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籠看著這個女扮男裝的白衣公子,理所當然道:“果然是你,白澤。”

“嘻嘻,神王如果需要,本公子依舊可以做您的鵬娘娘啊。”

“嗬。”

戚籠幹笑一聲,自古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者一千五百二十種,也就是說,這白澤至少精通一千五百二十種變化,這鵬娘娘怕隻是其中之一。

“你化身鵬娘娘,怕是也想占據這道金翅大鵬鳥的氣運,倒是我陰差陽錯得手,讓你失望了。”

白澤公子笑道:“那倒是不必,殺了你,本公子直接將你煉成化身,豈不是更省力。”

“你的徒手劍影可破不了我的肉身。”

“那你可知,徒手劍影,其實也是一種外門劍術,我最近在虛妄界另學了一門手藝——”

戚籠笑了笑,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忽然伸手,白澤眼前便是一黑。

道魔之念的衝擊,幾乎瞬間轟破了她的表相,露出她的真身出來,形似虎、體似貓、角似羊,背生雙翅,此刻被黑光一裹,大半身影直接消失。

“閣下好生心急!”

“血麒麟說你最善變化,難得大意露出真身,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況且就算在這神庭中殺了你,曾經的地軍王侯們,怕也不會為了你找我的麻煩。”

“好聰明的金翅大鵬,當年的金翅神王若是有你一半機靈,怕是也不會命喪劍下。”

二人神念瞬息千變,白澤在隻剩一個頭顱的前提下,突然張嘴,吐出一團白光,光芒之中,好似有一位麵色古銅,背著雙手的中年人,中年人背後有四口劍,又好似是一口,在道魔之念的黑潮下,中年人眼中戰意一閃,單手一剪,一條白練剪了出來,一閃而逝。

戚籠感覺自己的腦袋隨著這一剪,分裂成兩半。

這是一種未來的預感。

這同樣是徒手劍影,不過是上古劍仙的徒手劍影,真正的‘徒手劍影’!

戚籠單手一點,黑暗覆蓋劍影。

黑白二光同時抵消、化散。

白澤公子連退三步,手中紙扇‘哢嚓’一聲裂成兩半,熱騰騰的汗水順著冰涼的臉頰落下來。

一滴、兩滴、三滴。

很難想象,剛剛如果她沒有施展‘影劍’,會是個什麽下場。

戚籠吐了口氣,笑容溫和道:“不虧是上古劍仙的開天之念,連我的末道之力都能擋的住,隻是作為曾經神侯的助手,白澤在,神侯安在?”

“道魔之力,模擬的是天帝之力,隻是天地至尊,又豈是區區凡人就能模仿的,你日後會死的很難看的。”

白澤公子臉上帶著死裏逃生的心悸,以及麵對生死敵人的怨恨,之前的淡然,卻是沒留上幾分。

“那就不用你費心了。”

戚籠張開手掌,一道淺淺,像是掌心紋一樣的刀痕出現在手心。

‘像是不周,但終究不是不周,怎麽說呢,沒有不周從骨子裏透出的神秘莫測,而是多了幾分故作姿態。’

二人相互試探,卻又相互不答,這交流很顯然是進行不下去了。

大眼瞪小眼片刻,戚籠主動開口道:“這樣如何,你我非友人,但也未必一定是敵人,不如先談一談對你我都好的交易?”

“我有金翅大鵬鳥的濕生之法,”白澤恨恨瞪了對方一眼,這種拿生死當遊戲的態度,讓她想到了不好的記憶。

“金翅大鵬鳥在神庭的氣運不能給你,但是我可以支持你,至少不會讓人針對你,”戚籠沉吟了片刻,道。

濕生之法,是飛蛾、蚊蟲、蠓蚋、麻生蟲等,借因緣而生之物。

他又回憶起了在星河之中,無數千奇百怪的星球生物組成的魔龍,這魔龍倒是有點像是濕生。

濕生之法雖然比不上化生,但若能借此參悟出金翅大鵬鳥‘由龍轉蛇’之法,在對付其它龍脈之子時,必能起奇效。

“我為何需要你一個外人的支持?”白澤冷笑道。

“嗬嗬,若是我猜測不錯,這神庭應該跟地軍殘黨,還有神秘的龍庭脫不開關係吧,而當初地軍一眾高層圍攻神侯,你不在現場,卻又在此時出現在此間,其實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戚籠頓了頓,意味深長道:“你、背叛了神侯,對否?”

白澤麵無表情道:“既無效忠,又談何背叛。”

有意思,這二人的幹係,貌似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是怎麽鬧掰的?

戚籠見狀,便道:“如何,這筆交易?”

“好,不過我還要你作為神王的‘投票權’。”

“這是什麽?”

