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彗劍派的三名弟子樓乙、秦寅、時冕直接坐下,驅動飛劍齊頭並進,緩緩飛過中場,然後加速襲來。

麵對重傷的強者陸庚之時,疲憊的萬象門弟子們不敢,也無力與之進行空中交鋒,此時就不同了。

林弦驚三人也原地坐下,林弦驚的盾牌飛出變大,迎向三劍。

盾劍撞擊,左右兩劍遊魚般一繞,閃電般射向易流年和諸葛昀,兩人也催動流雲槍與虎嘯秋風棍迎敵。

他們六人都還做不到以心意指揮兵器,各自變換手勢,牽引劍盾槍棍發招變向。

林弦驚的大盾巨大堅固、攻防一體,諸葛昀槍招嫻熟、招招搶攻,易流年的棍身沉重、大開大闔,對方三劍試探之下並沒有占到便宜。

林弦驚三個都和紫嶽仙宗的虛空無極劍較量過,雖然吃力的很,對付起這種常規的飛劍攻擊,不說遊刃有餘,也表現的好整似暇,並且開始了反攻。

見取之不下,樓乙和時冕的左右兩劍順勢後退,和秦寅的飛劍組成了劍陣。

這是心意彗劍派的本門拿手本事,三人配合多年、心意相通,如臂使指,三把飛劍或聚在一處旋轉強攻,或有攻有守有襲擾,還時而發出劍氣附帶上術法。

而且,劍陣一成,靈氣被陣勢加成,氣勢大漲。

更加厲害的是,三人竟能交替禦使三劍,任一把飛劍都能隨時改變招法和屬性,讓對手難以適應。

林弦驚三人也是配合慣了,但相比對方變幻莫測的劍陣就有些相形見絀了,一時還沒有露出明顯的紕漏,但漸漸被逼迫的處於守勢。

三人淩空禦使兵器協同作戰的技藝水平不如對方,論打鬥經驗和應變能力,卻隻高不低。

沒有言語溝通,隻在眼色示意後,林弦驚的大盾開始壓低,流雲槍和虎嘯秋風棍隨之跟隨下降,引動劍陣也降低了高度。

林弦驚的土係術法,原先隻能引發地麵的劇烈震動,有了先天八卦陣裏的經曆和修為增進後,他現在能夠做到激發衝擊波衝出地表。

高度合適時,他的術法發動,無形的衝擊波遲滯幹擾了對方劍陣的運轉,易流年和諸葛昀立時反擊,而林弦驚的燕尾盾則借機高速前衝,到了劍陣的後方。

劍陣很快重新穩住,對易流年和諸葛昀形成了絕對的壓製。

樓乙三人不明白林弦驚的用意,他三人隨身可不止一把飛劍,就算林弦驚的大盾攻擊過來,距離遠了力道也會不足,他們再出三劍組成第二劍陣也不在話下。分心二用當然不如一心一意,可這種戰術也不夠翻盤的份量。

林弦驚卻不是打著這個主意。

盾到中途,停住變大,盾麵立起,似風車一般旋轉起來,同時盾身上的機關發動,空氣發出爆響,燕尾利如刀鋒,對三人連接飛劍的靈氣進行了切割。

原來如此!

