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於老君殿的大火越燒越猛,漸漸將整個道觀都吞沒了,所有道士都驚恐萬分地跑到道觀外的空地上。

此時,登封縣縣令孟延年帶領一百餘名衙役趕到了嵩南觀,孟延年年約三十餘歲,天授元年進士出身,頗為精明能幹。

趙秋娘拿著李臻的令牌找到他,令他左右為難,一方是聖上敕封仙人,另一方卻是聖上派出的貼身侍衛。

這種情況下,他隻能用高舉輕落的辦法來應對,對於李臻的要求,他態度很好,表現出高度重視,親自帶領全縣的衙役趕來援助,但到了具體事情上,他又必須斟酌一二再下手。

不過,孟延年此時深感慶幸,嵩南觀被大火吞沒,韋真人又及時死去,使他沒有了後顧之憂,他配合李臻的態度也就更積極了。

“速速救火!”

孟延年急著直跺腳,命令手下所有衙役都擔水去救火,廣場上亂成一團,擔水的道士,潑水的衙役,叫罵聲、哭喊聲響成一片。

趙秋娘帶著孟延年找到了李臻,孟延年心情沉痛道:“我們一路疾奔,但還是來晚了一步,李侍衛,很抱歉了,這個結果我們也不想麵對!”

他言外之意就是說,他們已經盡力了,這個結果和他們無關。

李臻已經沒有心思責怪他來晚了,此時他急於離開嵩山返回洛陽,不過當他無意中看見車窗後露出的一雙憂傷的美眸時,他急切的心情變得平靜許多,一些事情在沒有處理完之前,他還不能立刻離去。

李臻注視著越燒越猛烈的大火,搖搖頭對孟延年道:“火就不用救了,等它燒完後自己熄滅,孟縣令留一些人善後吧!”

李臻又說了幾句便轉身向馬車走去,趙秋娘連忙跟上他,低聲道:“這座道觀內藏有不少財富,大火未必能燒毀,你看怎麽辦?”

李臻沉吟一下,反問道:“大姐的意思呢?”

“我想留下來處理此事!”趙秋娘很坦率地說道。

“可大姐隻有三個人……”

“我的徒弟們已經趕來了。”

趙秋娘向遠處一指,李臻順著她手指望去,隻見數十步外,二十幾名攜帶刀劍的年輕男女站在一家香燭店鋪的屋簷下,一個個腰挺得筆直,神情冷漠,李臻發現自己居然一個都不認識。

他有些驚訝瞥了一眼趙秋娘,但李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笑了笑提醒她道:“大姐要當心那些放火的黑衣人。”

說完,他轉身便走,可走了兩步,他又停住腳步,回頭對趙秋娘道:“還有一個叫韓義的年輕人,他父親韓福德死在韋妖道手中,家產也被霸占,我答應過他,煩請大姐找出他的家產,一並還給他。”

趙秋娘點點頭,“還有什麽事嗎?”

李臻想了想,便笑道:“暫時沒有了,後麵之事就辛苦秋娘大姐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趙秋娘一眼,轉身來到了王輕語的馬車前,王輕語一直在車內注視他,見他走來,連忙拉開了車簾。

“令兄現在情況如何?”李臻關切地問道。

王輕語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沉睡中的兄長,焦慮地歎了口氣,“剛才有個老道士過來看了,他說兄長神智遭受重創,至少要調養半年才會漸漸恢複,李公子,我想……立刻返回洛陽。”

“這個……姑娘自己決定吧!”

王輕語輕輕咬了一下嘴唇,低聲問道:“李公子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李臻搖了搖頭,“我還要去一趟少林寺,恐怕不能與姑娘同行了。”

王輕語一雙美眸中不經意地飄過一絲黯然,李臻的回答令她心中有點失落,她很想和李臻同行,但兄長的情形又令她焦慮萬分,她隻能將那份失落藏在心中,默默點了點頭。

李臻又笑道:“反正我也在洛陽,過幾天我會來探望令兄,我們應該不久後就會再見!”

王輕語的美眸亮了起來,她取出一把匕首,遞給李臻,“這是父親給我的隨身之物,我送給公子,望公子保重自己!”

李臻接過了匕首,隻見這匕首造型古樸,黑黝黝的外鞘,沒有任何裝飾,外表並不華麗,和酒誌那把黃金寶石匕首有著天壤之別,但當李臻輕輕抽出一截刀刃,隻覺寒氣森森,鋒利異常。

李臻心中立刻喜歡上了這把匕首,他將匕首插進皮靴,向王輕語拱手道:“多謝王姑娘贈刀,望王姑娘也一路保重!”

王輕語嫣然一笑,吩咐護衛首領出發,十幾輛馬車緩緩啟動,在二十幾名護衛的保護下向縣城方向駛去,李臻默默注視著車隊漸漸走遠。

這時,縣令孟延年慢慢走上前,對李臻道:“李侍衛,我有幾句話,不知李侍衛是否方便?”

