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股關外勢力的戰局發生了出乎意料的轉變,轉變的緣由,自然是南獄侯卸任聯軍統帥,班師回朝,取而代之的是中山國的大將軍九衛神帥。

而究其根本,自然是五獄防線被破,以及五大望族中,百烏崔家的覆滅。

攘外必先安內,這是多數統治者的選擇。

一時間,戰場的重點竟由東荒之地向陳國腹內轉移,五獄防線中的困龍要塞、紅雨山莊、聽淵閣、化水堡正抽調精銳,瘋狂阻擊武平督護府的援軍。

而來自於七府中的另一股勢力,蒼穹暴雨宗的高手也開始出動,雙方在各個地方大戰成一團。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時占上風的,竟是孤軍在外的武平督護府兵馬。

天空之上,烏雲滾滾,眾多道門高手在其中出沒,金丹光影時不時的閃現,烏雲之上,封神榜化作一扇天門,不斷吞噬陳國的氣運,同時冊封天將神官。

而戰死的神官們,三魂七魄瞬間被封神榜吸收,並且通過氣運凝成神性,然後神性經過封神榜一轉,再一次複生。

所以哪怕南獄侯的先頭部隊趕至,照樣被迎頭痛擊,甚至還有不少小家族臨陣倒戈。

皇城司和鬼魅魍魎這兩個組織,同樣在地下戰鬥個不休。

趙族天台山,趙家族長兩鬢微白,兩眼之中,閃爍著精明強幹之色,作為將一個小家族發展到附近十幾座靈礦山脈的規模,他當然有理由自傲。

隻不過大勢如江潮,半點不由人,隨著兩國交戰,趙家這個修仙家族也要做出自己的抉擇。

尤其是在封神榜顯世之後,更讓他有一種如芒在背之感。

封神榜一出,運轉天地之氣,冊封眾神。

然而道門中人更明白,封神榜還有一個特性,便是斷人氣運,這對於道家人士,可以說是一擊致命。

因為法道不像是武道,可以以力證道,道家講究天人合一,‘山醫命相卜’五術之中,有三種是跟氣運、地脈有關,被封神榜一截,可以說是基本上斷了修仙突破之路。

加上最近國內發生的大事件,崔家被毀,其實他的心裏已經有所偏向。

“你要投降了嗎?趙家家主,我們注意到,你們家族中的一些礦山,最近在向敵軍運送礦石,助他們打造武器。”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趙族長條件反射下的否認,然後表情淡定的道:“貴使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去調查族內的賬簿,還有清點各大礦山內的物資。”

在趙族長麵前的一根石柱之上,一隻猛鬼轉動著銅眼珠子,盯著自己。

趙族長不以為意,他也是修道之人,而且煉就的大神通是‘鬼道人’,自然不懼鬼類,哪怕是‘鬼魅魍魎’的閻羅眾。

“我相信以趙族長的手腕,就算是兩麵相助,也能做到天衣無縫,但是有一點趙族長掩蓋不了,那就是趙家的氣運走向,由玄黑之水轉東南紅陽,百家百族是陳國國運之基,氣運的變化,我們鬼魅魍魎比誰都清楚。”

這隻閻羅眾扭曲的身形在柱身上緩緩移動著,五指化作銅針,從柱身緩緩探出來。

趙族長笑了笑,似要解釋,然而手中法戒上,黑光一閃,一尊腳踏黑雲,形似鍾馗的法相突然顯出,大殿之中,降魔之光大亮,‘鍾馗’大吼一聲,無數降魔法術劈頭蓋臉的砸向對方。

煙消雲散之後,趙族長對著聞訊趕來的幾位族中長老道:“收拾行囊,通知族人,炸毀山礦,按照約定計劃撤離。”

一道陰沉沉的聲音響起:

“趙家主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不是來勸家主你改邪歸正的,我是來收回趙家氣運的,既然叛國,那我陳國的氣運加持,自然也就落不到你的頭上。”

趙族長麵色大變,脫口道:“這不可能,除了封神榜,你怎麽可能革掉我家族的氣運。”

“孤陋寡聞,這小千世界的天地靈寶,除了封神榜外,還有閻羅殿,你們逃了也好,有這麽多活人在我方,還真是個麻煩。”

趙家族長,還有幾位道行頗高的長老,同時感覺到胸口一悶,再然後,辛苦修煉的道行就像是泄洪一般,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不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他們的壽命。

