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場上還有五名士子,他們是索知平刻意選出的壓軸考生,張黎、索文、李盤、鄭寒和趙元禮。

這裏麵除了趙元禮是普通大戶人家子弟外,其他四人則代表了沙州的四大世家。

他們也是敦煌最優秀的騎射子弟,李臻獨占魁首,他們五人則分別排名二到六名。

五名子弟鮮衣怒馬,每個都人身材高大,器宇軒昂,手執射雕弓,在比試道上一字排開,春風吹拂中,人馬精神,顯得格外的玉樹臨風。

但普通民眾卻不管什麽刻意安排,他們的情緒被徹底調動起來,所有人都聲嘶力竭呐喊助威,連士兵也跟著高喊起來,鼓聲越敲越響,震天動地。

李無虧也頗感有麵子,捋須對王孝傑笑道:“大將軍覺得這幾個敦煌子弟如何?”

王孝傑點了點頭,“不錯,幾名少年儀容出眾,就不知騎射如何?”

“嗬嗬!這是我們敦煌最優秀的子弟,特地放在最後比試。”

“是嗎?”

王孝傑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遠處的李臻,“那我就更有興趣了。”

李無虧立刻吩咐索知平,“索司馬,開始吧!”

索知平奔跑到高台邊揮手大喊:“開始了!”

他也很緊張,不知索平能不能給索家爭個麵子,這時,李津也緊張地站了起來,他手心裏攥滿汗水。

李盤的排名位子比較微妙,去掉了李臻,他正好排名第三,如果他臨場發揮失常,可能就會被鄭寒取代,那可就糟糕了。

其實隻要李盤能發揮正常,就算略略遜色一點,也能在步射上把失分補回來。

這也是今年臨時改變的規則,把步射成績算進去,有利於操縱內定名單,關鍵是李盤不要發揮失常。

這時,邊上士兵揮動了出發的紅旗,五名士子按照順序先後縱馬疾奔,每人隻能射一箭。

他們在五十步長的奔跑距離內,射右首六十步外的草人靶,然後就看每個人射中的部位來評判高下。

這是軍方標準的騎射測試方法,比起李臻在軍營的騎射,難度降低了很多。

李臻是在二十步的奔跑距離內,兩支箭左右開弓射八十步外的草人靶,是屬於最高的難度,極少有人能辦到。

第一個就是張黎,在兩邊觀眾的一陣陣呐喊助威聲中,他縱馬疾奔,進入了射擊線,張弓一箭射出,發揮極為平穩,長箭正中草人咽喉,整個比試場都沸騰了。

唯獨王孝傑和張庭沒有反應,兩人都親眼目睹了李臻的神射,張黎的水平實在差了一大截,不值得歡呼。

這時,王孝傑對張庭微微笑道:“令郎射得不錯,我會給他寫推薦信。”

張庭大喜,連忙欠身道:“多謝大將軍美譽。”

這時,賽場上歡呼聲再度震響如雷,這是索文的一箭射出了,他射得也不錯,正中胸心,可以和張黎的一箭媲美。

索知平心中暗喜,眼巴巴向王孝傑望去,張黎都得推薦信了,索文也應該有才對。

不料王孝傑卻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表示,更是連最起碼的祝賀都沒有,索知平心中一沉,他感到有點不妙。

就在索知平心慌意亂之時,後麵三人如流水般的奔馳過去,最後卻是全場一片遺憾的驚呼聲。

最後一個趙元禮由於太緊張的緣故,他沒有射中草人,箭竟然脫靶了。

這時,王孝傑嗬嗬笑了起來,“都是不錯的少年,雖然最後一個沒射中靶,有點遺憾,但勇氣可嘉,希望下次再努力。”

他又對刺史李無虧笑道:“我們是不是該讓那個少年出場表演騎射了?”

後麵李津也愣住了,王大將軍怎麽沒有寫推薦信的意思,他看了一眼索知平,索知平也正好在看他,向他搖了搖頭,意思是說,恐怕王孝傑不肯寫了。

李津半晌沒有說話,如果沒有王孝傑的推薦信,那麽他給索家的讓步也太吃虧了,簡直讓他有種要吐血的感覺。

刺史李無虧笑道:“看來大將軍很期待那個少年啊!”

他立刻吩咐旁邊隨從,“去把李臻公子找來。”

不多時,李臻騎馬疾奔而至,就算王孝傑不找他,他也要來找王孝傑,他可不想射這種低水平的測試靶。

“學生參見大將軍!”李臻抱拳行一禮。

“李少郎,現在要輪到你的騎射表演了,當然,你不參加武舉鄉試,也就不需要用鄉試的測試方法,我們換一種騎射玩法,怎麽樣?”

“請大將軍出題!”

王孝傑又對眾人笑道:“既然是騎射表演,咱們也就不要那麽正規了,我來出題,讓他破題,大家覺得如何?”

眾人紛紛讚同,索知平一顆心微微放下,這個王孝傑顯然不想知道這次武舉鄉試的內幕,這件事輕描淡寫地揭過了。

張庭在一旁道:“既然是騎射表演,那就必須有彩頭,我出五十兩黃金為彩頭。”

“不!不!不!”

王孝傑連忙擺手,“哪能要張軍使破費,既然是我出題,自然彩頭由我來出。”

他對親兵令道:“把馬牽過來!”

隻見親兵牽來一匹極為雄壯的赤色大宛馬,四肢強勁修長,馬尾飄逸,眾人紛紛讚歎,“好馬!”

王孝傑得意笑道:“這是破龜茲城時繳獲,我原本打算帶進京,現在就拿它作為彩頭了。”

眾人都無法理解,王孝傑怎麽把這次騎射表演看得如此之重?