李臻收回心思笑道:“縣令請說!”

孟延年看了一眼完全被大火吞沒的道觀,壓低聲音道:“大概在十天前,有幾支車隊從道觀內運走了大量物資,他們都是夜行,經過登封縣向北而去。”

李臻想起了那些空空蕩蕩的倉庫,心中若有所悟,又問道:“不知運的是什麽物品?”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還可以告訴公子,押運貨物之人都是帶刀僧人,至於運去哪家寺院,我就不知道了。”

李臻和他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有一種心照不宣的暗示,他們都知道是誰運走道觀的物資,隻是……不能說出來。

……

五天後,李臻返回了洛陽,他並沒有耽誤時間,也顧不上去看他剛剛組建的馬球隊,在嵩南觀老君殿內發現的秘密始終像山一樣壓在他心中,他必須要盡快把這個秘密轉移出去。

上官婉兒官房內,上官婉兒冷靜地聽完了李臻的詳細匯報,她低頭在房間內來回踱步,她沒想到韋什方會被人殺死,她當然知道那群黑衣人是誰派去,隻是……消息是誰泄露出去?

眼前的局勢令她感到十分被動,這讓她怎麽向聖上解釋?

沉思好一會兒她才問道:“你為什麽不抓一個知道內情的道士回來?雖然韋什方被殺,但他的徒弟應該知道牽魂術的秘密。”上官婉兒的語氣中有一點兒失望,同時也有一點埋怨。

李臻當然考慮過這個方案,唯一知道韋什方秘密之人,就是他的大徒弟碧玄子,李臻事後得知,碧玄子精於口技,能惟妙惟肖模仿各種人說話。

可惜他也死了,當李臻趕到養丹樓時,見到了他的屍體,和兩個女道士死在一起。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不能解決這個問題,李臻從懷中取出朱紅葫蘆,放在桌上,“這就是韋什方牽魂術的秘密,卑職在登封縣試過。”

上官婉兒眼中閃過一抹驚喜的亮色,就仿佛黑暗的房間打開一扇窗,她抓起朱紅葫蘆,反複打量它,就仿佛打開葫蘆,就會閃過一道仙靈之光,漸漸地,她的目光又變得凝重起來,“你是說……你試過?”她疑惑地向李臻望去,她沒有聽懂李臻的意思。

李臻又取出一隻卷軸,一並遞給了上官婉兒,“這是藥物的使用方法,卑職在從韋什方大徒弟的屍體上搜到,在登封縣我嚐試過,卑職也可以用牽魂術了。”

上官婉兒遲疑一下,還是接過了卷軸,但她目光裏卻充滿了驚訝,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也會?”

“是的,我也會!”李臻平靜地回答。

“那是……是什麽?”

“是一種藥,放在香爐裏,很快就會聞到香味,精神開始恍惚,你會感覺眼前的畫像活動了,逝去的親人出現在你身邊,然後會聽到仙鶴鳴叫,你仿佛置身於仙境……”

李臻仔細描繪牽魂術的效果,最後笑道:“其實這一切隻是一種幻覺,你看到的隻是幾幅巨大的畫像,關鍵在於藥物,這就是韋什方所謂仙術的秘密。”

上官婉兒動心了,如果李臻能施牽魂術成功,那就證明了韋什方的仙術是騙術,至少她可以給聖上一個交代了。

“你有多大的把握?”

“大約有八成的把握,如果再有一個善於口技之人,卑職可以有九成的把握成功。”

“善於口技之人沒有問題,我馬上安排給你,我打算明天下午安排你給聖上施展牽魂術,可以嗎?”上官婉兒滿懷期待注視著李臻。

李臻默默點了點頭,上官婉兒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她走了兩步又道:“還有你在老君堂看到的所謂皮甲,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舍人的意思是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作為一名下屬,李臻不該問這句話,不過上官婉兒對李臻寄予很大的希望,她一心想把李臻培養成自己的左膀右臂,對李臻的疑問便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感,相反,她心中對他的能幹充滿了讚賞。

上官婉兒盡量用一種女性特有的輕柔語氣解釋道:“你我都知道韋什方其實是薛懷義的人,此人幾年來一直在替薛懷義攬財,聖上也很清楚他和薛懷義的關係。

這次調查韋什方,實際上是在敲打薛懷義,他最近很不老實,安排了一件令我極為棘手之事,我必須扳回這一局。

至於私藏兵甲武器,當然也是大事,但要一步步來,聖上現在並沒有除掉這個薛高僧的想法,所以有些多餘的話就不必要說出來。”

“卑職明白了!”

上官婉兒慢慢走到他麵前,鮮紅的嘴唇在耳邊楠楠低語,“好好準備明天的仙術,一定要成功,我會給你意想不到的獎勵!”

她的聲音慢慢變低,但一雙美眸中的光澤卻變得越來越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