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想來找你!”

萬國俊恨得咬牙切齒道:“可是韋氏兄弟已經跑掉了,去向不明,龍嶺山莊也被一把火燒掉,梁王費了多少心血才找到的線索,現在什麽都沒有了,眼看到嘴的鴨子又飛走了,你怎麽向梁王交代?”

“哼!怎麽給梁王交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若你早點把江恩信交給我,或許我還能助你一臂之力,但現在?很抱歉,我幫不了你。”

萬國俊是在中午聽說西南方向燃起大火,才又派人去龍嶺山莊,發現他派去監視山莊的兩名弟兄被人殺死,而山莊被大火燒成了白地,韋氏家將已經不翼而飛,這頓時讓萬國俊心慌意亂,韋家的武士逃掉了,讓他怎麽向梁王交代?

想來想去,他覺得責任在來俊臣的身上,當初說好兩家聯手攻打山莊,抓住證據,但就是因為來俊臣遲遲不配合自己,才導致被韋氏兄弟逃走。

他來找來俊臣興師問罪,不料來俊臣根本不把給梁王的承諾當回事,萬國俊隻得又軟了下來,“不知來中丞要查什麽,能不能告訴我,或許我能幫助來中丞一臂之力。”

來俊臣聽出他的語氣已軟了,便想了想道:“我懷疑李顯和興唐會有勾結,你能不能給我一點建議呢?”

“興唐會!”

萬國俊頓時嚇了一大跳,“興唐會還在嗎?”

“廢話,如果不在我查它做什麽,興唐會從來就沒有消失,一直在秘密活動,隻是這次被我遇到了,我當然要追查,我要你全力協助我,你先告訴我,你帶來多少人?”

“梁王殿下不想太招搖,所以隻讓卑職帶來二十人,已經死了三人,現在還十七人。”

來俊臣這才明白他為什麽不去攻打韋氏兄弟,原來他隻有不到二十人,難怪他要等自己一起行動,來俊臣沉思片刻道:“我懷疑在永清縣伏擊大理寺的那群人就是興唐會,但我現在不知該從何著手,梁王告訴過你,房州還有什麽線索嗎?”

萬國俊猛地想起一事,連忙道:“王爺去年派來一批武士隱藏在房州,但不知為什麽,這批武士全部被人殺了,至今還是一個謎,聽梁王殿下說,這次大理寺南下就是為了調查此案,會不會那樁案子就是——”

來俊臣眉頭皺成一團,他明白萬國俊的意思,那樁案子會不會是興唐會所為?他也覺得有這個可能,心中暗忖:‘難道大理寺在永清被伏擊,就是興唐會想阻止他們調查這樁案子嗎?’

這時,來俊臣感覺,他有必要找大理寺的人好好談一談了。

“來人!”來俊臣大聲喝令道。

立刻奔進來一名武士,“卑職在!”

“立刻通知所有弟兄撤回來,放棄尋找江恩信,全部到我這裏來匯合。”

……

來俊臣所在的小鎮叫做陵東鎮,是房陵縣前往襄州的必經之路,江恩信就是過了陵東鎮不久,戰馬倒斃,他逃進了莽莽森林之中。

李俊臣仔細詢問了縣令,發現追索江恩信的人並沒有進森林內搜查,他懷疑江恩信還藏身在森林內,或者在森林內命喪猛獸之口,如果是這樣,江恩信攜帶的書信文書之類,一定還留在森林中。

正是抱著這一線希望,來俊臣才將他的手下為分為五組,每三人一組,進森林內去搜索,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森林內變得不再安全,總是傳出莫名其妙的聲音,仿佛有什麽動物在暗中走動,三名黑吏武士正在向森林邊緣撤退,他們深處森林三十餘裏搜索,還是一無所獲,但夜幕降臨,他們必須要迅速撤出森林。

此時,三人距離森林邊緣還有五六裏,三人手執長劍和弓弩,背靠著背,一邊緊張地注視周圍的東西,一邊慢慢向外撤離,他們剛才聽到了異常,擔心要遇到猛獸。

這時,在他們不遠處,一群黑影已悄悄將他們包圍,舉起了弩箭,瞄準三名黑吏武士,黑暗中,頭頂大樹上有人吹了聲口哨,數十支弩箭閃電般射向三人,三人措不及防,紛紛慘叫中箭倒地。

隨即黑影們衝了上去,有人探了一下他們的鼻吸,低聲道:“都死了!”

為首之人將一塊銅牌隨手掛在一根樹枝上,一揮手,“走!”所有人跟隨著他紛紛離去。

一刻鍾後,在兩裏之外的另一處森林邊緣,又一組黑吏武士被伏擊,三名武士當場陣亡,很快,在另一片樹林內也發生了伏擊的慘劇,三名黑吏武士被亂劍砍死。

一夜之間,來俊臣派出的五組搜尋隊,有三組被人謀殺,最終隻有兩組人返回陵東鎮。

天漸漸亮了,等了一夜的來俊臣感覺到了不妙,帶著剩下的七八名手下和萬國俊的武士匆匆趕到了森林,他們進入森林不久就發現了被人殺死的手下,不多時,死在三個地點的九名手下都被找到了。

來俊臣氣得幾乎暈厥過去,他在房陵西城外死了四名手下,沒想到在陵東縣又被幹掉了九人,他還從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虧。

在憤怒萬分的同時,他又有一絲後怕,他在陵東鎮隻有幾名手下,如果對方是對他下手,那麽昨晚死的就是他來俊臣了。

這時,來俊臣開始為趕去永清縣的另外一群弟兄擔心起來,他們會不會也遭遇到伏擊呢?

