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表麵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國字臉，看上去不僅不俊美，反而有些醜，他的五官也像是斧劈刀削一般，眼珠子動也不動，不似活人。

而在他對麵，王三缺卻是陳國著名的美男子，號稱陳國有史以來第一修煉天才；至於他旁邊的陽真人，雖然也是中年人，但卻別有一股灑脫氣場。

在二人身後，還有幾個昏迷的問刀樓弟子。

“到此為止吧，斬仙刀，總得留幾個活口吧，”陽道人笑道：“這幾個人，我會把他們帶出界，小千世界無法解決的外道魔力，在大千世界卻是可以解決的。”

“劍仙的規矩，不允許幹涉下界之事，我以為你們的規矩沒有變化。”

“當然沒有變化，所以這是請求。”

“好，可以。”

在天刀眼中，問刀樓中人皆是螻蟻，哪怕道者也是如此，隻不過他殺入樓中，並沒有看到任何一個道者，很顯然，他們被另一股世界意誌藏了起來。

無所謂了，都是螻蟻，而且都是陌生麵孔的螻蟻。

天刀眼中，最後一點人情消失，這代表著，他與此界的因果徹底消失了。

“等等，還有一點小事，”陽道人撓了撓下巴，無奈笑道：“我這新認的小兄弟，想要試一試你的刀。”

天刀看向王三缺，這位俊美至極點的年輕人反手拔劍，一口骨劍緩緩從背後拔出，骨劍半邊為刃，半邊為利齒，劍顎是一小圈骷髏頭，像是佛家念珠，劍鋒上刻著梵文。

這是由數千劍徒，近十位宗師，元神肉身鑄成的邪劍，在佛域鍛煉數年後，終於將最後一點邪氣散盡，成為一口劍仙的佩劍。

劍身每拔一寸，劍氣衝霄三分。

佛骨舍利、殺救合一。

王三缺目光璀璨，一字一句道：“我自出生開始，你便鎮壓在天上，我證劍仙之後，你依舊在天上，刀有九重天，劍也有九重天，你憑什麽做我的山中賊？”

天刀漠然，好似在聽一隻蟬在夏鳴，他把目光轉向陽道人。

“我能勸他化去此界的恩怨，但卻無法勸他化去劍上的恩怨，他證就劍仙之後，本來是可以離開此界的，但是他沒有，他留在此界，等著一口最合適的劍，便就是為了和你一戰，請你成全。”

陽道人說到最後一句，居然有幾分懇求之意。

“你們劍仙是唯一可以留在大千世界的神仙業位，你們的劍，不是為了處理私人恩怨的，”天刀淡淡道。

“對，這同樣是一個私人請求。”

“人間的劍仙領袖，這麽的不要麵皮麽。”

“麵皮，那是什麽？”陽道人啞然一笑，又沉吟片刻道：“要不，我給你跪一個？”

“……”

天刀沉默片刻，轉頭看向王三缺，緩緩道：“臨死之前，我會讓你享受片刻的歡愉。”

“那最好不過了，”王三缺露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笑容。

二人腳下、四周的畫麵緩緩褪去，顯示出了這片世界的真容，那是一塊堪比大陸的上古隕石碎片。

天刀在恢複意識、脫離軀殼之後，整個人間，所有真神，無論是幾劫真神，都不會是對手，哪怕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業位靠後的那一些，同樣不會是對手。

這就是當年上古第一殺器的底氣，哪怕天刀並沒有恢複全盛的力量。

初成的劍仙，同樣不可能是天刀的對手，換做陽道人本人還差不多，在這一點上，陽真人知道、天刀知道、就連王三缺本人都知道。

但陽真人依舊放下臉麵去求天刀，而王三缺也放棄了此界的因果，專心備戰，也正是看到了二人的態度，天刀才會接下這一戰，不然隻要他想走，別說這個小千世界，就算是整個人間，誰能攔的住。

看著二人身影消失，陽真人撓了撓臉，自言自語，道：“總感覺有些對不住他啊。”

“前輩，你是指這一戰麽。”

能夠在天刀殺人之前，提前救下問刀樓一部分入魔弟子，呂傲侯對這位上界劍仙很有好感。

“當然不是，其實我是想說，斬仙刀的軀殼其實很早就被我們找到了，並且鑄成了七口劍，這幾年就要陸續出世了，”陽真人一臉慚愧，“沒經人家同意就玩弄人家肉體，也不知道他在不在意。”

“……”

呂傲侯無語，雖然是初次見麵，但是這一位劍仙領袖完全顛覆了她對於上界劍仙的認知，無恥、無信、裝無辜，傳說中傲絕人間的劍仙，就這麽個模樣？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呂傲侯倒是沒有迷茫，認真道：“我的刀術太差了！”

這位看出天母陰謀、叛出問刀樓、接著爭霸天下、以刀術容納大劫之力、曾和神侯、皇甫天奇爭鬥都不落下風的絕世奇才，居然說自己的刀術太差了。

然而在呂傲侯的心裏，她的刀術若能更上一層樓，不用天刀師叔出手，便能拯救這些已死的、入魔的同門師兄弟。

她不怪天刀，天刀是要守規矩的，這方世界的規矩若是被破壞，死的人隻會更多，所以天刀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幾位舊日好友入魔。

但呂傲侯是有這個機會的，她卻沒有把握住。

事實上，能看到‘未來場景’，其實已經是天刀在暗中出手相助了，這一點上，她其實是明白的。

“恩，你的刀術的確不咋地，”陽真人點了點頭，接著道：“不過現在是劍的時代，就算在人間，真正的刀道也沒幾個人會了，恰好，你身邊那一位，可以說是其中最強者之一，把握住機會。”

“我明白，”呂傲侯點頭，卻忍不住道：“前輩，人皇時代，劍仙時代，都是劍的時代，聽您的口氣，似乎還有刀的時代？”

“當然，刀即是道嘛，”陽真人眼神恍惚，道：“可惜那些人早就棄刀不用了，這個大千世界也沒多少他們的傳承，有機會你可以出去看一看，在外宇或許還有一些東西。”

“外宇——”呂敖侯喃喃自語。

之所以是外宇，而不是外界，是因為大千世界隻有一個。

‘四方上下為宇，古往今來為宙’，在大千世界之外，那是更加凶險、也更加激烈的外神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