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連忙迎上來,躬身施一禮,“參見上官舍人!”

上官婉兒的臉色十分嚴峻,她看了看受傷的士兵,問道:“傷亡多少人?”

“傷了九人,不幸陣亡四人。”

“他出動了多少人來伏擊你們?”上官婉兒恨得咬牙問道。

“大約兩百人左右!”

“該死!”

上官婉兒低低罵了一聲,薛懷義的喪心病狂並不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卻沒有及時提醒李臻,這件事她有一定的責任。

上官婉兒心中歉然,對李臻道:“去你的官房,我有話對你說。”

李臻帶著上官婉兒來到官房內,上官婉兒蹲下來,仔細查看他腿上的傷,不由關切地問道:“你傷得嚴重嗎?”

李臻心中感動,連忙道:“多謝舍人關心,隻是一點皮肉之傷,將養幾天就好了。”

上官婉兒站起身,點了點頭道:“這幾天你不要再有任何行動,注意保護好自己和手下的安全,他的目標應該是你,你要尤其要當心。”

“我會當心,但這件事怎麽處理?難道就這麽算了嗎?”李臻的眼睛裏噴射著怒火。

“你先冷靜下來!”

上官婉兒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怒火,重重打斷了李臻的話,“我知道你很憤怒,但這件事事關重大,你聽我把話說完。”

“好!”李臻克製住內心的怒火,說道:“你繼續說。”

上官婉兒也讓自己心緒平靜下來,緩緩道:“這是薛懷義十年來第一次動用武僧伏擊朝廷官員,而且還是針對內衛,性質非常嚴重,我懷疑薛懷義已經有不臣之心了。”

李臻沒有打斷上官婉兒的話,他還在考慮薛懷義下一步的行動,今天薛懷義伏擊自己之後,他會暫時偃旗息鼓,還是會繼續尋找機會?

“你在聽我說嗎?”上官婉兒注視著他。

“我在聽,請繼續!”

上官婉兒感覺他心不在焉,便瞪了他一眼,又繼續道:“薛懷義在白馬寺中養了上萬武僧,而且他在洛陽駐軍中安插了不少心腹,如果讓他感到滅頂之災來臨,他會鋌而走險,就算失敗,也會給洛陽帶來巨大的浩劫,同時讓聖上顏麵無存,很可能會把你牽連進去,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

“會把我牽連進去?”李臻懷疑地看著她。

上官婉兒點點頭,“若聖上顏麵無存,所有人都要倒黴,不光是你,包括我,還有高延福、武攸緒等等,一個都逃不掉,隻會白白便宜太平公主,你明白嗎?”

李臻無語,沉默片刻,他又問道:“舍人覺得……太平公主會拿這件事做文章嗎?”

上官婉兒歎了口氣,眼中露出憂慮之色,“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太平公主也看出聖上對薛懷義的態度變化,她一心想把這件事的主導權搶過去,變成她來扳倒薛懷義,最後她把我苦心經營幾年的政治果實摘走,無論如何,你不能再讓太平公主抓住對付薛懷義的把柄。”

“既然聖上已經對薛懷義態度有變,那她為什麽不直接下旨緝捕薛懷義?似乎還猶猶豫豫,拿不定主意。”

“聖上畢竟是女人啊!你不明白她的心思,她恩寵薛懷義十年,如果說沒有一點感情,那是騙人的話,盡管薛懷義一次次令她失望,讓聖上早已不信任他,可讓聖上對薛懷義下死手,她還真下不了這個決心,除非薛懷義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比如什麽,刺殺內衛算不算不可饒恕?”

上官婉兒搖搖頭,“他可以表示那是你們兩人間的私人仇怨,我說的不可饒恕的錯誤是指他圖謀造反,而且證據確鑿,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犯下這個錯誤。”

上官婉兒負手走到窗前,長歎一聲道:“去年九月我曾暗示過聖上,說白馬寺養了上萬武僧,薛懷義可能居心不良,但聖上卻斥責我一通,說我挑撥她和薛懷義的關係,所以我根本就不敢提此事,我就在等,我知道薛懷義遲早會露出馬腳。”

“他的馬腳已經露出來了。”李臻淡淡道。

上官婉兒回頭注視著他,“你說什麽?”

“我這兩天在調查麟趾寺,今天出城去報恩寺,就是找原麟趾寺的住持要地圖,薛懷義派了兩百多人武僧加強麟趾寺的防禦,我覺得麟趾寺內一定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上官婉兒眼中閃爍著強烈的興趣,注視李臻,“你有計劃嗎?”

“是的,我已製定了周密的計劃,但我還需要等待機會,聽說正月初五麟趾寺有一個盛大的法會,或許那一天我會有所收獲。”

李臻眼睛閃爍著冷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

寬大的書房內,太平公主微微回頭,細長的鳳眼眯成了一條縫,“你的消息確切嗎?”

