也得到了,那就是在李顯最危機之時,他及時出現,救了他的性命,讓他欠了自己一個人情,不管將來是不是李顯登基,給自己多留條後路總歸是不錯。

天色漸漸亮了,驚魂稍定的李顯夫婦上了馬車,李臻率領內衛和剩下的八名侍衛保護著馬車,離開了向城縣,向北方的魯陽關駛去,魯陽關有軍隊駐紮,他們將會得到軍隊的保護,一直到返回洛陽。

……

兩天後,廬陵王李顯在向城縣被刺殺的報告終於送到了上官婉兒的桌上,上官婉兒大驚失色,立刻趕去禦書房找武則天匯報。

禦書房內,李臻所寫的這份刺殺報告令武則天半晌說不出話來,盡管她秘密召兒子李顯回京並不是為了獎勵他,而是想把他置於自己的眼皮子下麵,以便更好的監督他。

但她也絕不希望兒子在來京的途中被人刺殺,一股無名怒火在武則天寬闊的胸膛中充溢,她重重一拍禦案,“速召武三思來見朕!”

上官婉兒暗暗吃一驚,低聲問道:“陛下認為是武三思所為嗎?”

武則天冷冷道:“除了他,朕想不到別人。”

“可是……李統領在報告中提到了高句麗複國會——”

“哼!朕宣廬陵王秘密進京,知道這件事的能有多少人?朕心裏明白得很,他為什麽要這樣幹?他以為除掉廬陵王,太子之位就是他的了,朕隻能說,他是癡心妄想!”

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外稟報,“陛下,梁王殿下到了。”

“讓他進來!”

片刻,武三思戰戰兢兢地走進了禦書房,他當然聽得出武則天語氣中的怒氣,也知道她為什麽要召見自己,武三思是昨天晚上得到消息,刺殺李顯失敗。

這讓他在失望之餘,心中也開始擔憂起來,他當然知道刺殺李顯會冒風險,不過比起殺死李顯所獲得的利益相比,這一點點風險也算不上什麽了。

在昨天晚上,他就應該和明先生商量好了對策,很簡單,隻要沒有任何證據說是他武三思所為,那他就堅決否認,就算得罪了聖上也絕不能承認是自己策劃。

武三思進門施禮道:“微臣參見陛下!”

“武三思,你做的好事!”武則天劈頭便是一聲怒斥,嚇得武三思渾身一哆嗦,“微臣……微臣會加快進度,按時修好明堂,請陛下息怒!”

武則天注視他半晌,冷冷道:“你不要以為裝糊塗就可以瞞不過朕,朕知道是你幹的,你居然還不承認?”

武三思撲通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微臣實在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麽,請陛下明言!”

“向城縣廬陵王遇刺,難道你敢說不是你幹的嗎?”

武三思滿臉錯愕,立刻砰砰磕頭,“陛下,微臣冤枉啊!微臣雖然和廬陵王殿下關係不睦,但也不至於膽大妄為到這個程度,想去刺殺他,這不是給自己上套嗎?陛下,不是微臣所為!”

說到最後,武三思聲淚俱下,苦苦辯解,武則天也有點疑惑了,她雖然認定是武三思所為,但她也沒有證據,可如果不是武三思所為,誰還有這個動機,而且誰會泄露廬陵王回京之事?

旁邊上官婉兒冷眼旁觀,她看出了聖上的猶豫,知道武三思又要成功了,她便上前行一禮,“陛下,婉兒覺得還有另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因為陛下派禦史台和大理寺去房州辦案,必然驚動一些心懷不良者,他們一定也在關注房州,所以當廬陵王離開房州返京,他們立刻就得到了消息,婉兒的意思是說,消息或許不是從京城泄露,而是從房州泄露。”

上官婉兒的話確實有道理,這麽多人去房州調查,有心人焉能不關注房州,知道李顯離開房州回京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武則天目光又冷冷瞥向武三思,但語氣沒有剛才那樣肯定了,“朕確實沒有證據,但朕會徹底調查此事,一旦朕查出這件事是你在暗中策劃,就休怪朕不講情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