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王爺的住所甚至不用刻意去尋找,畢竟船身上唯一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是相當顯眼的。

戚籠涉階而上,越發感覺這布置有點像是妖皇宮,莫非這位戾妖皇之弟真的想謀奪妖皇之位,謀奪不成,所以才改行造反?

戚籠主意到,隨著他的行動,龍脈有著些微的感應,囚牛、睚眥、嘲風、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負屭、螭吻,在大殿之中,他看到了龍九子的雕像。

九尊雕像圍在一起,中間是一個蒲團。

戚籠屈指一彈,隔空氣勁炸在蒲團上麵,宛如泥牛入海,一點動靜都沒有。

‘有陣法封禁?’

戚籠不驚反喜,因為有陣法封印,說明此間必有寶物,心念一動,背後龍影由虛轉實,兩條龍脈帶來的恐怖威壓幾乎讓整個大殿空氣凝滯,九座雕像‘嗡嗡’作響,體表灑下銅屑,一尊尊怪獸由虛轉實,嘶吼咆哮。

戚籠一步探出,地麵瞬間出現數畝大的龍爪,同時滾滾血雲從四萬八千毛孔中放出,整座大殿之中,仿佛有一尊神祇即將蘇醒。

武神威壓加上龍脈之子,就算這九尊封印獸實力強悍,也被一個個壓製的低下了頭,戚籠微微一笑,這才緩緩走入陣中,盤膝坐入。

“一聲雄虎嘯,萬壑牝龍吟。警覺靈眸顧,交光玉問金。”

戚籠眼前一花,濃濃的白霧從四周生出,一道人影緩緩走來。

戚籠手指輕輕一抖,憑借武神的直覺,眼前是一個強大的對手,但是並沒有殺氣。

一個目放奇光、溫文爾雅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我以為你來的會更晚一些,畢竟這艘船隻能在關外活動,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回到關外了。”

“這艘船是找我的?”戚籠盯著眼前的假王爺,露出一絲驚訝。

“確切的說,是尋找所有殘存的龍脈之子,就本王個人而言,最想碰到的,還是你,”假王爺笑道。

“為什麽?”

“金翅大鵬鳥的傳承,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接受的,皇殞王出世,我們隻是覺的,這一代的‘撕神者’是最有可能破局而已。”

“我們?”戚籠重複了一句,“還有誰?”

假王爺搖了搖頭,笑道:“不能說,它們會聽到的。”

“你我隻要想,真神都聽不到我們的談話。”

一個武神和一個亡國七災的交流,隻要二人有意遮掩,的確很難被外人發現。

“你不懂,它們是我們,我們也是它們,整個鍾吾古地中,它們無所不在。”

麵對這種囈語似的回答,戚籠直接站起身子,果斷道:“我的時間很寶貴,如果你隻是想浪費時間的話,請恕我不奉陪了。”

“既然來都來了,本王可不會讓你白來,”假王爺笑了笑,長吟道:

“凡真龍必多纏護。纏多富多,護密人貴。但若於纏護之山下穴,即失真龍之氣,亦大不吉,識得真龍,然後觀其水口朝案、明堂龍虎,確定結穴之處。龍之勢,以妖矯活潑為貴。重重起伏,屈曲之玄,東西飄忽。魚躍鳶飛,是為生龍。葬之則吉。如果粗頑臃腫,慵獺低伏,如枯本死……”

隨著假王爺的話語,一道道龍影高低起伏,有時化作巍峨群山,有時化成濤濤江流,一城、一府、一縣,一道,百姓人心,帝王將相,強龍、弱龍、肥龍、廋龍、順龍、逆龍、進龍、退龍、病龍、劫龍、殺龍、真龍、假龍……

戚籠煉化龍脈,感悟最多的,其實是龍脈的力量,但對於龍脈與天地之間細微之處的演化,卻是不甚通透;而假王爺所傳授的,正是他所欠缺的這一方麵。

漸漸的,戚籠背後的龍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囚牛、睚眥、嘲風、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負屭、螭吻這些龍九子,而龍九子身影時虛時實,似乎還要往深處演化。

不過隨著戚籠麵色越發緊皺,這種演化似也是到了盡頭。

“你的修為層次還是太淺了,到達這一步便是極限了,畢竟你不是妖皇,做不到一人一國、一界,你若是再往下演化,一人眾生可能要等你煉化第四條、第五條龍脈才能達到。”

以戚籠如今的實力,能夠說他修為淺薄的,至少此界之中已經無人了,哪怕對方是亡國七災也一樣,不過跟曆代妖皇一比,這差距的確是很大。

他心中一動,又問道:

“那麽許天功呢,傳聞中,那位中山武皇已經嚐試著突破妖皇境了,就算是他有四條龍脈,但他並不是龍脈之子,他是怎麽做到的?”

