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說起來有點兒令人啼笑皆非。

棲霞寺和七霞寺同音,而七霞寺比棲霞寺更為常人所知。

棲霞寺規模不大,且為密宗寺院,其存在和影響局限在佛門內部很小的範圍,在神域內的聲明不顯,造成了傳送陣守衛誤以為他們要去的是七霞寺,這才導致了這個誤會。

從門內知客僧那裏了解到實情後,大家也是無可奈何,真正的棲霞寺距離這裏還有很遠的一段路程,以目前眾人的傷勢,不宜馬上長時間趕路,還是先在此地將養些時日,並通知和等待陳履安到來為好。

知客僧將大家引進寺中去拜會方丈,進到寺裏,氛圍卻顯得十分肅穆。

問過之後,他們得知七霞寺派出參與最近一次佛魔大戰的高僧全部戰死,寺裏在舉辦過祭奠法會後,每日裏都在誦經超度,其他佛事活動暫停,所以顯得人氣不旺,氣氛也比較壓抑。

七霞古寺新接任的方丈接待了大家,同意騰出禪房讓他們在此養傷休整,並告訴眾人事有湊巧,正好有一位棲霞寺的僧人被派來寺中吊唁,可以在啟程時帶他們前往正確的目的地。

於是乎,萬象門弟子們在古寺裏安頓下來。

不日,陳履安風塵仆仆趕到。

詳細詢問了配合慕家抵禦魔修和華瀾庭等人擊殺黃奕的細節後,陳履安臉上的表情數變,他既為門下弟子能夠僥幸脫險感到慶幸,更對驚心動魄、起伏跌宕的過程感到後怕。

另一方麵,他亦感十分自豪和欣慰。

作為自在萬象門長老會的成員,他自然深知以萬謝夫婦和萬象門這些弟子的實力,要滅殺一名玄珠境巔峰強者是何等的不易,這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奇跡。

換句話講,這豈不是說,如果再加上雲軼奇和慕倥傯,連他這個瑤池境升堂期的大能要是對上這個陣容的話,都可能會直麵死亡的威脅了?

當然了,能夠做掉黃奕,其中有不少因緣際會的巧合和運氣的成分,那也是非同小可了。

耽擱了數日,等華瀾庭他們勉強可以騎馬行動的時候,眾人離開了七霞寺,在棲霞寺僧人晦岸的引領下再次啟程。

晦岸是樹大師的親傳弟子,年紀要比華瀾庭他們還小幾歲,人看上去有些呆頭呆腦,不是很靈光的樣子,但眾人沒有小瞧於他,晦岸的修為不比林弦驚等人弱,這在仙洲內也屬得上是修煉天才了。

晦岸是個不問不說話的人,在路上,易流年由於在養傷期間覺得悶得慌,出來後就經常逗他說話。

這不,易流年又找了一個話題向晦岸提問:“晦岸小師父,現下我們殊玄仙洲裏還算太平,我看神域裏的佛門和魔道你來我往,鬥得是不亦樂乎。”

“人們常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我道門,意思是說正氣難修,邪氣比正氣更容易高漲,還表示修為越精進,心頭的魔障和阻礙越大,始終不能鬆懈大意。”

“不知佛家是如何看待魔道的,都說正氣必將戰勝邪惡,為什麽一直不能將魔修消滅殆盡,反而往來拉鋸,此消彼長呢?”

“阿彌陀佛。”

晦岸宣了聲佛號:“小僧修行淺薄,當不能完滿回答易施主的問題,不過我常聽師父和其他大德講經,可以把所聞與你分享一二。”

“魔之一字,所指非常複雜。在佛學中,魔,泛指一切有礙修行的念頭和障礙。”

“一種是指人們內心中的情緒和欲望所生出來的心魔,屬於個人自身的貪嗔癡慢疑煩惱等等。另一種是真實存在的,但我們看不見的欲界第六天中生存的魔民。”

“在佛教理論體係中,三界分為欲界、色界和無色界。其中欲界有六天,第六天為他化自在天,此天人以魔王波旬為首腦,最喜阻礙佛教中人修行,此人是佛祖釋迦摩尼的死對頭,其神通甚至到了逼迫佛祖涅槃的地步。”

“至於說魔修,應該是魔念的一種外化形式和表現。凡是人,心中皆有魔,不止於神域魔修一眾。”

“人心之魔,是一個人的一體兩麵。佛祖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直接以法力滅盡人心中的魔,如果直接滅魔,那就等同於滅了眾生。我佛慈悲,所做是要引導眾生自己勘破和解脫。”

“正如波旬亦是天人,是三界眾生之一,佛祖旨在普度眾生,當然也包括波旬在內,如果直接消滅他,豈不是說此魔不可度?這與佛法之學相悖。”

