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瀾庭和陳紙鳶兩人養精蓄銳,待修為全部恢複後,一前一後沿小路摸索前行。

向下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感到潮濕之意越來越濃,來到一個低矮狹小的石洞後,前方沒有了道路。

兩人看到石洞中間有一個高出地麵的寬大井台,確認這裏沒有人跡和危險,二人轉到井台前,向內看去。

井下有一泓清水,初時並無異樣,等待片刻,水麵就自左而右旋轉開來,形成一個漩渦,其中慢慢顯出影像,待清晰之後,露出一片宏大的建築群。

神奇的是,隨著兩人目光的停留和轉動,眼前景象隨之放大和移動,直至能夠看清每一座殿堂。

這是一處規整的道觀,建築格局為傳統的四合院式,山門前有影壁,影壁前有欞星門,主殿和配殿縱橫鋪開,層層院落依次遞進,形成鱗次櫛比的形態。

到了最後,連每座建築的上匾額都能看得清楚,有靈官殿、真武殿、玉皇殿、三清殿、財神殿、文昌殿、八仙殿、雷神殿、廣嗣殿等等。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又過了一會兒,殿裏麵的事物也漸次顯露,隻見供桌和條案上飄浮著一個個光團,裏麵裹著的不是兵器或法寶,就是厚薄不等的書冊。

凝神之下,竟有字跡浮現於上,例如:一千一百年前龍門派王玉鼎的天師刀、八百三十年前洞虛散人的三清鈴、一百九十年前昊天宗鎮宗真心息妄大法,諸如此類。

華瀾庭和陳紙鳶直看得是心跳加速。

看來這裏保存的都是曆年來進入中央天井探險而隕落的各路高手之物,草草一數,有二三百件之多,雖然隻是一小部分,可也足以讓人怦然心動了,這不就是大家冒險到此想得到的機緣嗎?

兩個人並沒看完,就抬頭相互對視一眼,各自咽了咽口水,手扶井沿動著心思。

華瀾庭張嘴問道:“陳陳姐,你怎麽看?”

陳紙鳶吐出一口濁氣,反問道:“咱們要冷靜,庭庭弟,你說呢?”

華瀾庭原地轉了兩圈,兩手抱肩:“江湖有諺:事出反常,必有妖蛾子。”

陳紙鳶頷首:“說得不錯,江湖還有諺:逢林莫入,逢井莫跳。此乃顛撲不破之真理。”

華瀾庭:“這明顯是人為的,是誰能收集到這些寶物放到這裏?肯定是要**眾人下去搶奪,不管目的為何,必是陷阱圈套,我都能聞到下麵有淡淡的血腥味道飄上來。”

陳紙鳶:“老弟明智的很,東西是真是假還不知道,一般人還真抗拒不了這種貪念,我看貿然下去凶多吉少。”

華瀾庭道:“我曾在一個異度空間聽到一句歌詞,好像叫三年二般雙截倫周傑棍,雖然不明其意,但是,你我豈是一般的人物。”

陳紙鳶重重一點頭:“那是當然,擺明了這旋井就是陷阱,我們要離開這個是非地。來,一起找找出路。”

兩人沿著石洞遊走,華瀾庭一路敲敲打打,陳紙鳶手指一晃,指尖出現一道符紙,她低念咒語後,喝了聲:“探勘符,走你。”

那符紙就飛出,沒入了岩壁。

陳紙鳶閉目感應,睜眼說道:“這裏沒路,岩壁堅硬,連著地麵之下都內含豐富的火雷元素,不宜施展遁術。”

華瀾庭點頭:“姐姐言之有理。我在那個叫扭腰的異度空間裏的一本書上也看到過,有位那個時代的大能曾成功地借助海底光纜施法,以光速瞬息穿越到了大洋彼岸,他欣喜大意之下,在用地行術去一個叫圓明園的地下探寶的途中,碰到北京西山裏叫什麽軍事基地埋設的超高壓電纜,然後就不幸掛掉了。”

