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夷島所在的海盜窩,是由十條沙船,外加幾十條鐵角小船在島中心深水灘圈出的地界兒,看上去像一座新建不久的魚港,隻不過港口無人,而且浪頭翻湧,水麵上衝出大量海獸幼崽的屍體,似乎是被毒死的,厚實的魚鱗上,並沒有被刀砍斧剁的痕跡。

嫻娘目光哀傷的看著一條條嘴巴張大、慘白魚眼茫然凸起的鬼鯊,心裏很是痛苦,鬼鯊是沿海少數可以培養的妖種之一,是水姆娘娘的恩賜,對蝦夷島海盜來說,是最親近的夥伴,如今這沿海霸主卻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了給它們挖開的蓄水池中,這無疑是一種侮辱。

“快看!”

趙勇兩隻銅鈴眼一鼓,粗蘿卜般的手指往上一指,隻見在各條大船的詭杆上,一具具海盜屍體被吊著,脖子掛了根彩繩子,隨著風一吹,來回晃**,不少人看到了二人,嘴巴一張一合,脖子拉的老長,表情痛苦,粗粗數來,不下百名。

“嫻姐兒~”一海盜吐著血水沙啞道。

“蛤仔!”

嫻娘牙齒磨的‘嘎吱’‘嘎吱’直響,女人凶狠的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忍不住,拔出腰間兩口彎刀,弓著身子摸了過去。

至於趙勇這濫賭鬼更沒什麽警戒的念頭,顛顛的就跟了上去,甚至還在琢磨著,這些海盜要是往官府上一丟,得能賣多少兩銀子。

嫻娘多長了隻心眼,沒有直接上船,先從船艙的小門翻了進去,來回搜刮了數船,確認沒埋伏後,才三步並兩步的上了甲板,手中刀往繩子上一剁。

“蛤仔,姐現在就來救你!”

可是這繩頭不知為什麽變的極重,嫻娘抓的不是不緊,但繩子一甩,依舊被擦了一大塊油皮子,那叫蛤仔的海盜往甲板上一砸,‘啪唧’一下四分五裂,胳膊腿亂飛,血漿染紅了地麵,腦袋滾了三圈,直接撞在嫻娘的蛙皮靴子上,嘴巴囁嚅了下,吐出兩個字,“救我。”

“啊!!!”嫻娘這個獨眼、寸頭的凶狠女海盜發出一聲痛苦尖叫,指甲都刺入血來,抱著人頭久久不語。

“嫻娘,莫要傷心了。”

“嫻姐兒,快救我們。”

“聖女,快走,這是陷阱!”

嫻娘深深吸了兩口氣,口中默念海神咒語,然後往手背手心各自‘劃拉’一個十字口子,鮮紅血水溢了出來,然後血水迅速風幹,凝成一隻魚皮手套,指頭上套著五片魚鰭,這一招神術叫‘五魚之力’,能夠短時間內擁有五條異種黑魚之力,差不多相當於千斤左右。

又是一刀割開繩子,隻不過這次嫻娘反手一握,竟冒出五隻大黑魚的咬合幻象,繩子猛然繃緊,然後在下一刻,另一個海盜的脖子被繩子猛的一勾,臉紅如番茄,仿佛頭和身體都受到了巨力拉扯,脖子上一圈皮都炸裂了,然後在下一刻,地麵一聲重響,一顆腦袋和一條血淋淋脊椎依舊吊在繩索上。

嫻娘眼角都要睜裂了,隻是這一次,趙勇把她拽住了,齜牙咧嘴的想了半天,開口:“這玩意我見過,叫神仙鎖。”

水麵一圈圈漣漪**開,一具無頭骷髏倒映在水麵上,隻是這一次,水麵下的不僅僅隻有祂一個,還有一具具倒吊的屍體,那繩子拴著的,其實是腳。

……

“老三,我們打個賭怎麽樣?”賈似道冷不丁的道。

戚籠嘿了一聲,沒有說話。

“還記得咱們當年在山上,我每年都給你們演的把戲麽。”

戚籠想到了什麽,表情緩了緩,“神仙鎖?”