“當初那幾位從龍庭掙來的好處,隻有神王才能有投票權,投票權不過半,就算是龍庭使者,也無法一意孤行。”

戚籠遲疑了下,點了點頭。

雖然很好奇白澤怎麽會那位上古劍仙的劍術,不過也明白依二人剛剛還生死搏殺的‘交情’,便是問了也沒用。

“這神庭是怎麽回事,你總得跟我說個明白,我才好助你一臂之力。”

白澤突然一笑,身影一轉,又化作臀部形狀很漂亮的鵬娘娘,挽住戚籠,笑道:“無非是龍庭用來搞事的把戲,我們鬧出的動靜已經被人察覺了,待會看我眼色行事。”

果然,等二人回到鳳巢,已經有一批天神兵將二人圍住,這些神將一個個神光璀璨,表情森冷,當前一位道:“娘娘,這是何人?”

“大膽神將,連金翅神王都認不出來了麽!”

“神王!?”

戚籠見狀,散發出一絲金翅大鵬鳥的威壓,頓時間,一股凶氣好似實質化,化作一隻惡爪,鉗住了在場眾人的喉嚨。

不過片刻,這些人一個個麵色發白,有些甚至直接暈厥過去。

“白澤娘娘好生霸道,連我麾下的天神兵都不放過。”

一道清淡的聲音響起。

話語雖淡,但卻如一縷清風,輕描淡寫的吹散了眾人身上的凶氣。

“首領!首領來了!”

“太好了,見過總管。”

“神將軍!”

稱呼雜七雜八的,不過在見到門口那位紫甲將軍時,戚籠卻突然明白了。

紫衣人!

紫衣人看了戚籠一眼,麵無表情,也不知認沒認出來,隻是道:“禦前會議即將召開,還請二位挪步。”

“紫衣人怎會在這裏?”

“所有舊時代的殘黨,除了在關外活動的,在這裏都有一個位置。”

“不明白。”

“四山五海,合起來為九,關外是五,合起來便是九五至尊,真神用了手段,在九五之間橫插一刀,截斷龍脈,統掌鍾吾三百年氣運。”

“龍庭要做的,便是內外夾擊,破其封印,在外有黑船,在內,便是新神庭。”

“鍾毓秀也參與其中了?”

“天地間的演化不是簡單的生死搏殺,天道、人道、氣運,千頭萬緒,不隻是她,但凡對天地造化有野心者,必會投身其中。”

白澤看向前方護送二人的天神兵,輕輕一笑,道:“再說了,既然有龍庭這個冤大頭,誰也不會嫌棄實力增漲。”

戚籠同樣盯著前方的天神兵,隻見對方渾身上下好似燃燒著一團神火,火焰凝聚了天神兵的體態,加上對方散發出的半神氣息——

用純粹神性煉成的半神,這還真是奢侈。

戚籠大概有些明白了,當年亡國七災被真神們各個擊破,龍庭的觸手才伸入此界,就被真神們斬斷,所以這一次痛定思痛,先是在招攬亡國七災,收為己用,又暗中在虛妄界培養神庭,準備內外夾擊。

“這般做的好處是什麽?”戚籠忍不住問。

“天地反複,大劫力量應運而生,但若能破開鉗龍鎖,那麽天地反複的時機,就不是由真神們說了算了。”

原來七府是鉗龍鎖。

原來這也是為了爭奪八種力量的安排。

戚籠心道幸好我有《開源圖》,能夠準確推算出大劫力量出世的時間,不然還真不是這些老謀深算的對手。

當他把目光看向紫衣人的時候,紫衣人也正好回頭看了他一眼。

認出來了!

不過紫衣人很快就將目光一收,麵無表情。

‘有那麽點評書中,十八路諸侯勤王的意思了,就是不知道龍庭有沒有能力管好這麽多的野心家了。’

很快,三人便進入一座金碧輝煌的龍殿,戚籠看到了好幾張熟悉的麵孔,譬如秋官塚宰位置上的葉落秋,左手第一位置上,一位手持鳩杖,氣息深不可測的老人。

這個人是——

戚籠眼神一眯,這是小鍾吾府的開創者,曾經欽神監第一人的威德正法國師。

還有瘟太師、窮奇、句芒、狻猊,分別坐在距離龍座最近的寶座之上。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位置坐上了人。

‘這個位置,一旦坐上去,可就下不來了。’

戚籠耳邊,突然傳來紫衣人的聲音。

白澤毫不在意朝臣的眼光,自顧自的拉著戚籠走了上去,然後分別坐上兩張神王寶座。

頓時間,戚籠感到冥冥中有一股氣運與這股神庭連在了一起。

‘原來是金翅神王,可是有許多年沒見了。’

在短暫的驚訝後,句芒第一個打起了招呼,眼中精光閃爍,似是驚訝,又像是驚喜。

戚籠看向最後那張空****的椅子,轉過頭來,笑道:“是啊,多年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