萬國俊正恭恭敬敬稟報道:“回稟公主殿下,消息非常確切,我的一名手下親眼目睹數百名武僧圍攻李臻和他的十幾部下,他們殺死了幾名內衛士兵,自己也死了幾十人,但李臻還是突圍逃走了。”

“真是一群沒用的蠢貨,幾百人圍攻還被他跑掉了。”

太平公主罵了一聲,她又望著窗外略略沉思片刻,對萬國俊道:“你這邊不要輕舉妄動,繼續盯著李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他吃了這個大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想知道他的計劃是什麽?”

“卑職遵令!”

“就這麽多,去吧!”

萬國俊行一禮,慢慢退了下去,走到門口,太平公主又叫住了他,“還有一事,內衛那些文職官員也很有用,要把他們拉攏過來,尤其是長史崔少穎,他對你以後完全控製內衛很有作用,不要讓他被李臻拉攏走,明白嗎?”

“可是……卑職該從何入手?”

太平公主眼中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冷冷道:“每個人都會有弱點,崔長穎也不會例外,這還用我教你嗎?”

“卑職不敢!”

太平公主從箱子裏取出一疊文書扔給他,“這些資料會對你有幫助!”

“卑職知道該怎麽做了。”

萬國俊嚇得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拾起桌上的資料,慢慢退下去了,太平公主目光又慢慢轉向窗外,仔細思索著什麽。

正如上官婉兒所擔心,太平公主確實從這件事中發現了機會,她這兩天一直在考慮如何將扳倒薛懷義的主動權抓到自己手中,李臻被刺事件使她看到了一個機會,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薛懷義的武僧來發難呢?

太平公主沉思良久,回座位寫了一封信,她隨即叫來一名老家仆,把信遞給他道:“你速去一趟周禦史府中,將此信交給他!”

“老奴遵命!”

老家仆接過信匆匆去了,太平公主站起身剛要離去,這時,管家卻匆匆跑來道:“啟稟公主,芙蓉姑娘來了!”

太平公主想起了武芙蓉對自己的承諾,把幾名馬球高手送給自己,她立刻欣然道:“速請她進來!”

片刻,武芙蓉來到了書房,她上前施禮道:“多謝公主仗義相救,才使我父親重獲自由!”

武承嗣是在除夕的傍晚回到家中,他極為感激太平公主替自己說情,便讓女兒代表自己來向太平公主表示謝意,太平公主點了點,“芙蓉不用客氣,不知令尊身體如何?”

“家父身體實在不好,需要休養,否則他會今天親自來向公主表示謝意。”

“讓他好好休息,過兩天我會去探望他。”

“多謝公主關心,另外,我帶來三名馬球手……”

不等武芙蓉說完,太平公主便擺擺手,滿臉虛偽地笑道:“我隻是說說罷了,你怎麽當真了嗎?”

“不!不!這是我答應過之事,再說他們自己也願意跟隨公主,請公主隨我來。”

太平公主得了武家的夜明珠,對這筆買賣已經非常滿意,而且她還想借此機會和武承嗣達成聯盟,將武家的一部分力量拉到自己這一邊,正是出於這種考慮,她對武承嗣的馬球手就不是太看重了。

不過如果武芙蓉是心甘情願把馬球手給自己,她倒也不想拒絕,太平公主欣然跟隨武芙蓉向大門口走去。

大門內的影壁前站著三名年輕的馬球手,看樣子都不到二十歲,個個長得一表人才,腰挺得筆直,等待著太平公主前來檢驗,太平公主從他們麵前一一走過,儀表和容貌都讓她非常滿意。

這時,她的目光落在第三名馬球手身上,隻見他身材修長,雙腿筆直,穿著高高的皮靴,其容貌更是長得異常妖麗,修長的鼻子,比女人還要細彎的長眉,一雙深潭般的雙眸,細嫩白皙的肌膚,比女人還要美貌幾分。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盯著這名馬球手,一時間把另外兩名馬球手和武芙蓉都拋到腦後了,武芙蓉心知肚明,暗暗鄙視太平公主好男色,她走上前笑道:“他叫張昌宗,不過馬球打得好,笛子也吹得極妙,如果公主喜歡……”

太平公主眼睛都笑眯成一條縫,這一刻她心中隻有這個長得蓮花一般美貌的男子,她輕聲問道:“你叫張昌宗?”

張昌宗優雅地行一禮,“如果公主願意,可以叫我六郎!”

“好啊!我就叫你六郎,六郎是哪裏人?”

太平公主已經心癢難耐,就恨不得將他立刻拉上榻,和他好好風流雲雨一番,隻是武芙蓉就在她旁邊,她不敢表現得太露骨。

她的目光戀戀不舍地從張昌宗臉上移開,回頭對武芙蓉笑道:“感謝芙蓉送來三名優秀的馬球手,過兩天我會親自來貴府,向你父親表示謝意。”

“哪裏!應該是我們感謝公主殿下的照顧。”

兩個女人目光相觸,都意味深長地笑了,太平公主想拉攏武承嗣,武家也需要太平公主這個強大的靠山,雙方都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