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祥晨正,日月底於天廟,土乃脈發——《國語·周上》

遠隔十萬裏的一座大山上,猿人國主驚恐的看著它們設立的祭壇,在他下麵是文武百官,這些猿人已經衣華服、刻華章、有禮樂上下之分,有國主領袖,有文化製度,此時它們正在祭祀大典,然而隨著山脈不斷顫動,祭壇也開始分裂,天上烏雲匯聚,有種天崩地裂之感。

最終,一道龍影猛然從山中飛騰而出,聲如天雷,咆哮九霄,頃刻間霹靂炸散,天晴氣朗,隨即龍影消失不見。

猿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的靈智突然消失不見,丟衣冠、舍華服、縱情於山林,很快就又變成了山間野猴。

另一座清幽小築中,柳芙蓉小心翼翼的捧著兩杯茶,步過‘普渡靜齋’的牌匾,走到庭前,自家師傅柳如是正和一位紫衣男子飲茶。

柳如是雖然看上去四五十歲,但一顰一笑,都極其的溫婉動人,而對麵的紫衣人卻視紅顏如白骨,專心致誌的翻看著穹蒼暴雨宗的最高劍典《普渡劍典》,時不時的還向自家師傅請教一二。

“劍典的最後一招,真的能破劫?”

“先生曾貴為大內侍衛統領,自然知道,人皇劍的巔峰,能夠達到二劫道果的殺伐層次,隻不過‘普渡靜齋’這麽多年來,沒有一個人煉到最後一層,我曾經指望芙蓉能夠在問刀樓更進一步,隻可惜——”

柳芙蓉聽到這裏,羞愧的低下了頭。

“不過先生真的準備去做這一件事嗎?此事與彼事,頗有些相互矛盾,”柳如是笑容玩味,意有所指。

紫衣人冷哼一聲,直接道:“開劍堂,我要參悟劍典最後一層絕境。”

柳芙蓉目光睜大,這麽多年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跨過前九層,直接參悟那非成即死的‘劍絕人間’。

更驚訝的是,師傅居然沒有反對,反而點了點頭,道:“以你的武道修為,的確可以直接走到最後一步,畢竟皇家武道和普渡劍典,本就是一體兩分的事。”

紫衣人沒有說話,起身便要離開,突然麵色一變,抬頭望向天空。

依舊青天白日,鳥語花香,雲霧繚繞,不似人間之景。

然而下一瞬間,百花枯萎,鳥獸急竄,好似透明的天災降臨。

柳如是也麵色一變,劍指一點,一層薄薄的光幕顯出,天空顯出原形,烏雲滾滾,雷電閃爍,雷光像是不要錢的打下,空氣中的焦躁煩人心神。

紫衣人摘了七片樹葉,捏了個卦象,往地麵一拋。

“用九、上九、九五、九四、九三、九二、初九,”紫衣人麵色微變,“有人在突破妖皇境!”

柳如是露出擔憂的神色,“他會成功嗎?”

紫衣人遲疑了下,搖了搖頭,“不好說,我不看好,時候未至,強行突破,很可能會出龍虐。”

……

而在封禪山上,烏雲早已下沉到離地千丈的距離,雲層偶爾亮如白晝,顯出龍影、巨人、鬼祟等諸般景象,不時有龍影鑽入其中,一閃即逝。

大皇子飛出封禪山,見到這般情景,目光一亮,搖身一變,化作似龍非龍的身影,其音若琴聲,正是龍九子中的長子囚牛。

囚牛方一鑽入烏雲之中,便有一種回歸母體的感覺,一股又一股龐大力量注入體內,自身意念醺醺然,好似要融入一個巨大、偉岸的意識體中。

然而一道雷光忽然從左側打來,雷光紫,形似一條長滿鱗片的小蛇。

大皇子一個激靈之下,隻來及避開大部分身體,一支前肢被雷光一卷,立刻炸裂粉碎。

二皇子手持天子神兵雷道錘,陰沉沉的從烏雲中走出。

“大哥,你這是要到哪裏去?”

“你沒去助父皇一臂之力?”

“助父皇,這就是幌子吧,大哥想要撇開我們,自己一個人借天地陰陽之力屍解,對否?”

“開什麽玩笑,本王又非父皇,怎麽可能做到這一步,隻不過本王感應到有一股力量在侵入破軍碎片中,這才去阻擋。”

“大哥莫要瞞著我們了,大哥一次都沒死過,自然繼承了最多的父皇意念,說是父皇的意識載體也不為過,封禪真正的主事者,其實是大哥才對吧。”

一個身批皇甲的英武女子走出烏雲,手持兩口短劍,卻是八皇女。

“沒錯,大哥你對我們說實話,除了大哥之外,我們都是犧牲品,對不對。”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一一出現,將大皇子團團圍住,一個個眼神不善,煞氣騰騰,眼中神光甚至讓大皇子感到陌生。

‘這不是父皇的意識,也不是我的意識,奇怪,他們到底是誰?算了,不管了。’

大皇子脫了上衣,露出精壯的、長滿鱗片的上半身,濃鬱的真龍金光從體表浮現,雙眼露出興奮之色。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但大哥要讓你們知道,大哥終究是大哥!”