陳紙鳶:“弟弟你知道的真多。”

華瀾庭:“沒辦法了,我們還是回到石門那裏,借土遁到其他地方碰碰運氣吧。”

華瀾庭堅決地轉身就走,卻沒聽到陳紙鳶跟上的腳步聲,他回頭見她又趴在井口朝下看,就喊了一聲。

陳紙鳶回了句:“讓我再最後看一眼,都是好東西啊,有點兒舍不得呢。”

華瀾庭等了會兒,陳紙鳶還在看,他過去一拍肩膀:“走了啦,鏡花水月,不要留戀。”

陳紙鳶沒有動作,華瀾庭發現她雙眼赤紅,呼吸急促,忙問道:“姐你怎麽了?”

陳紙鳶說不出話來,隻是指著下麵。

華瀾庭探頭,這時水麵上顯露出的是慈航殿裏的一本書冊,上麵寫著:百年前神符天遁門陳振聲,《遁甲探源之六》。

隻聽陳紙鳶顫聲帶著哭音結結巴巴地說:“就,就是這個。我,我來這裏就是為了這個,那是二爺爺的東西,他老人家不告而別,果然失蹤在此地。他隨身帶走了第六冊,我門遁術由此在傳承上出了瑕疵。此物,我勢在必得!”

華瀾庭眨眨眼,勸道:“姐,逢井莫跳,你可不是一般人啊,要經得起**啊。”

陳紙鳶:“我不管,門中全體發動找尋百年,其中記載的兩種功法至為重要,為了續上傳承,管不了它幾年幾班人了。”

華瀾庭歎息一聲,看陳紙鳶的樣子是九頭牛也拽不回頭了,事不關己時貪嗔執念都容易放下,一旦與自身利益扯上關聯……

陳紙鳶猛然回首:“你走吧,如果姐有不測,煩請前去告知我門中二爺爺和功法的下落,多謝。”說完就縱身躍下。

華瀾庭一把沒有拉住,稍一閃念,搖搖頭,也縱身跳入井內。

兩人穿透水波,下麵是個長長的無底管道,感覺上粘稠卻實際上光滑,身體不由自主,急速溜向深處。

良久,在似乎撞碎了一層壁障後,二人落地,正是道觀山門前。

門上三個大字:析易觀。

陳紙鳶見華瀾庭隨之而來,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閃身形進了大門。

剛一進去,撲麵而來的就是濃濃的血腥之氣。

兩人放眼望去,不少地方都有倒伏的屍體,死狀都不完整,散落著殘肢斷臂,顯見有很多人受不了寶物的**選擇來到這裏,相互為奪寶廝殺至死。

華瀾庭壓下心頭上湧的不舒服的感覺,正在辨明慈航殿的方向,陳紙鳶在一旁已手捂嘴唇,彎腰嘔吐起來。

華瀾庭知她應該是沒有見慣這種殘殺血腥的場麵,停下腳步等陳紙鳶平複。

沒多久,陳紙鳶起身擦擦嘴,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華瀾庭連忙跟上,叫道:“慢點兒,小心些,裏麵可能還有人,外麵也可能有人陸續進來。”

一路穿堂過殿,越過不少死去的修士,到了福祿壽三星殿裏時,華瀾庭聽到前麵遠處有鬥法的動靜,拉住陳紙鳶停了下來。

等了片刻,前麵聲息漸無,正要起身出門轉往慈航殿,華瀾庭心細,靈識覺察到附近的一個死人堆裏,發出來一絲微不可聞的聲響。

他輕輕推開陳紙鳶,墊步擰腰無聲地竄了過去,剛一俯身查看,一道白光陡然射出。

華瀾庭早有警惕,伸指彈飛了飛刀,右手金絲鐵線疾刺而下。

“道友饒命!我願讓出寶物,千萬不要殺我啊。”

隨著聲音,一個人推開壓在身上的屍體,高抬雙手舉著一物爬了出來。

華瀾庭不是嗜殺之人,聞言隻以金絲鐵線抵在其人喉頭。

那人身著道袍,袍上有血,長得賊眉鼠眼,佝僂著身子目光閃爍,說道:“道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身受重傷,必不是您的對手,求放過,寶物獻上,不敢藏私。”

華瀾庭左手一招,取過那寶物,右手一緊,喝到:“說,你是誰?躲在這裏幹什麽?”