“中丞,有發現了!”

一名手下在樹林內大喊起來,來俊臣快步走進了樹林,手下迎上來將一塊銅牌呈給他,這是我們在伏擊點發現的物品,掛在一根樹枝上。

來俊臣接過銅牌,托在手心稍稍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興唐會’三個字跳入他的眼簾,他興奮得緊緊捏住銅牌,生怕這麵銅牌會長翅膀飛走一般,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線索啊!

……

盡管大理寺的真實任務也是尋找廬陵王李顯謀反的證據,但永清縣的一場伏擊使大理寺元氣大傷,孫禮便暫時放棄了繼續調查廬陵王的念頭,轉而調查去年夏天發生的一起大案,他們就是借口調查這樁案子才趕到房州。

不過這樁案子時隔太久,而且很多關鍵證人都離奇失蹤,他們的進展非常緩慢,可以說是一無所獲。

孫禮和他的手下們住在縣衙旁的一棟大宅內,另外,還有幾名內衛士兵協助他們辦案,大堂上,孫禮正和他的一名手下,大理司直曹津討論著案情。

“寺丞,我覺得這幾名仵作莫名其妙失蹤,本身就是一個線索,他們是唯一見到屍體,並處理屍體的人,我可以打賭,他們一定發現了什麽,才會被人滅口!”

曹津將‘滅口’兩個字說得很重,孫禮頓時跳了起來,他向外看了看,立刻壓低聲音道:“老曹,看來我得警告你一下了,房州的漩渦太多太深,稍不留神就會陷進去,我當然知道這樁案子有很多蹊蹺之處,但你想想看,二十名青壯男子一起離奇死亡,恐怕這背後涉及的水太深了。”

曹津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當然明白孫禮的意思,就是告訴他,這樁案子適合而止,不要再查下去。

就在這時,一名手下匆匆跑到堂下,高聲道:“寺丞,禦史台來中丞來了!”

他話音剛落,便見來俊臣帶著幾名手下闖進了院子,氣勢洶洶向大堂走來,無論是官職還是實際權力,孫禮都要遠遠低於來俊臣,他和曹津連忙迎了下來,一起躬身施禮,“卑職參見來中丞!”

來俊臣瞥了他一眼,滿臉假笑道:“我心中想著事情,有點失禮,孫中丞莫怪。”

“卑職不敢,來中丞請上座!”

來俊臣也不客氣,直接走進大堂坐下,孫禮和曹津都不敢坐,站在一旁和他說話,這時,一名手下給來俊臣上了茶,來俊臣喝了口茶,才慢慢問道:“去年那樁大案,大理寺核查的進度如何?”

孫禮苦笑一聲說:“到目前為止,暫時還沒有進展。”

來俊臣眉頭一皺,“怎麽會呢?你們都做了什麽?”

“我們昨天勘查了屍骨,發現他們都是被利刃所傷,又看了其他證物,但都沒有找到線索。”

“把卷宗拿給我看看!”來俊臣毫不客氣地道。

孫禮給曹津使個眼色,曹津會意,連忙下去了,不多時,他捧上來幾疊卷宗,放在小桌上。

來俊臣打開其中一疊卷宗,看了片刻,問道:“最初發現屍體的人你們詢問過了嗎?”

“回稟中丞,那是一個貨郎,我們想找他時,聽說他已經回老家蜀中了。”

來俊臣的臉色沉了下來,“案子還沒有破,證人怎麽能隨意離開,還有哪些證人走了?”

“還有仵作,一共三名仵作,其中兩人中了屍毒,去年已先後病逝,另一人也因為病重,回老家治病去了,卷宗內記錄的三個仵作,現在都找不到了。”

來俊臣是何等精明之人,所有關鍵證人要麽失蹤,要麽死亡,這分明是有人在掩蓋這樁案件,但他卻沒有再問什麽,又打開卷宗,仔細看了一遍,他將卷宗一合,問道:“我懷疑這裏麵涉及到官員瀆職,從現在開始,這樁案子由禦史台來接手,所有證據都要轉給我,大理寺不用再過問了。”

孫禮大驚,急道:“可這是李寺卿交給卑職的案子——”

不等他說完,來俊臣一擺手,不耐煩地說道:“朝廷有法度,涉及官員坐贓瀆職的案件,都必須由禦史台接手,李寺卿那邊我會去解釋,你們隻管配合我辦案。”

孫禮無奈,隻得躬身行一禮,“下官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