林弦驚一人的力量,還不足以全部切斷三人和飛劍的聯係,但劍陣受到影響,可就變得散亂,不再成形。

易流年和諸葛昀馬上抓住機會,聯手打落了一劍。

劍陣既破,氣勢已泄,三人再要發出新劍重組劍陣,對方三人可不會等待,迅即趁亂大舉反擊,各個擊破,從而奠定了勝局。

接下來,後麵兩家經過商量,由仙洲西部第一大門派長生十二樓出戰。

華瀾庭他們的成長極為迅速,在年輕一代的小字輩兒中遙遙領先,並且潛力無限,但仙洲各派中從不缺少天才,長生十二樓精挑細選出來的弟子的修為都在還丹境上下。

這必將是一場硬仗。

作為西部老大,長生十二樓可不像五花八門的人那樣猥瑣,他們要求在正午之後再戰,留足了時間讓萬象門四弟子休息,這才是大派該有的風範。

未時一到,比試開始。

這一場四對四,不限手段,哪一方的人全部趴下則告負。

對手是三男一女,拜入門派後的名字分別叫作張不周、餘不丁、趙不破和李不言。

長生十二樓合理利用了規則,說是四打四,其戰術卻是一對一,一上來就分割開了華瀾庭四人,捉對廝殺。

他們之前觀看了前兩戰,對萬象門弟子們的修為強弱和各自特點有所了解,而對方卻對他們知之不多。

因此,長生十二樓還采取了田忌賽馬的策略,例如讓功力最高的大師姐李不言對上了相對較弱的易流年,一旦得手,勝負自定。

這一安排確實切中要害。

易流年的修為本就弱於對手,李不言又是十八般武藝樣樣不稀鬆,易流年使出渾身解數都無法扳回局麵,要不是他在文茵的觀戰助威下超水平發揮,連目前一炷香的時間都頂不過。

同伴們自然不會任由易流年一人受苦被欺負。

別看在平時,林弦驚和易流年隻要一見麵就會拌嘴,實際上兩人的關係最為親密。

林弦驚要照顧易流年的麵子,沒有馬上就過來相助,直到這時才猛然一個爆發,借機轉移到了他的身邊,兩人聯手對抗對方兩人。

時至今日,俗世界中的武學功法早已棄之如敝履,但其中蘊含的理念和技巧仍可參考借鑒。

林易二人以“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形成穩守之勢,任李不言和趙不破的攻勢風狂雨驟,兩人一如護岸大堤,短時間內可保巋然不動、堅不可摧。

