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段大師人死了,被自己徒兒捅死了!”

‘恰好’在兵營中做客的白三娘聽到這個消息,‘大驚失色’、繼而‘咬牙切齒’,素手一拍桌麵。

“太可惡了,此僚竟如此猖狂,當眾弑師,各位將軍,勞煩將此人交予奴家,妾身必然以家規嚴懲!”

配客的校尉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露出奇異的表情。

其中一人忍不住開口道:“段大師是邊軍之人,這刑罰之事,我看還是交予邊軍處理吧。”

“不,此人生是我白府的人,死是我白府的鬼,家奴管教不嚴,是我這個家主子的失職。”

另一校尉幹笑道:“夫人莫要說笑,段大師已然花甲,不過因為精通四種道器鑄法,還不是被邊軍強征了過去,這位戚小師傅不過三十,同樣精通四種鑄法,你說,這等人物,邊軍豈能放過。”

“荒唐!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難道這就不管了不成!沒王法了嗎?”白三娘杏目圓瞪,表示不可置信。

“夫人說的有理,”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然後道:“人我們已經殺了,人頭奉上。”

蠅四道人大踏步走了進來,直接丟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看不清麵目。

“夫人可以拿回去交差了!”

“你們!”白三娘憤怒到了極點,拍案而起,“你們這群人欺負我一個寡婦,會遭報應的!”

語罷,此女匆匆離開,風姿綽約的背影頗顯狼狽。

很快便有消息傳來,說是白三娘帶著家仆,氣衝衝的走了,連犒軍物資也拖走了,順便還有段大師的屍體。

“李伏威的遺產可有不少呢,”有人冷颼颼的道。

“娶寡婦不丟人。”

李懾眼角一挑。

“讓他們走吧,馮大、冒二、孔三、曹四、鮑五,個個是人傑,安他們心不容易。”

蠅五道人沙啞道。

……

而在此時,已被‘處死’的戚籠正在一間牢房中跟洪小四飲酒。

“哈哈哈哈,烏兄弟你夠狠,這一劍換我可刺不出來,”洪小四伸出了個大拇指,一手攬著肩膀,極其親熱:“你到了關外,大有可為啊!”

戚籠‘陰沉沉’的飲酒不語,似乎還沒從弑師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烏兄弟你其實姓戚是吧,放心,我懂的,白家人要你,無非是打個短工,但我們不一樣,在武平軍府,你能煉神劍!”

頓時,戚籠眼中一道光芒閃過。

洪小四暗自點頭,邊地的神匠多半都是這副死人臉,技盡於道且窮於道,對外事極冷漠,笑嗬嗬道:“以後兄弟你還是姓戚吧,黑山城人多眼雜,再被人看到可不好。”

他又掏出一本書,“而且有這功夫,兄弟可以研究研究這玩意。”

《玄匠神兵譜》

戚籠一把奪過,饑渴的翻了起來,看這沉浸的模樣,似乎已經不打算跟外人溝通了。

洪小四也不在意,隻是又掏出兩物,最後吩咐了句,“明日見侯爺,兄弟你可要態度好一點。”

等人走後,戚籠‘狂熱’的態度不變,隻是迅速用龍煞掃了一遍,確認無人暗中監視後,這才吐了口氣,心中暗想。

‘剛剛那一劍,沒捅過頭吧,好似手抖了一下,老爺子不會真這麽沒了吧。’

不過旋即戚籠便自嘲一笑,如果一個武人連對自己的手法都失去了信心,那他還能幹成什麽事,而且‘噬魂丹’對外傷有奇效,哪怕正中要害。

頂多折幾年壽而已,反正老爺子遺書都寫好了,想必被捅的時候,心裏一定穩得一筆。

戚籠咂咂嘴,倒還真翻了兩頁書,‘神兵特性’‘神性開刃’‘圖騰鑄法’

“這世上居然真有駕馭天地自然偉力的載體,神道兵麽。”

這本書雖然無具體神道兵的鑄法,但倒是詳細記載了神道兵的來曆,簡單來說一句話——運使神祇力量的兵器。

這種詮釋,字數越少越可怕,戚籠摸了摸脖後逆鱗,那個少年,還有那個夜梟女,他們不僅是一兩個,而是一群人麽。

龍脈,也算是一種神祇嗎?