竟然把準備送給朝中權貴的寶馬拿出來做彩頭,這匹寶馬千金也難買到,這個王孝傑當真是古怪得很。

李臻一眼認出了這匹寶馬,正是昨天他在軍營騎的那匹好馬,他心中頓時湧起一絲感激之情,原來王孝傑早有準備。

王孝傑一指寶馬,問李臻道:“這匹馬你想要嗎?”

“想要!”李臻也幹淨果斷地回答。

“好!如果你能破我的題,這匹寶馬我就作為彩頭獎給你,當然,我的題可不是那麽容易破,這匹馬也不會那麽容易騎上去。”

李臻躬身道:“請大將軍出題!”

王孝傑凝視他片刻,一揮手,“拿上來!”

幾名親兵拿出一張弓和兩壺箭,每一壺中隻有五支箭,有趣的是,十支箭都有顏色,五支紅箭,五支黑箭,所有人都感到詫異,這是要做什麽?

張庭心中卻微微一動,看來王孝傑早有準備,先是馬,再是箭,這個王孝傑不是一般的重視李臻啊!

王孝傑指著箭笑道:“這是我在軍中的一個懸賞,至今無人得到,說實話,我當年也失敗了,玩法很簡單,我會射出五支紅箭,你在奔跑中從八十步外用黑箭全部攔截住,這道題你敢接嗎?”

高台上下一片驚呼,這個難度簡直嚇死人,用箭來攔截箭,還是要在八十步外的奔跑中,這怎麽可能辦得到?

難怪無人能破,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李臻,看他怎麽回答。

李臻卻傲然躬身道:“學生願接題!”

消息迅速傳遍了全場,上萬人都沸騰起來,就算不懂騎射的人都知道這簡直不可能辦到。

李泉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上,合掌默默哀求,‘求菩薩保佑我弟弟!’

這時,李臻的戰馬疾奔如雷,他手執暗影弓,後背五支黑箭,沒有剛才五名士子的風流倜儻,卻更加殺氣騰騰。

萬人的廣場上霎時間變得雅雀無聲,上萬雙眼睛都在注視著他,王孝傑大步走到台前,抽出了一支紅箭,大喊:“我要射箭了!”

李臻也霍地抽出一支黑箭,縱馬直線疾奔,這時,王孝傑仰天射出了一支紅箭,劃出一道圓弧的紅線,在藍天下格外顯眼。

機會隻有一瞬,李臻在疾奔中拉弓如滿月,一支黑箭脫弦而出,強勁地射向八十步外的紅箭,上萬雙眼睛一起望去,同時發出一聲驚呼,黑箭精準地射中了紅箭,兩支箭同時落下。

頓時掌聲如雷,歡呼聲響徹天地,連高台上的高官們都忍不住站起身鼓掌,太精彩了。

“臭小子!”

王孝傑暗罵一聲,大喝:“第二箭來了!”

第二箭平射而出,速度更快,如一道紅影倏地飛過,李臻的黑箭也幾乎同時射出,黑影疾追,一紅一黑兩支箭影在空中相撞,閃出了火花,這次竟是箭頭相撞。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更加猛烈,很多人聲音都喊啞了,氣氛之暴烈,簡直要掀翻了馬球場。

王孝傑卻冷笑一聲,再次大喊:“第三箭來了!”

他卻暗中抽出兩支紅箭,拉開寶雕弓,雙箭同射,這哪裏是第三箭,分明是第三箭和第四箭同時射出。

不過他射的是圓弧拋物線,算是給李臻一個喘息的機會。

李臻早就猜到會有這樣的兩箭同出,他的眼睛一直在盯著王孝傑的手,他發現兩支紅箭被提出箭壺,也不加思索地抽出了兩支黑箭。

他不可能兩箭同時射出,他必須用師父傳授他的連珠箭,在最短的時間內連珠射出。

在戰馬疾奔之中,李臻拉弓如滿月,兩支箭一前一後射出,如流星趕月般飛射而去,正中兩支紅箭。

但他並沒有去看結果,卻迅疾無比地抽出最後一支黑箭,一招犀牛望月,平躺在戰馬上向後上方一箭射出。

這才是真正的考驗,原來王孝傑在同時射出兩支箭後,第五支紅箭也隨即射出了,根本不給對方一點機會,若李臻去看連珠箭結果,他必然會錯過第五箭。

當年,大唐開國名將蘇定方曾用同樣的五箭題來考王孝傑,王孝傑就是失敗在最後的第五箭上。

隻見最後之箭如一道黑色閃電,疾射而至,‘當!’的一聲,正中紅箭的箭頭。

三支箭都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所有的人都沒有能反應過來,比試場上一片鴉雀無聲。

李臻卻收了弓,催馬來到高台前,他微微一笑,躬身施禮,“學生幸不辱命!”

直到這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在四周驟然響起,整個賽場都成了呼喊的海洋,人們簡直要瘋狂了,拚命要向球場上奔跑,被數千士兵拉著手死死攔住。

李泉激動得淚水流出,緊緊地將康思思擁抱在懷中,這一刻,她感到無比的驕傲和自豪。

李津頹然坐下,他心中竟湧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懊悔,這可是他們李家的子弟啊!

王孝傑緩緩點頭,“李臻,本帥不僅要把戰馬賞你,還要推薦你去京城參加武舉進士,就作為我軍隊的名額。”

“多謝大將軍賞識!”

李臻心中激動,他還是獲得了進京的機會。

張庭也明白了王孝傑的深意,昨天他就看中了這個優秀的少年騎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