這邊以強打弱,另一頭就會攻守易位。

隻是長生十二樓弟子的修為不弱,術法精奇,對華瀾庭的寸步千裏和五雷鳴光掌已存防範之心,不放大招的話,華瀾庭和諸葛昀也不容易快速致勝。

對手不是軟柿子。

華瀾庭和諸葛昀正要發力,長生十二樓的人也在邊打邊觀察局勢,見戰術失效,突然之間就變了陣,李不言找上了華瀾庭,其他三人也換了對手。

這一戰才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四人打得也是興起。

他們沒有急於決出高低。

揉搓對手是很重要,這時他們的心態稍有改變。

與同等對手的交流是個機會,可以多加觀摩了解其他門派的長短優劣,這也很重要。

同時,再怎麽說也隻是一場比試,沒有必要暴露己方的全部底牌,被人看透摸清。

在幾座大殿裏,以元識觀看比鬥的守硯等長輩看到這裏,都是心中暗許,大感欣慰。

孩子們的表現證明了他們在長大成熟,有了自己的判斷和見解,沒有被之前的偏**緒左右了頭腦——一時的勝負並沒有那麽的重要,能夠審時度勢靈活應對,才是可造之材。

但比武總要有個結果。他們不急,對方忍不住,率先發難了。

變生肘腋之際,華瀾庭是憑借出色的靈識覺察到了場地上氣息的突變,諸葛昀則是依仗豐富的搏鬥經驗和直覺捕捉到了一刹那的異常,兩人及時作出了應對。

林弦驚和易流年卻是從華瀾庭和諸葛昀的異動上判斷出了情況,這是四人從營造處就開始在一起形成的默契。

同等級數的高手相博,很多時候,比得就是瞬息的反應。

他們的應激反應比長生十二樓四人還快上了半分,決定勝負的半個呼吸。

華瀾庭的寸步千裏,加上如今已經可以作用於無形的紅燒魚帶鹽元素剝離大法,立即造成了李不言全身的軟麻乏力,她隨後被華瀾庭一個凶狠的肩撞撞翻在地。

林弦驚以鳶形燕尾盾猛力逼住了餘不丁和張不周。

諸葛昀一個回馬槍險險擦過趙不破的臉頰,大槍就勢砸到其肩上,趙不破駭然和被壓住的時候,易流年欺近,一個過肩摔,把他放倒在了地上。

餘不丁和張不周見此情景,很光棍地撤步認輸。

再勝一場,四人看向上山的最後一個門派——同在仙洲東部的綿山洗劍穀。

洗劍穀曾是仙洲東部第二大派,後在紫嶽仙宗的強勢打壓下選擇了偃旗息鼓。很長一段時間裏,洗劍穀弟子不出綿山,人們都說他們怕了紫嶽仙宗龜縮起來。

龜縮是不假,洗劍穀其實是在以戰略上的退卻換取喘息的時間,他們一直在臥薪嚐膽積蓄力量,在綿山之內整理古籍、完善功法和苦練弟子,以圖東山再起。

見所有人都看過來,洗劍穀的長輩沒有出麵,一名為首的弟子起身上前,朗聲說道:

“諸位,在下蕭枕河,旁邊是我的師弟蘇星夢、沈武門和匡若辰。我代表洗劍穀說幾句話。”

“首先我要說的是,洗劍穀退出比試。”

一言既出,四下裏發出低呼。

蕭枕河解釋道:“洗劍穀此來,並非對自在萬象門的大賽冠軍心有怨言,而是本穀蟄伏已久,靜極思動,師門讓我們出來會一會仙洲裏的青年英豪。”

“如今,見識了前麵三場精彩紛呈的切磋,我們是乘興而來,收獲良多。既然見識的目的達到了,何妨興盡而歸。”

“下不下場,輸還是贏,都是次要的了。”

“不管你們是否相信,我們四人對上自在萬象門,盡管有一定的把握不敗,但並無十足的信心必勝。既然難以取勝,既然此行不為爭勝,所以我們決定退出。”

“萬象門的四位,雖可劃作同輩,但比我們四個宗門的所有弟子都要年輕,已有如此實力,實讓我等汗顏。即便能僥幸得勝,也是勝之不武。”

“想我洗劍穀,昔年曾想爭雄天下,受挫後埋首反思。如今,不日將重開山門,不再坐井觀天,然已不欲再爭一時之短長,而是要聯合同好,共求長生大道。”

“我們欣喜地看到,包括萬象門在內的各大宗派弟子修為高強、術法精深,這會更加激勵本穀弟子勤修苦練,以期獲得同參共修的資格。”

“以後,我們很可能逐一拜訪,交流切磋,同樣也期待諸位代為宣揚,洗劍穀,隨時歡迎大家來綿山盤桓小住。”

眾人聽後議論紛紛,蕭枕河這番話的信息量有點兒大。

此人不卑不亢,話說的看似磊落,而又不失圓滑,綿裏麵好像還藏著針,偏偏聽上去又讓人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是不是怯戰不好說,但洗劍穀在臥薪嚐膽之後要複出,這一點是坐實了的,不管是要興風作浪,還是如他所言一樣,謀求攜手發展,都必然會對仙洲東部,乃至仙洲的勢力格局產生一定的影響。

不管怎樣,架是打不成了,營造處四子已經完成了任務,其他的事情留待後續再做觀察,各大門派自然會很快得到比武結果和洗劍穀複出的消息。

塵埃落定,四家沒必要久留,於是華瀾庭四人代表宗門送不速之客下山。

山腳之下,管它真情還假意,四派弟子都亂哄哄地過來說上一兩句話道別。

嘈雜之中,始終沒有出過聲顯山露水的一位五花八門不知名姓的隨隊老者走上來,拉著華瀾庭的手笑道:“後生可畏啊,老夫開了眼了,想吾等年少時,可不曾有華小哥的本事。”

華瀾庭正待客氣兩句,不由一怔,手心裏已經被塞進了一個紙團。

老者微微點頭,又握了握,放手離去。

華瀾庭沒有聲張,但他心中,疑雲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