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匈奴王女黛螺思這段時間一直很是心神不寧。

那天意外身陷地宮,後來三大祭祀打開魂羅鬥把她和趙靈雨救了上來,她立即就下了封口令,命令眾人不得再提此事。

最初的感覺是羞憤交加。

明明是自己設計抓拿對方,哪知結果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倒是沒賠夫人沒折兵,卻差點兒把自己搭了進去,偏偏自作自受,有苦說不出。

這一口氣窩在心裏,讓冊封王女以來順風順水,被眾星拱月一般尊敬愛護的她憋悶不已。

自己還是完璧之身。但是薩滿教雖沒有中原那麽講究的禮教大防,她也什麽都懂得,可嘴上說的開放隨意是一回事,真碰上了狀況,讓不到雙十的她如何能夠釋懷。

當時盡管神智有所迷亂,但大致情況還是記得的,甚至是細枝末節的動作和感受都記憶猶新,越回憶,越清晰。

越清晰,越憤怒,恨不得馬上抓住對方碎屍萬段,方解心頭恨意。

長這麽大,連侍女都沒見過碰過的身子,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被渣男上下其手了,而自己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清楚。

我勒個去!

黛螺思開始就是這麽想的。對,抓住他,讓他六體投地拜在腳下,頭留著,四體萬斷,另外一體煎炒烹炸磨成末。

問題是,黛螺思還有個漢名叫滿婷芳。

這個叫滿婷芳的菇涼幾天後的想法和“她”有所不同:

殺了他太便宜他了,應該抓到後收作王夫,實際上是男寵,包養了他,天天讓他給自己洗腳,伺候自己。

如果表現的好,也未嚐不可以允許他……

對,讓他負責,吃完抹嘴一走了事?想的美,兩人都這樣了,實在不能想象再和別的男子如此……

可是,“黛螺思”會怎麽看?

再有,趙靈雨也在場,又怎麽辦?

他,會更喜歡誰?

王女黛螺思很淩亂……

再到後來,趙靈雨辦妥了這邊的事情,說是要東往文斕,繼續遊說聯合文斕進攻塵王朝。

黛螺思正值春心萌動、芳心鹿撞、神思無屬的時候,於是不顧祭祀們的勸阻,以考察國情、增長閱曆為名,決定和趙靈雨同行。

兩女其實是和華瀾庭前後腳出了王城。

一路東來,兩女同車,漸漸處的如姐妹一般親昵,無話不談,兩人隻刻意回避了華瀾庭的話題不去觸碰,以免尷尬。

匈奴的信息相對閉塞,恒王朝卻是情報係統發達。趙靈雨在途中把華瀾庭的樣貌畫影圖形傳回,很快得到了此子乃是塵王朝待罪之臣清遠侯次子的回音。

趙靈雨和黛螺思分享了這個消息,知道了這個“登徒子”的確切身份後,兩女沒有就此深談,不知各自心裏是怎麽想的。

趙靈雨並不如表麵上那麽平靜,魂羅鬥中發生的事情同樣對尚待字閨中的她衝擊極大,尤其是在知道華瀾庭的身份後,她心中更是驚起萬丈波瀾,隻是性格和城府讓她強自把心事藏在心底。

