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人馬過萬,無邊無際,如今除了戚籠和趙黑交鋒的城南,三個城門所在,都是無邊無際的難民。

似乎是有人將這些難民聚集起來,然後再放開城門,而能有這般能耐的,除了黑山精甲的主將朱元聰還能有誰。

或許誰都沒有意識到,在李伏威三番兩次削減官府守備力量、打擊地頭勢力、抽調精壯入軍後,黑山城陷入了從未有過的衰弱之中。

“搏命還是等死!?拿起刀子,把那些豪宅大院的東西搶回來!”朱元聰瞪大雙眼吼道。

一雙雙麻木、痛苦、掙紮的眼神亮了起來,他們手上,真的是有明晃晃的兵刃。

頃刻之間,城裏像是蝗蟲過境,成片的火光洶湧而起。

“真漂亮啊!”白三娘瞪大了美目,滿臉驚歎,“乖侄兒,姑姑給你放的煙花怎麽樣?”

城主府一處角落中,正趴在地上裝死屍的胖城主抬頭,圓圓的眼中滿是璀璨光芒。

同一時間,虞老道解除了‘遁地狀態’,口中長吸一口氣,這口氣是民怨、民憤,同樣也是藏在人心中的煞氣。

虞老道雙眼猛的漆黑,同時身子節節高漲,一身道袍撕裂,從中露出粗大的肉角和透明甲衣,嘴裏更是鋸齒外翻,單論氣血程度,一下子超過了二煉拳師。

而且對方從皮肉中擠壓出的道道詭異符文,就像是神壇上的怪異符號一般,而且多了一分煞氣騰騰。

青浮山三仙老眼猛然瞪大,就連認為老道有殺手鐧的蕭道人都張大了嘴巴。

這、這是什麽鬼!?

要知道一切的法術變化,都隻局限在風水之氣的變化中,常人難以發覺,並且隻能淺層次幹擾現實。

而現在,這老道不知用了什麽法門,居然變的比兩側房屋都高,而且是現實中的變化。

“神、神身!”

青浮山三仙同時想到了某事,麵色一變,這不就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神性變化嗎!?能夠脫離生命桎梏,從人道走到神道的奧秘!

‘怪物’無聲大吼一聲,三步做兩步撲向敵人,一位老道麵色一變,手指掐訣,吞咽不絕,頓時灼熱的白雲從空中降落,覆蓋‘怪物’全身。

像是澆了一層燒開的熱水。

可惜這些‘金漿玉釀’完全燒不開對方肉甲,一隻巨掌猛然從雲中探出,裹住了老道的腦袋,老道因為劇痛而臉色通紅。

‘嘭’的一聲,腦袋直接炸裂開來,紅白迸射。

‘怪物’又故技重施,沒過三息,青浮山三仙就變成三堆肉泥。

‘怪物’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將那胸腔中的憤怨煞氣吐了出來,身子漸漸恢複人形,身子一虛,腳步一晃,低頭一看,老臉一紅。

“哎呀,一不留神就光溜溜了。”

“你該不會是真的吧,”蕭道人驚的識神都差點穩不住:“轉生道長?”

惡道宗的四大道長之一,堪比神祇的金丹高人?

“咳咳,”虞老道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沒錯,我就是!”

迎風吹的雞兒涼,虞老道一邊頂著對方崇拜的眼神,一邊在心裏補充。

‘……轉生道長的看門老童子。’

而在城主府中,另一場戰鬥也接近了尾聲,趙勇除了胯部外,渾身上下被插滿了暗器,半躺在地上,血流如注。

最嚴重的是左眼,被對手用手指活活的挖了出來。

跨部他保住了,眼珠子這種要害就疏忽了。

而此刻,這顆眼珠子正在白六四手上不斷旋轉著。

“大叔,看來是我賭贏了。”

白六四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滿臉冷汗,歪歪扭扭的向對方摸過去。

他的一條腿挨了對方一記鐵拳,小腿骨直接被砸斷了。

但他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

再然後,他看到了趙勇詭異的表情。

一條條紅色海帶從四麵八方纏繞過來,白六四勉強閃過兩條,無奈精力耗盡,被越來越多的海帶纏住身子。

在驚愕之中,蝦夷島海盜嫻娘利落的從房梁上翻了下來。

“你——”

海盜的骨質彎刀毫不猶豫的捅穿了他的心髒。

“老子賭博那麽多年,逢賭必輸,但你真當老子不會作弊啊!”