戚籠吐了口氣,決定不多想,這類問題,或許隻有等到他站到武道頂峰,才有資格知道真相,前提是自己沒有中途夭折。

他把目光放在了洪小四拉下的兩物中。

火蠶棉手套

由頂級火蠶吐出的絲編製而成,其硬度、避火效果是普通火浣布的十倍,附加特效,燒邪。

燒邪:通過特殊手法,激發蠶絲中的火性,有強烈的驅邪效用,一日隻能用一次,多用燒手。

異種核桃

古鍾吾國貴族文物,經由古國神族血脈者常年把玩,產生了一絲靈異,長時間把玩能增漲一定程度的腕力和指頭靈活性

手套隻薄薄一層,看上去像是紅色魚皮,戚籠直接上手,至於古玩核桃,倒是出乎意料的有些重,像是兩顆實心鋼球。

“這就是沾染了一絲神祇之力的神異物麽,有意思,這才是讓人賣命的寶物嘛。”

戚籠一邊轉著核桃,一邊悠閑自在的翻著書,老爺子‘掛了’,他至少省下一大半心,剩下的時間,便可以悠閑自在的等著新軍征討完畢,然後借勢北上。

嗬嗬,有些人,或許在自己走之前,可以算一算總賬。

第二日,戚籠果然被領去拜見薛保侯,這位以傲慢和霸道著稱的薛侯爺居高臨下的勉勵了戚籠幾句,總之便是好好幹,李府能給你的,邊軍都能給你,而且可以給你更多。

薛保侯也情理之中的看不到風水之氣。

戚籠一連數日都被按在兵營中,他也自覺,住所和鑄造坊兩頭跑,完美的扮演了‘瘋狂刀匠’這一角色。

事實上,一半是假扮,另一半,倒是真的感覺手藝有所突破,正好借助邊軍強征的各路物資練手感,畢竟這種免費機會難得可貴,有一些鑄造材料,甚至連官營刀匠鋪都沒有。

‘咣當’一聲,隨著刺紅的槍頭刺入粹鐵水中,水霧蒸騰,粹鐵水表麵倒是燃起了一層火光。

“火不融水,水不滅火,又是一口好槍!”

戚籠麵色不變,隻是頭也不回,槍身猛的一甩,那說話之人反手接住,幾乎就在握槍的瞬間,無數槍影雪花般的周身綻放,越綻越多,最後真的好似大雪裹身一般,通體涼意,風雪夜,槍影倏忽而出,槍鋒距離戚籠喉嚨不哈過半尺。

一股龐大血氣卷過風雪,在戚籠身前卷起滾滾熱風。

“槍是忠膽,”神槍楚咧嘴一笑,“這口槍我要了。”

“上次你也是這麽說的,”戚籠麵無表情,隻是低頭之際,嘴巴無聲的吐出兩字。

‘槍意!’

“作為報酬,我可以教你槍術。”

“不需要。”

戚籠在這數天內,狀態爆發,一共鍛造了兩口碧煉刀、兩口鴉九槍、一口割肉斬馬刀,結果還沒捂熱手,就被以各種名義收了上去。

事實證明,地主家也無餘糧,新軍的道器最多隻普及到隊正,甚至不是全部的隊正,十人隊的火長能有一口鋒銳鋼刀便是頂配了。

“上麵發話了,明日出征,讓你隨軍,給你掛個後勤旅帥的閑職,不管軍,讓你專門負責修理的活兒。”

“好。”

神槍楚又上前幾步,小聲道:“黑山城一個月前突然地氣泄露,流露出好些神異物,侯爺的意思,讓你摸摸底。”

“明白。”

戰爭必然造成兵器損傷,而損傷的兵刃,在一個匠師的眼中是沒有任何秘密的。

戚籠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他對於軍中苟且不感興趣,反倒是注意到一個日子,明日就開拔麽。

神槍楚又眨了眨眼,哈哈一笑,舉起兩壺酒,道:“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帶了兩壺邊郡的燒酒,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酒喜歡,”戚籠又磨起了砧板,頭也不抬道:“人可以走了。”

……

入夜,火爐升騰,這對於戚籠這個‘匠瘋子’來說,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

不過這一次,他放在砧板上的武器有些特殊,刀長四尺五寸、刀柄長七寸,刀身靛藍色、刀口發黑,正是當初被龍脈重煉的大環刀,在城門口被收,充入軍資,曆經周折,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他不懂風水,但他明白一個道理,一件事物最強的關頭,往往就是它走下風的開始。

龍煞能控製風水之力,但要破蕭道人的陣,需要一口特殊武器,斬了龍脈的大環刀,便是最好的武器。

戚籠一錘又一錘,刀身漸漸發出不甘的刀吟聲,刀身之上,仿佛有一顆怨龍首級在齜牙咧嘴。

龍脈被斬,刀鋒上的怨氣是最重的,而龍煞也需要這股怨氣強化己身。

戚籠甚至聽到耳邊流水、又或是流血的垂涎聲。

龍首更加瘋狂,幾欲脫出刀身,可是刀握在人手,人不使刀,刀便無用,毀刀之時更是如此。

終於,隨著最後一錘,刀身猛然炸裂,一道虛幻龍影剛剛騰出,就被無首龍屍抓住,首撕尾,尾抓首,漸成蛇吞尾之姿態。

戚籠隻感到眼前圓光一閃,便就以另一種形態,來到另一重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