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在華瀾庭被忽大忽小的異樣弄得有些暈乎乎的時候,天地萬象爐的主器靈說道:“我的力量已恢複得七七八八,收回你體內的空天青煙玉和你奪回的那塊殘片,不是太大的問題。”

“你的空天青煙玉早已在腹內形成虛影,虛影與雷丹相結合,業已誕生了自身的丹靈,所以失去寶玉對你的影響很微小,再有就是變色龍蜥和八極陣靈不再有在你體內的存身之地。”

“我要的隻是你所有的兩塊殘片,以使爐身重新完整。空天青煙玉上仍附著有你的部分精神意識,隻要你放開心神不設防,我會來剝離出殘片本身,這並不困難。”

“但我希望你不但沒有損失,還能從中受益。”

“天地萬象爐是老祖煉製,這裏麵保留有他在此間世界一生中重要的經曆和感悟,我要你在這個過程中去著意體會琢磨。”

“你是知道的,萬千大道,不分善惡高下,悟了皆可成神成仙,走哪一條路,都是個人自己的選擇。”

“然而,老祖的道兒是他的道兒,別人的道兒是別人的道兒,你需要走出自己的路,找到自己的道門大門道。”

“老祖的路,是讓你借鑒參考的,不是讓你仿效的,你要去了解,卻不能著相陷進去。”

“這個過程中如何拿捏,我幫不了你。”

華瀾庭聽到這裏笑了:“嗯嗯,弟子明白。要不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可如果萬一合適的話,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也未嚐不可。”

“器靈大大,您刻意讓我不要陷進去,這其實,已經就是著相了,已經就是有了分別心了。”

器靈呆了一下,隨後爆發出一陣大笑:“妙哉!我以神器自居,倒被自己設下的成見所綁架了。這就開始吧,或許你現在仍有你的局限,但至少在思維境界上比我要高明了,我是杞人憂天了。”

“換個心境,換個維度,之前的問題可能就不是問題了,這很有趣。曲徑通幽後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真叫人豁然開朗,對我的升華都有幫助。”

器靈開始了抓取兩塊碎片的行動。

華瀾庭不去關注具體的過程,而是把全付心神,沉浸在感受老祖的經曆上。

說著容易,他雖然有了不刻意的心境,想要摸索出自己的門道,還是需要一個漸進的階段。

天地無極,自由自在。

一代老祖道函真人求道的經曆,是他追求自由自在的經曆,其中有各種酸甜苦辣鹹和喜怒哀樂痛。

華瀾庭盡量讓自己放鬆,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感受,不糾結於每個事件的好壞與是非,不糾纏於每次爭鬥的高低和勝負。

旁觀還是介入,隻在一念間。

我就看看,不動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不動手就不動手——動了也就動了……

我就蹭蹭,不進去……男子漢大豆腐,說不進就不進——進了也就進了……

人生向前是歡喜。

華瀾庭邊看邊思考。

任何事情,放在時間長河的維度裏,最終都應該,都將回歸最原始的本質和樂趣。

比如下棋,本質就是下棋,樂趣就是玩兒,享受下棋的快樂。

至於輸贏,這個當然可以有。

但那又怎樣呢?

華瀾庭記得他在穿越到“扭了腰了”的平行空間的“紐約”時,在摩天大樓被撞之前那段經曆殘留的記憶中,就算一個人成為了圍棋天下第一高手,在什麽“阿爾法狗”係統麵前也是輸多贏少。

世上沒有絕對的自在,沒有絕對的自由。

想要自由自在,要讓自己變“小”。

好像在那個世界裏,做的很大的買賣的名字都很小……像什麽“微軟”,像什麽“小米”,像什麽“微信”,都很小微。

小,不是把自己壓縮局限、覺得自己無用而自卑,而是相對的小。

隻有人的格局和世界觀大了,所以人的心量和眼界廣了,參照物變得打了,才有資格“小”得起。

古語有雲: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難道不是應該人無近慮、必有遠憂嗎——不把當下的問題解決掉,才會積累起來,並在今後造成麻煩。

非也。

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個人如果不站在宏觀長期的視角去考慮長遠的問題,就會覺得現在麵臨的困境很棘手。