與西域迥然不同的中原風物人情其實令沒出過國境的黛螺思很感吃驚和興趣,但趙靈雨急於趕路,而她又放不下對華瀾庭患得患失的情思,所以沿途恍惚的很,沒有多做瀏覽。

直到進入文斕,經過了一路風塵奔波,又見了文斕另外一番風味的繁華,黛螺思才稍微放下些情竇初開的少女心事。

她此時的身份是趙靈雨的隨侍女官。

最近兩天,負責接待的八皇子泓圖在陪著趙靈雨準備談判事宜。

今天,黛螺思無事可做,閑極無聊,靜極思動,於是和趙靈雨打過招呼就溜了出來,想著在南崚城繁華所在逛逛。

這一逛,沒想到一眼看到了正在一間店麵門口逡巡的華瀾庭,也就是嶽景。

華瀾庭打算夜探行宮,白日裏無事,他記起清遠侯府在文斕有一處情報眼線,他有二世子的身份信物,就過來想打聽下塵王朝最新動向。

到了門口,他又怕過早暴露現在的行蹤不利於自由行事,於是決定等文斕事畢再現身,不想被黛螺思撞見。

黛螺思猝不及防之下,乍見讓自己愁腸百轉千結多日的華瀾庭,恨意羞意惱意與牽掛之情一下子同時湧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竟呆立癡在當地。

幸好兩人之間有些距離,華瀾庭並沒有發現她,而她隨即反應過來。

她知道華瀾庭武學精深,過久的注視必會讓華瀾庭有所感應,慌忙退身轉頭。

過了少傾,這才移步遠遠跟上,並且不敢直接盯視身影。

華瀾庭果然敏感,覺得似乎有人注視自己,尋找時又找不到目標,試了幾次無果,也就去了疑心,徑自走向行宮方向,打算先認路踩點。

黛螺思小心翼翼地尾隨,直到跟蹤華瀾庭到了行宮之外。

她見狀心思一轉,暗自點頭冷笑,等華瀾庭離開後,直接回了行宮,找到趙靈雨。

趙靈雨剛和泓圖周旋完,正在沉思休息。

黛螺思先是問道:“情況如何?”

趙靈雨說:“說定了,明天正式會談。隻是這個泓圖有些討厭,總是牛皮糖一樣纏著我說東說西,炫耀賣弄才學。”

“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當我不知道他那點兒鬼心思。他文斕幾位皇子正在爭儲,泓圖如果主持談判得力,又能取悅於我,營造出聯姻之勢,對他上位當然大有好處。”

“真是惡心,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照照鏡子。”

黛螺思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趙靈雨瞧出異常,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黛螺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趙靈雨笑道:“不是你的風格啊,你我情同姐妹,也是閨中蜜友了,難不成是你看上了八皇子?”

黛螺思嗔道:“姐姐說什麽呢。我,我今天看見,看見他了。”

“誰?看見誰了?”趙靈雨疑惑問道,接著馬上反應過來,臉色一變:“你是說嶽景?他在這裏?他來幹嘛?快和我說說。”

黛螺思說了所見,趙靈雨臉上陰晴不定:“這個挨千刀的瞎攙和什麽,他父親被慶雲帝下獄,他為什麽還有閑心接連插手這些事?”

黛螺思說:“姐姐,不管為什麽,這小子欺負我們姐妹,上次讓他得逞,這次看意思他晚上還會來,我要抓住他,一雪前恥,他的目的也就能問出來。”

趙靈雨盯著黛螺思看了一眼,問道:“怎麽抓?我們倆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黛螺思靠了過去,咬著嘴唇說:“力敵不行就智取,妹妹我有一計……”

說著兩人交頭結耳起來,期間趙靈雨的臉卻紅了,掐了黛螺思一把:“至於要這樣嗎?你這妮子被人家占了一次便宜還不夠是怎地?”

兩女吃吃笑著打做一團,之後又繼續低聲商議了一陣。

文斕帝國富足,行宮修的是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美侖美奐,設施也是齊全。

趙靈雨下榻之所就有一處寬敞豪華的沐浴室,內裏有一個可容十數人的闊大浴池。

入夜時分,趙靈雨和黛螺思隻著輕衫,兩人正坐在池邊說話,侍女都被遠遠打發到外間守候。

浴室裏門窗緊閉,水氣蒸騰,兩人雖未解衣,水氣卻已打濕了薄衫,貼在身上,顯出曲線玲瓏。

趙靈雨很不適應,瞄著熱的臉色紅撲撲的黛螺思說:“哎呀,我看王女殿下是破罐子破摔了吧,居然想出以身作餌這一招,就怕人家今夜不來,沒得白費心思一場。”

黛螺思裝作惱怒,揚手潑了趙靈雨一手水:“本王女外出一天,想洗了澡也不行嗎?再說了,下午你不是也很積極,現在又來說風涼話。”

趙靈雨看著黛螺思,幽幽地問:“那你想過抓到他如何處置麽?”