“因此,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必須通過感化對方,等其福報用盡,在經受魔之考驗後,度化成佛才是。直接滅魔,隻是小道小術,隻是過程中的手段之一。”

“因此故,佛魔之爭如你所說,善惡正邪如影隨形,此消彼長,永無止息。但請記住,冤業隨身,終須還賬。”

“小僧亦曾得聞,道門的仙神體係中有仙帝也有魔帝,仙帝主司賜福與教化,魔帝主司護衛與懲戒,仙與魔是大道陰陽兩麵的顯現,在根源上是一體的。”

華瀾庭聽後點頭道:“晦岸小師父說得不錯。魔的存在有其意義,魔的最大作用,就是對人的磨練與考驗,是一道道考察的關口,我們連續通關直至達到彼岸,這本身就是修行。所以,道祖也不會直接以神通消滅所有的魔。”

“另外,聽七霞寺住持說,棲霞寺屬於佛家密宗一係,密宗相對於顯宗顯得隱秘,我很感興趣,像活佛、上師、轉世、金剛乘等都很令人好奇,可否為我解說解說?”

“樹大師,他是不是活佛?”

晦岸答道:“在我心中,師父是個神人,嗯,神奇的人。師父是活佛,但他並不太情願弟子和人們這麽稱呼他。師父他顯密雙修,並且對佛教中很多派別的教義與法門都有涉獵。”

“他老人家喜歡到處雲遊,曾去過各個大陸的很多地方。據師父說,他在中央厚土大陸西邊偏遠的不毛之地,還見到過基督教、天主教、猶太教、伊斯蘭等一些信奉世間有萬能造物主的宗教。”

“現在是末法時代,佛法衰微,有很多打著弘揚佛法旗號的假活佛、偽大師出來招搖撞騙,師父最反對這些佛裏佛氣的人。”

“比如,你所說的活佛轉世是一種係統,或者說製度,製度本身是很好的,但未必執行製度的人,都一定是很好的。”

“從嚴格的大乘的觀點來看,不能說那些經過坐床和認證儀式的活佛就是更加真實可信的活佛,而那些未經認證的,例如示現為鳥兒、蝴蝶、狗或獵人的就不是活佛。事實上,情況更有可能是相反的。”

“在曆史上,有很多做出過非凡貢獻的僧侶,他們不一定擁有高級的頭銜。師父認為,當一個法座或者一種傳承變得有影響力,事情就有可能變得渾濁、容易腐化。師父覺得,但凡一位高僧大德有點兒理智的話,他甚至不會聲稱自己是活佛。”

“什麽是密宗,小僧有些了解,不過既然咱們很快能見到師父,還是等他老人家來給你們解說吧。”

一行人邊走邊聊,話題後來轉到了即將舉辦的廣濟寺成立三千年慶典上。

說到這個,晦岸的話明顯多了起來:“這可是神域佛門裏的一大盛事,屆時將有很多寺院的人來觀禮。唉,小僧這次被派來七霞寺吊唁,不知去參加慶典還會不會有我的份兒。”

林弦驚忽然問道:“佛魔戰事剛歇,要是各處的佛修都趕去觀禮,難免力量空虛,會不會給魔修留下可乘之機?”

晦岸說:“慶典上高僧雲集,魔修是不敢去破壞的,而且出席活動的畢竟還是少數,我想長輩們也會考慮到你說的情況,做出相應的布置的。”

“再有,我聽說為了彌補大戰造成的損失,神域佛門已經邀請了一批厚土大陸上的佛修高手前來華言助陣,我們的力量比以前更強了。”

“你們知道嗎?當中有一些是女菩薩,其中就包括有名的十二位師太,她們在出席慶典前,會在棲霞寺旁邊的慈蔭庵暫住。她們可都是玄珠境的強者,法號分別是定喜、慧喜、性喜、融喜、靈喜、淨喜、釋喜、心喜、暖喜、情喜、影喜、諦喜。”

易流年調笑道:“晦岸啊,我怎麽看你一提到師太們就很興奮啊?”

晦岸有些不好意思:“施主說笑了,隻是跟隨暖喜師太前來的一個女弟子,是小僧在厚土大陸未出家時的兒時舊友,小僧來這裏後就再沒見麵,所以比較期待罷了。”

易流年道:“原來如此,了解了解。鄰家小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後都遁入空門,仍念念不忘,可以可以。”

“流年,休要胡言亂語。”華瀾庭斥道:“我觀晦岸小師父四大皆空,六根清淨,豈是你這樣五行缺五行的人能編排的。”

“哈哈,五行缺五行,瀾庭你好斷語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這是說我也與佛有緣嗎?”

一路上有陳履安坐鎮,晦岸選的也是一條繞了路,但多在佛門領地的路線,他們連日穿山過水長途跋涉後安全抵達,見到了棲霞寺淩煙閣的樹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