如果遠慮了,眼前的麻煩隻是小挫折——天空飄過五個字,那都不是事兒。

想要自由自在,還要讓自己變“大”。

那是眼界格局,那是胸襟氣度。

那是,想象力……

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有幾千裏長的魚嗎?沒有。

飛流直下三千尺。

有那麽高的瀑布嗎?並沒有。

這是一種發散衍射的對不確定性的瑰麗想象。

也許精準會讓事物被量化和標準化到極致,但同樣會限製突破某個量的極限,製約創造性價值的產生。

仰望星空的時候,人看到的就是大。

反觀自己在星空中位置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

一個人如果根據環境可以“大小”隨意的時候,達到自動切換的地步,也就離自在不遠了。

這是一種,位置和角度的,遊弋感。

不是曲意逢迎的變色龍,是為了清晰和景深合適的自動變焦。

那是一種相對的,距離感。

《莊子》內篇第一篇——《逍遙遊》

逍遙,似乎是一種比自在更高級、更唯美的說法。

逍,一個小,一個月,一個走之構成——漸行漸遠,越來越小,是為逍。

遙,一種微妙的既近且遠的距離感。

既能與人與事,在地理距離或參與性上很近很親,又能隨時自如地,起碼從心裏上抽身而走的狀態。

換言之,與萬事萬物,在親密中保持距離,方可自在逍遙。

舉個栗子,把你和愛戀的妻子鼻子貼鼻子關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多多少少是有些別扭的,時間一長,難不準保不齊馬勺碰鍋沿吵起來。

然後,嗯,所謂小別勝新婚。

兩個人分開一小段時間,稍微隔著點兒距離,你竟然發現自己會或多或少地有些想她。

自在逍遙。

一個什麽東西,你想近就能近,可以為之廢寢忘食食不知味孜孜以求;同時,又可以隨時急流勇退絕塵而去,並且做起來不是特別的難,沒有承受不了的心裏負擔。

就是這種狀態。

華瀾庭胡思亂想著,結合老祖的經曆和自身的遭遇體味著自在逍遙的意境。

他感到老祖的經曆裏好像缺少了什麽,一時沒有想明白。

目標和方向有了,怎麽達到,這個路徑就是個人基於自身感悟修煉而成的門道了。

華瀾庭對此已經有了些眉目,卻並不清晰。

他來這裏是修複天地萬象爐的,不是要立地成仙,當提取碎片的過程結束,他被器靈喚醒。

器靈以滿意的口吻說道:“好了,任務達成。”

“你奪回的那塊殘片上沒有古崖居的氣息,但我能感受到這個人很危險,修為是一方麵,總覺得和你有種奇怪的聯係,你再碰到他要當心了。”

“你很好。現在的狀態,我曾從老祖身上看到過。也許很長,也許很快,你就能找到自己的門道,進入飛升的境界。”

“順其自然。”

“想把一個小鑰匙插進一個大鎖孔和想把一把小鑰匙塞進一個小鎖孔是一樣的,都會別扭的很,是打不開鎖的。”

“老祖當年的坐騎說過:欲速則不達。”

“魚化為龍,鯤化為鵬,都是在轉瞬間一飛衝天的。你,已經有了這個積澱,早晚水擊三千裏,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

“這個時候,你需要堅定自己的信心,去麵對無常和變換的世界。”

“前人為什麽總愛用魚化為龍和鯤化為鵬來比喻事物的質變,而不說老虎和獅子?”

“因為,在陸地上或走或爬的動物麵對的是相對固定平穩的地貌地勢,隻有在空中飛或水裏遊的,它們時刻麵對的是不確定的氣流和水流,不得不保持隨時遊走調整的狀態,以應對無常的變化。”

“一旦化龍化鯤,才稱得上是天大地大任遨遊,不然隻能說是隨波逐流。”

一邊聽著,華瀾庭慢慢收勢,從冥想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說來也怪,不知道是實際發生了的,還是他意識裏的感覺,天地萬象爐裏暗黑一片的空間,一下子變得光耀明亮起來。

“你這就出去吧,我還要和守恒商量下反攻聯軍的時間。”

“等著你衝天而起的那一天。加油吧,小子。”

“你被黑暗敲打,恰恰說明,你是光明本身。”

“照亮舞台、光耀五洲的,不是日月火燭,而是主角背後的努力。”

被器靈連灌了好幾碗大補的“雞湯”,華瀾庭退出了天地萬象爐。

隨後幾個時辰,自在萬象門上上下下全速運轉起來,秣兵曆馬備戰。

經過長老會和神器器靈的商議,他們決定不等天地萬象爐恢複到巔峰時刻,而是盡快發起反攻,由萬象爐在反擊中逐步提升至最佳狀態。

這樣可以打亂討伐聯軍由於“連西風反水”而調整攻防部署的腳步,最大限度利用好章斐提供的信息。

萬象門的反擊,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