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不由啞然失笑,對老姐道:“你若想讓菩薩感受到你的誠意,很簡單,捐一筆香油錢給文殊院的和尚,讓他們替你日夜誦經保佑。”

“說得有道理啊!”

李泉讚許地誇了兄弟一句,她又遲疑一下道:“那你說要捐多少錢?”

她想到要買莊園,買下莊園後手上就沒多少餘錢了,她原本豪闊的心態又變得吝嗇起來,捐十貫二十貫可以,若讓她捐給太多,那……還是讓丈夫好好看書吧!

李臻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要捐多少,我們去問問便知。”

李臻話音剛落,身後有人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是要給文殊院捐香油錢嗎?”

李泉嚇一跳,回頭見是一個三十餘歲的僧人,長得白白胖胖,一對大耳朵足足占去半張臉,滿臉和善,眼睛笑眯成一條縫。

李泉撇了一下嘴角,心中忖道:“難怪耳朵這麽長,我說捐錢他就聽見了。”

“那個……這位師父,我丈夫今天參加科舉……”

“我知道!我知道!參加科舉的人很多,來求菩薩保佑的士子更多,菩薩就顧不上了,所以要捐點香油錢,表示對菩薩的敬意,我說得對吧!”

李泉聽他說得像背書一樣,不由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是這麽回事,可是要捐……多少錢?”

“這個是心意,五貫十貫都可以,我們不勉強。”

旁邊李臻感覺不太靠譜,便對大姊道:“阿姊,要不我們回去吧!”

李泉卻動了心,如果隻捐五貫十貫,那她也可以捐一點,她連忙拉了兄弟一把,“我們去看看再說!”

僧人連忙熱心地領他們向旁邊的側院走去,門口一名僧人對他笑道:“師兄,又拉來兩個!”

李泉心裏有點不太舒服,原來這個僧人就是專門拉人來捐錢的,聽他們語氣,不知已經拉了多少人。

不過已經到了院門,李泉心中雖不喜,但她還是走進了測院,院子裏人聲鼎沸,頓時讓她嚇了一跳,隻見院中擠滿了求名若渴的士子,至少有三五百人,個個都在等著捐香油錢,讓文殊菩薩特別關照自己。

院子裏已經擺了七八張桌子,每張桌子後坐著一名老僧,滿臉誠懇地為士子指點迷津,“去年有三名士子……”

不少士子幡然醒悟,原來自己屢考不中,是因為對菩薩不夠虔誠,一些偏激的士子更是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都捐給寺院。

“女施主,請這邊坐!”

僧人將迷迷糊糊的李泉請到一張桌前,這時,李臻倒了幾分興趣,他也想看看這些老僧是怎麽給士子們指點迷津。

“女施主是為丈夫求菩薩保佑吧!”

“是!我丈夫將參加後天的科舉,望高僧能指點一下他的前途。”

“當然可以,不過來這間院子都是要先捐一點香油錢,以表示對菩薩的虔誠,女施主應該沒有問題吧!”

“沒有問題,不知要捐多少?”

“十貫錢!”

李泉不由一愣,盡管她被喧囂的氣氛吵得迷迷糊糊,但在錢的方麵卻精明無比,還沒有指點前途就要先捐十貫錢,那指點完前途後呢。是不是還要另外收錢?

她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請問高僧,一共隻捐十貫香油錢嗎?”

“不是這樣!”

老僧溫和地笑道:“這隻是對菩薩的虔誠,等會兒我還要領女施主去給菩薩上香,另外還要給一點香火錢。”

“要給多少?”李泉緊張地問道。

“這個不一定,去年有三名士子來寺院上香,非常虔誠,結果他們都高中金榜,他們來寺院拜謝菩薩保佑,如果女施主希望自己丈夫……”

不等老僧說完,李泉便打斷了他的話,“我隻想知道,他們捐了多少錢?”

“這個……因人而異吧!菩薩不是為了要錢,隻是想要虔誠的態度,家境寬裕點就多捐點,家境不好就少捐一點,去年他們三人家境都不太好,所有每人隻捐了百貫錢,菩薩也很欣賞他們的虔誠。”

“我先回去拿錢!馬上再來。”

李泉滿臉通紅,起身拉著李臻便走,她動作很快,僧人來不及攔住她,就被她走脫了,走出寺院,李泉重重向地上啐了一口,“菩薩以慈悲為懷,但這些僧人太黑心!”

“大姊,要不就回去吧!”

“回去,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這時,一名瘦小男子鬼鬼祟祟走到李泉麵前,低聲道:“這位大姐,我這裏有明天科舉的試題,保證是真!”

李臻惱火地一把推開他,“一邊去!”