頓時,九尊怪獸撕咬了起來,以一敵八,在一個特殊情況下,九子奪嫡終於還是開始了。

……

“搞什麽鬼,怎麽自己就撕起來了,是為了誕生第八條龍脈?還是說,為了殉葬第八條龍脈。”

封禪山山頭,戚籠看著不遠處的‘九龍奪嫡’,又看向上方烏雲中,越來越多的龍影氣息,以及隱隱約約的熟悉感,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當初我在大草原中找到的那一座東荒神墓,墓穴中的天妖之道之所以沒有完全孕育,最大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天妖便是妖皇,妖皇即是天妖,最後一任戾妖皇死去不足三百年,也怪不得這天妖之道沒有孕育完全。’

戚籠知道,整個大千世界,包括從屬的小千世界,後天大道一共有十二萬九千六百道,天妖便是其中一道後天大道。

而聯想到許天功之前的說法,他頓時明白了,曆代妖皇所掌握的天妖之法,便是以人身融合後天大道的頂級法門,因為就算是真神,踏出最後一步,也需要先天胎膜和小千世界核心兩種天地至寶,但天妖之法不要。

天妖本身戰力就堪比真神,再加上融合了一部分龍脈之王,難怪這鍾吾古地號稱真神墳場,光是殞落在此界的真神差不多就要突破兩位數了。

‘但是沒有天妖之法,許天功隻能走奪龍局的路子,而且還是簡化版的九龍奪嫡。’

戚籠能感受到,大半個鍾吾古地的力量融匯在烏雲之中,這股力量能移山、倒海、粉碎星辰,甚至大道的演化在其中,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尊忿怒的真神本體。

不過這股力量並沒有歸一的架勢,反而像是炸藥堆,一點就燃,龍脈的力量隻能揚湯止沸。

所以雖然體內龍脈的力量被源源不斷抽走,戚籠反而並不擔心。

他能感受到,煉鐵手的氣息正在烏雲中左衝右突,似乎是打算直接莽穿過去,不過他能感覺到,煉鐵手的氣息更強了,像是掌握規則的真神。

不愧是七府第一造反派,果然凶悍!

不過戚籠並沒有感應到皇甫天奇的氣息,這讓他感覺有些古怪,但也覺的正常,他懷疑從九幽回來後,這一位前任天兵司之主就被某些怪物附體了。

‘天妖,龍脈之王。’

戚籠突然目光一亮,雖然這刺殺許天功一事失敗了,反而被對方擺了一道,鎮壓了龍脈,但若是操作的好,反倒是能占一個大便宜。

他可沒忘記,當初在東荒神墓中,他截取天妖孕育的力量,凝成一塊天妖石,雖然此石後來與天元柱、真神神性一起,交予小天器老,煉成一口天子神兵。

而當初小天器老告知他的煉器地點,也隻有他一人知曉。

肩胛骨鼓脹,連帶著一整張人皮撕裂,龍脈被吸,金翅大鵬鳥的惡性反而更加凸顯,幾乎瞬間,惡骨嶙峋的凶鳥帶著一張人皮衝天而起,而戚籠則化身成一個血肉外漏的怪物。

戚籠本體直接化作兩首龍身的千丈怪物,咆哮一聲,不退反進,直接衝入烏雲之中。

刹那間,四麵八方,無止盡的吸力朝他攝來,恍惚間,戚籠仿佛看到一尊龍首人身的巨大神魔,一口將自己吞噬。

……

金翅大鵬鳥隻感覺視線一黑,然後就恢複過來,清醒之後,雙翅扇動出風雷之聲,一翅五百裏,雙翅千裏,半炷香之後,便就衝出了中山國範圍,往西衝去。

海混道、海沌道在關內其實是連江通海的巨大水係,而這兩條水係源頭同一,在關外一個叫做沱沱江的所在,位於中山國再往上的高原所在,那裏已經出離人道,泯絕人煙,哪怕是金翅大鵬鳥,飛入其中都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沱沱江的江水是黑色,浪花卷過,一小片江岸直接消失了,然後變成一個巨大的空洞,其中散發著恐怖的風暴。

金翅大鵬鳥一路往上,心情越發急切,因為它知道主體撐不了多久,好在很快,沱沱江的江水就顯出了異像,大大小小的漩渦不斷卷曲,江麵生出火焰,甚至江中似乎還有其它生靈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