假王爺笑道:“許將軍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是因為他前身便是開荒軍團的軍團長,開荒軍團要在人道之外的地域站住腳跟,每一個士兵的信仰都是無比堅定,而許將軍以軍團為基礎建立霸業,受國內眾生信仰兩百年,等於走了捷徑,就像是——”

“就像是邪教?”

“某種意義上,是的。”

假王爺意有所指,道:“你若是想要對付他,可以從這一點入手,我再傳你一手段,是本王壓箱底的本事,喚做《假龍真幻》,憑此手段,你可以強行吸納未成形的、斷裂的、已衰老的龍脈,甚至將眾人心念吸收,融入龍脈之中,當然,反之亦然。”

“等等,”戚籠先是深吸了口氣,壓製住自己心中的貪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想從我手上得到什麽,難道你想招攬我,為你登基為皇做準備?”

“登基為皇?”

假王爺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連連拍膝,眼淚都流出來。

“這天地哪裏還容的下妖皇之位,這個笑話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戚籠臉色微黑,道:“既然如此,我想不通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和你雖不算敵人,但也不算是朋友,難道你在這《假龍真幻》中藏了什麽,準備讓我走火入魔?”

“就當是交個朋友如何,畢竟你也繼承了我那侄兒的一部分肉身,我們也算是有點親屬關係。”

‘龍脈、假王爺、殺僧、重明兒——’

戚籠皺眉苦思,倘若這些人真的在謀劃什麽,那麽他們需要自己這個龍脈之子做什麽?

而且眼前假王爺的態度,跟當日平天禦齊親王的話語頗有幾分相似。

他的記憶又聯想到了更遠處。

重明兒為什麽一定要成為東荒聖女?

戚籠心中一動,道:“當年你為了謀奪皇位,殺了戾妖皇,此事其實是做給別人看的?”

假王爺笑容不改,道:“這與當年之事無關。”

“不,一定有關係!”戚籠斷然道:“既然你不願告訴我你們到底在謀劃什麽,那我就不能欠你這個人情。”

假王爺笑容微冷,道:“你以為你還能有多少選擇嗎?”

“至少我的選擇,我可以自己承擔後果,哪怕前方是地獄深淵,”戚籠咧嘴一笑,“不過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

“交易?你能有什麽東西是本王看的上眼的?”假王爺語氣傲慢,透著幾分不耐煩。

戚籠微微一笑,拿出當初人皇屍留給他的開源圖,掐了幾個特殊的法訣,頓時,一道道魚龍幻影演化而出,陰陽、五行、八卦、太極,更加的高深莫測,包含且不僅僅是龍脈的變化,天地、萬物,還有大劫的演化。

“這、這是——”假王爺罕見失了態,感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是什麽?”

“十二萬九千六百行龍變,囊括天地演化,甚至大劫之力發啟的時間,我想你不管要做什麽,這都是必需品,如何?換你的《假龍真幻》,這個交易可做否?”

假王爺深深的看了戚籠一眼,然後緩緩點下了頭。

白霧漸漸消失,龍九子重新變成了九座雕像,戚籠的身影也漸漸顯出,肉眼可見的疲憊,《假龍真幻》並非假王爺一人所創,而是他和戾妖皇共同推演而出的,功法本身實在是高深莫測,又是事關龍脈演化,哪怕他強行吸納,對於精神也是一種極大的損耗。

至於對方學會了‘行龍變’,會不會影響到他的奪龍,這一點上戚籠並不擔心,一者,這篇功法更像是道家的推演手段,哪怕對方融會貫通,自己有開源圖在手,對方推演的速度也比不上自己。

更重要的是,雖然不了解對方到底要幹些什麽,但是戚籠看到了對方的眼神,那種眼神很熟悉,那種狠辣、決然、奮不顧身。

這場大劫中,他死的可能性很大。

戚籠深吸了口氣,精神正處於罕見的放鬆狀態,喉嚨上好似被一根毛線捋過,然後在下一瞬,大號人頭翻飛而去,隻剩一句無頭屍體,但脖中無血。

人頭上的麵孔微微一變,脫口道:“問刀樓的刀術!”

人頭定在虛空,眼中黑白光芒一閃,周圍物質化的存在盡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數模糊的輪廓,已經構成輪廓的五色絲線。

下一瞬間,模糊的刀影一閃,絲線化作無數道刀光,鋪天蓋地,向自己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