李泉半信半疑地看了那男子一眼,男子又追上來道:“這是有人花了高價從主考官李相國兒子那裏買到的題目,大姐隻要花三貫錢就可以拿走,我保證是真的,大姐不買肯定會悔青腸子。”

“這個……三貫錢,那就來一份吧!”

李泉剛說出口,旁邊又衝上來幾個小販,圍住她嚷道:“大姐,我有白馬寺懷義高僧開光的附身符,一定保佑你夫君高中,隻要兩貫錢。”

“大姐,我認識今年主考官李相國,他是我三舅,我可以帶你去見他,隻要你十貫錢引路費。”

“大姐,我這裏有開竅醒腦丹,專門用於考場……”

不用買開竅丹,李泉此時已經開竅了,她拉著李臻落荒而逃。

……

這兩天,武承嗣處於一種心煩意亂之中,他為自己的草率決定而深感後悔。

並不是他不再仇恨上官婉兒,他對上官婉兒仇恨依舊,如果有機會,他還是會置上官婉兒於死地,以報他丟官削爵之恨。

但此時他隻是後悔自己聽信了武三思的挑撥,導致他落入了武三思的陷阱,他相信刺殺案忽然間變得沸沸揚揚一定和武三思有關。

尤其聖上下旨令來俊臣調查刺殺案,更令武承嗣心驚膽戰,事情越來越嚴重了。

當初武承嗣做出刺殺上官婉兒的決定,也並不是逞一時之氣,他也曾深思熟慮,薛懷義被上官婉兒扳倒,這個時候上官婉兒遭遇刺殺,很大程度上會被視為薛懷義的餘黨所為,畢竟薛懷義有過刺殺上官婉兒的前科。

退一萬步說,就算有人懷疑是他武承嗣所為,隻要沒有證據,他一樣可以抵賴過去。

正是基於風險較小的考慮,武承嗣才悍然做出了刺殺上官婉兒的決定,利用上官婉兒回鄉探親的機會,在半路發動刺殺。

但讓武承嗣意想不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派出的十名獨狼死士當場死了八人,還有另外兩名負責接應的死士逃脫了。

可這兩名逃脫的死士卻沒有返回魏王府,而是意外地失蹤了,令武承嗣心急如焚,他立刻命令女兒武芙蓉率領數十名武氏家將在沿途布網,尋找那兩名失蹤的獨狼死士。

書房裏,武承嗣負手來回踱步,心中焦慮不安,女兒去了已經兩天,按理,應該有消息回來了,但到現在為止,女兒一點都消息都沒有,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隨即傳來女兒芙蓉的聲音,“父親,女兒可以進來嗎?”

武承嗣大喜,連忙打開門,武芙蓉快步走了進來。

“怎麽樣?”

武承嗣眼巴巴地望著女兒,“找到那兩人了嗎?”

武芙蓉取出一塊銅牌,遞給父親,歉然道:“父親,女兒隻抓到九號,已經將他處死,但還有一人沒有消息。”

武承嗣的心一沉,儼如一腳踏空掉入深淵,他慢慢接過銅牌,上麵刻著甲九,這隻是其中一名獨狼死士的腰牌,他臉上露出一種掩飾不住的失望,“十號……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父親!”武芙蓉輕輕搖頭,“女兒已經盡力了。”

武承嗣呆住了,他頭腦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怎麽會發生這種情況,這些獨狼死士都是對他忠心耿耿的亡命之徒,若被擒就自盡,若能逃走就一定會回來,現在居然失蹤了。

“會不會被來俊臣或者被武三思抓住了?”武承嗣又戰戰兢兢問道。

“女兒確實不知,在陝縣我遇到了來俊臣。”

“來俊臣!”武承嗣的眼睛頓時瞪大了,來俊臣的手段狠辣在大唐出了名,他的貪婪狠毒,武承嗣也深有領教,聽到這個名字,他心中就一陣顫栗,不由驚恐地望著女兒,“他……他知道你在搜查什麽嗎?”

“他應該不知,女兒發現他,就立刻率領手下撤離了。”

武承嗣稍稍鬆了口氣,但那名失蹤的刺客對他生死攸關,使他心情異常沉重,他又問道:“最後那名逃脫之人,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女兒查過他的底細,此人叫做盧武,就是洛陽本地人,我也查到了他家住址,我已派幾名手下去監視,如果他逃回來,一定逃不過我的手。”

武承嗣仿佛又看見一線希望,心中一喜,連忙問道:“那他有逃回家的可能嗎?”

武芙蓉猶豫一下說:“這個……暫時還不知道,但女兒相信他一定會回來,而且女兒又在萬國俊那裏布下眼線,聽說他們也在找這個逃回的刺客。”

武承嗣聽女兒考慮得周詳,不由稍稍有了一點信心,又對她道:“芙蓉,此人是整個事件的關鍵人物,一定要找到他,無論死活!”

武芙蓉點點頭,“女兒知道,一定會全力找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