那人向後閃了閃,諂媚地回道:“我說我說,先謝過道友不殺之恩。”

見華瀾庭真的沒再動手,此人又退了退,繼續說道:“貧道丁修勤,道號西卦子,是太懸山寶勝宗門下弟子,隨本宗師兄弟前來探險。”

“我們進來後,路上連鬥數場,到了一處深井邊上,看到此道觀的情況後就進來了,想必道友也是如此。”

這時陳紙鳶也走了過來:“丁秀芹?西瓜子?你這人怎麽取個女人和零食的名字?剛才這裏是什麽情形?”

觀察到華瀾庭和陳紙鳶都麵色和善並且年輕,丁修勤放下大半心來,又擠出些笑容:“是是是,這位女仙說的是,都怪貧道的爹娘沒文化,修煉也不夠勤快,您要是不愛聽,我現在就改名。”

頓了頓,西卦子確認兩人沒有殺他之意,放下雙手,賠笑說道:

“哎呀,道友你們是來的晚沒趕上,運氣好啊。我們可是碰上大波轟了,幾十個門派的數百修士為了那些個寶貝大混戰啊,戰況空前慘烈,人人都像瘋了一般,這是何苦呢,修道求長生,小命最要緊。”

“別廢話。”華瀾庭打住他。

“好的好的,一通廝殺過後,小可的同門死傷殆盡。我見勢不妙,於是裝死躲進死人堆裏,這才僥幸逃得性命。本想等沒人時溜走,這不是碰到兩位了嗎,我屏息閉氣時間太長,讓這位耳聰目明的小哥慧眼識破,事情就是這樣。”

陳紙鳶心係《遁甲探源》,聽得西卦子囉嗦,不耐地說:“庭庭,別理他了,處理下,我們走。”

西卦子聽到處理下三個字,嚇得馬上又連退數步,作揖打躬:“別別,小人修為低下,人畜無害啊。我,我還有消息奉上。”

“我知道兩位功力通神,真不是瞧不起你們,但這裏麵確然有些個是煉己境以上的高手,他們不惜放下身段和麵子混了進來,真的打不過啊。奉勸兩位小心為上,不要逞強。貧道我記心甚佳,可以頭前帶路。”

華瀾庭說:“不必了,後會有期。”

“你們真不殺我?”

“嗯,現在還沒找到理由,難道說你很著急投胎?”

“不不不,兩位請,不用管我。”

等華瀾庭兩人走遠,西卦子大大鬆了口氣,直起身子,他隻是貪生怕死,其實並沒有受太重的傷,此刻喃喃自語道:

“現在怎麽辦?幸好遇到兩個雛兒,殺性不大。罷了,讓這兩人在前麵探探路,我先搜羅下這裏死去修士的儲物空間。人已歸西,不拿白不拿,我西卦出手,向無空手。然後嘛,再跟上去撿撿漏,說不定碰到好東西。”

“本道爺沒別的本事,裝死和逃生,再有這尋寶鑒寶、妙手空空的功夫一流。好,就是這個主意。”

不提丁修勤翻衣倒包,取拿死者的隨身物品,華瀾庭兩人出來後直奔慈航殿而來。

去往西廂偏殿的路上,他二人再沒有碰到活人,就在臨近慈航殿殿門時,耳邊忽聽有人發聲:

“就猜到總會有漏網之魚,身上有什麽收獲,都交出來吧,否則休怪本公子,手下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