“當然是一刀兩斷了他。”黛螺思衝口而出,說完馬上又沉默下來。

趙靈雨大有意味地看著黛螺思:“你真舍的?”

黛螺思不語,一會兒又說:“反正先抓到再說,先揍他一頓解解氣。憑我們兩個,不信治不了他。”

趙靈雨猶豫一下,又說道:“他那次可沒霸王硬上弓,事出有因,當非淺薄之人,就怕人家不上當。”

黛螺思哼了一聲:“本教這蝶雁雙飛翼、花香滿人間奇毒經過試驗升級已經定型,不必再經過媒介混和和溶血激發,混在這水氣中難以察覺。”

“你我服過解藥不受影響,隻要他進來就會中招,而且功力越高發作越快,就是一頭大象也抵受不住。”

“那他要是不進來呢?”趙靈雨問。

“那,那我就逼他進來,我裝作翻臉反目刺殺於你,你是恒王朝長公主,又是談判特使,他總不能任你平白死了吧。”

“臭丫頭,咒我死,我看你為了見他無所不用其極,連姐姐都算計上了。”

“亂講,我看倒是公主事到臨頭,處處維護於他。老實說,是不是想招駙馬了?”

趙靈雨聞言怔了怔,苦笑搖頭:“不可能的。你若真有意,我從中撮合可好?”

黛螺思終是麵薄,不再答言,一把拉住趙靈雨就要剝她衣衫,推她下水。

趙靈雨極力掙紮,堅決不肯,卻沒黛螺思力大,兩人一起落入水中。

黛螺思摟著她,在耳邊說道:“姐姐也別裝了,咱們倆還不都是讓那小子占了便宜,話說那天三人糾纏,妹子也不是沒碰過姐的身子,公主殿下還害羞作甚?”

趙靈雨喃喃道:“唉,有些事,你不懂的……”

黛螺思不明所指,正要追問,她耳目可比不會武功的趙靈雨靈敏多了,忽然聽到一側牆壁之外傳來微弱但清晰的沉悶異響。

有情況!她一拍趙靈雨,兩人迅速從池子中上來,換好事先準備好的幹淨幹燥外衣,黛螺思帶著趙靈雨來到發出聲音的浴室牆壁之旁。

黛螺思仔細觀察並用手摩挲片刻後,居然讓她發現了一個隱藏巧妙的暗孔!

探身凝視,透光又透氣。

隻是對麵暗黑,隻隱約覺得地上躺著一人,應該是中毒的嶽景。

好小子,偷窺狂啊,本事不小,這麽快就找到藏身之處,還打了洞,屬耗子的麽?

鑿壁偷光,打一人物,你當迷底是孔明啊,就不怕春光辣眼長針眼嗎。

不想出浴室驚動旁人,黛螺思敲了敲牆,沉腰坐馬,吐氣開聲,一腿蹬了過去,牆麵碎裂。

兩女走了進去,黛螺思用腳踢了踢地下之人,說道:“嶽二公子,今時不比當日,落在我手,有何感想啊?”

見對方不動也不答,黛螺思有幾分光火:“怎麽著,不理我?真想喝老娘我的洗腳水?”

邊說邊和趙靈雨一起彎下身去,還沒借著身後燈光看清麵容,冷不防殿外傳來一個人扯著喉嚨的大喊:“有賊啊,有刺客,快來人啊!在這裏。”

兩女一驚,隻聽周圍響起連串的梆子聲,緊接著就有嘈雜的腳步聲向這裏攏過來,另一側的牆壁也轟然被人破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