趙勇痛的齜牙咧嘴,“你這臭婆娘咋不早點出來,老子以後就隻能做獨眼龍了。”

“早點出來你還能贏麽,這小子滑溜的跟條泥鰍似的,”同樣是獨眼的女海盜沒好氣回了一聲,語氣少見了多了一絲羞澀。

“沒眼珠子正好,跟我到島上做海盜去!”

而在白江之上,白家四駒中,最強的白一陽以近乎碾壓的優勢取勝。

煉化三條筋,號稱興元府第一騎將的宮元朗被打的奄奄一息,最愛的寶槍‘攻虎’被人用拳頭打斷。

而其率領的海盜,也被斬殺的隻剩三四個,藏入水中不敢露頭。

“看來是我贏了。”

“是嗎,”宮元朗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知不知道兵法上有一句話,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製流,兵因敵而製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白一陽麵色一變,猛然回頭,隻見滾滾洪流從葫蘆口傾瀉而下,十數頭惡鯊撲來。

所以剛剛的,是戰術拖延?

宮元朗棄了寶槍,抽出一口短刀,惡狠狠的一笑:“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

惡浪洶湧,自上遊積蓄的江水一舉將船隻淹沒,無論船上的疍民,還是拳術高到能踩水的白一陽,麵對這用法術蓄滿的洪流,都無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力。

洶湧水浪卷過,船隻全毀,敵我雙方全被扯入水下,隻有水底偶爾冒出的氣泡,證明還有人活著。

不知過了多久,江岸上,一道相當狼狽的身影爬了上來,腹部高鼓,躺在岸上就不要命的喘氣。

手中刀子上,還掛著一節腸子。

“說本將軍不會打水戰,開什麽玩笑,本將軍可是水陸全精!”

……

時間往前推上一時半刻,就在虞老道大展神威,一舉捏死青浮山三仙之時,戚籠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勝機。

煞神也是神,神對於邪祟,是有壓製作用的。

戚籠眼一閉,而在下一瞬間,趙黑的蛇瞳眼中,無邊無際的黑暗下,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了下來,是血雨。

‘此子除了迦樓羅血脈,莫非還有別的傳承?不過雙血脈傳承,早在戾皇時代消失了。’

戾皇是鍾吾國最後一位妖皇,諡號為戾,他最著名的行為,便是掠奪國內所有的血脈傳承,號稱要打造一尊血脈之神。

結果就連當時的神族都接受不了他的瘋狂舉動,一時間天下大亂,群雄蜂起,最後這位戾皇在通天樓自焚而亡。

不過雨滴落在他的身上時,他悚然一驚,這感覺——

“龍脈!”

“吼!!!!!!!”

一聲震裂黑暗的巨吼聲,一條無首之龍撕碎黑暗,布滿血色鱗片的巨爪抓來。

趙黑蛇瞳之中,一條手臂粗的蛇身猛然鑽出,同樣沒有蛇頭,隻有一顆漆黑的眼珠。

眼珠一轉,濃鬱到深沉的黑暗再度凝結,一下子就把龍屍封入層層黑幕之中,連隱約的龍吼聲都微不可聞。

剛鬆口氣沒多久,突然精神又猛的一提,剛剛還芒刺在背的惡鳥氣息竟在那一瞬間突然消失。

可惜這時已晚了,落下的一滴血水中,一隻金色鳥喙突然探出,朝著那顆漆黑的、陰沉無比的眼珠猛的一啄!

戚籠的食龍爪往趙黑的右眼上一掠,除了抓碎了眼珠外,這老貨的半張臉都炸了開來。

食龍爪特性——爆裂掌。

“人有貴賤之分!你還不明白這一點嘛!”

趙黑歇斯底裏的大叫,渾身爆裂聲大作,身上黑袍繃緊如鐵皮,然後無數道不同類型的勁力從中打出,像是刺蝟張開了身子。

可惜這些亂勁並沒有打中戚籠。

“當然明白,”戚籠的聲音若有若無,像蛇一般陰冷,又如龍一般高傲。

“人有生死貴賤,我生,你死,所以我貴,你賤!”

一隻金爪從其背後插入,奪走了這短打天王的性命。

“可惜沒和你真正鬥上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