“你果然還記得,小豹子過年非要鬧著吃桃,大冬天到哪裏給她弄桃吃,我就給她玩了一花招,說是從天宮去偷,從我那箱子裏摸出一團繩子,輕輕一抖,筆直的撐起幾十丈,然後我就爬啊爬,直接就鑽到雲頭上去了,然後‘唉呀’一聲,腳崴了,繩子也斷了,身子直接掉在地上,‘啪唧’一下,裂成十幾塊,嚇的小豹子哇哇大哭,結果騙的差不多了,嘿,真身便又從箱子鑽出來。”

賈似道笑的前仰後合,道:“自從那時起,鼎鼎大名的赤羅刹就再也沒吃過一顆桃子,哈哈哈哈,你說她笨不笨!”

戚籠表情漸漸收斂,淡淡道:“說吧,你想要賭什麽?”

“就賭你那兩個同夥,能不能從天上偷下一個‘桃兒’,隻要一個,就算我輸,否則就算是我贏。”

“我贏了,不管眼下這段時間赤身黨想做什麽,你別管。”

“那你要是輸了呢?”戚籠反問道。

賈似道摸了摸脖子,“我這顆腦袋,給你。”

戚籠目光掃來掃去,最終嘴巴緩緩揚起,伸出了三根手指,“你沒死,當年我就隻摘了三顆腦袋,如今不多不少,我也隻要三顆。”

鹿蜀侯眼角一抽,踏前一步,臉頰兩絲鬢發微微擺動,居然發出類似簫一樣的悲切音調,空洞靈透,同一時間,對方的手掌反轉,像是隨著音調在震**。

“怎麽,開天神氣麽,擁有神族血脈還真是方便啊。”

戚籠眉目低垂,隻是身上青色菩薩越發邪笑。

橐駝侯弓著身子按住了對方,低沉著嗓音:“戚大當家能說話算話?”

“我若是說話不算話,現在站在你們麵前的,便就不是老二,而是我。”

賈似道眼角一抽,不過並沒有搭話,反而沉默了下來,便等於默認了當年一事與地軍有關。

戚籠長吐一口氣,“真沒想到,藏勢九道,能與七大都督府爭霸的超級勢力,居然惦記上了我這窮山溝的仨瓜倆棗。”

“確切的說,是看上了你,”橐駝侯低沉的道:“侯爺對您有過一句評價。”

“哦?”

“刀凶必弑主,弑主之前能殺人。”

戚籠揚眉,倒是沒想到,這個傳說中,代表世俗武道盡頭的那個男人,會對自己有這麽一個評價,某種意義上,還挺高的。

“那麽,貴軍這次又來搞事,為的是什麽?李伏威,不對,李攝麽!”

戚籠明顯感受到,說這話時,兩位地軍侯爵的表情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橐駝侯道,“戚龍頭,我們隻是想知道,剛剛的賭局,你是否認賬?”

“認!”

戚籠冷冷道:“但我怎麽知道,你們認不認?尤其是我這位二哥,他當年假死,可是把所有人都唬過去了。”

“所以咱們都還是實在一點吧,武人被人按著腦袋砍還不還手,這事兒誰都不信,老二這麽說,無非是信口開河討價還價,不過我對你們名族的拳術,多少還是有點興趣的,比如說,這傳說中的天神氣,就是比武人的虎豹雷音要方便的多。”

武人的拳術由外及內,滲透到五髒六腑,最後開發人體穴道,將人體的潛能催發到‘半神’之境,這其中的過程便是‘虎豹雷音’,當然,‘虎豹雷音’隻是一個統稱,每一流派都有自己的秘術,是屬於真正不可外傳的師門絕學。

而地軍之所以強大,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這些古國名族可以通過血脈秘術,提前達到這一境界,所以同等拳術層次下,地軍高手的氣血往往比普通拳師要強大至少兩倍。

這種血脈秘術稱作‘觀神法’,便是那位地軍的至高領袖,鍾吾神侯所創。

這也代表著,同等層次的高手,幾乎無法戰勝對方。

所以戚籠這話方一提出,橐駝侯和鹿蜀侯就變了臉色,鹿蜀侯冷笑連連:“你真是好算計。”

橐駝侯沉默了下,點頭,“可以。”

這駝子手一抖,一張‘羊皮紙卷’便落在戚籠手上。

戚籠手一摩挲,便感到一股沉重的神力在其中流轉。

“老二,我對你的彩門戲法也挺感興趣的。”

賈似道哈哈一笑:“老三,幾年不見,你變幽默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