幾位中年人頭發迅速變白,同時肌肉萎縮、皮膚褶皺,屍斑迅速彌漫。

一道黑影站在半空上,平靜的看著這一幕,突然輕輕一笑,趕屍道人一脈,是當初欽神監的叛徒,他們當初的領袖,是亡國七災中的道真天師。

可惜自道真天師被封印之後,他們就不得不離開關內,並投靠五殿之主,尋得這麽一處屍氣旺盛之地,化屍氣為國運,建立了這麽一座死人比活人還多的陳國。

不過當初的趕屍道人一脈並不信任五殿之主這個外界真神,所以建國之時,氣運這種道門**始終掌握在自己手中。

然而這‘鬼魅魍魎’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居然掌控了氣運,這種氣運的斷去對於修行中人來說,就像是削去三花、填去五氣一般。

所以閻羅眾對於此次任務信心十足,而削去這個修仙家族的氣運,隻是‘鬼魅魍魎’龐大計劃中的一小環。

然而那趙姓族長伴隨著歇斯底裏的吼叫聲中,眼神突然變了,變的水潤而犀利,麵貌也開始有了變化,四肢變的纖細,皮膚光澤有質,一頭秀發垂腰,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女臉。

這人正是曾經小宛夫人的敵人,如今的屬下,皇城司監察使,糜靈。

糜靈扭了扭脖子,自言自語,道:“早就讓你撤走了,還不走,這不就被人找上門來了!”

‘皇城司的人!’閻羅眾鬼眼一縮,糜靈的圓臉已近在眼前。

二人同時化作一金一黑兩道氣運,以趙家家族氣運為戰場,交鋒起來。

皇城司的法統最為特殊,與武道和修行道都不相同,非要說的話,應該算是氣運流。

天地間有無數道氣運,大部分氣運都是加持在人身上,增減禍福吉凶,起到間接作用。

然而有一些人,卻能通過服食氣運,增漲本身修為,甚至自身化作氣運,加持到它人身上。

這種法門隻有真神才能傳下,因為這涉及到了小千天地的演化,非人力能觀之。

‘鬼魅魍魎’和‘皇城司’,這兩個組織背後都有真神,也都以此道為主。

二者纏鬥片刻,最終是糜靈占據了上風,將這道黑氣死死壓下。

在死氣崩散之前,閻羅眾陰沉的聲音響起。

“你們背後的那三位,在這幾日就要離開此界,到了那時,你們對於此界氣運的掌控,還會那麽強大嗎?”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

糜靈一條素手探出,猛的一抓,刹那間,便把對方所化的氣運捏碎,然後重又化作趙族長,聲音在其耳邊響起。

“虧空的道行,封神榜主會補給你們的,別從東南方向撤退,那裏的有一尊飛天屍王,還有鋪天蓋地的屍兵。”

“你——”趙族長想了想,道:“我明白了,屍兵固然不會飛,但那尊飛天屍王若是截擊,又該如何?皇城司可有高手迎敵?”

“放心,自有人應對,”糜靈頓了頓,“不過不是皇城司的人,是天兵司出馬。”

一座高山之上,一眾人士看著漫無邊際的屍兵,還有如狼煙黑柱一般的屍氣,嘖嘖有聲。

“不愧是關外,我還以為屍潮就已經夠恐怖了,但跟這一比,簡直小烏見大烏啊,整個國度,數千萬人口,被源源不斷轉化為屍兵,關外普通人氣血旺盛,方一被轉化,便就達到二流巔的檔次,而武人更是直接轉化至一流之境,恐怖、恐怖!”

“在陳國,屍就是人,人便是屍,二者沒什麽差別,而且關外的戰爭手段,也遠不是關內能比的,別被這點小場麵嚇到,而且隻要屍王不出手,我們就不出手。”

一行人領頭的,是一位神道長吏和一名斬邪大將,神道長吏是新選拔出來的,肌肉發達,而且碎嘴,斬邪大將則是老資曆了,曾經的山北道、水部大將施邪兒。

自從地軍解散之後,天兵司也漸漸地回歸關外,畢竟這裏才是未來的主戰場,當然,月中玉池夫人的意誌也是不可違背的。

一股煞氣騰騰的眼神忽然從地麵掃來,施邪兒纖細的手掌輕輕搭在短劍上,僵持片刻後,屍王的氣息退了回去。

“走吧,看來這一戰是不用打了。”

施邪兒興致索然的道。

“施姐,你似乎不開心?難道你想與那屍王大戰一場?”肌肉發達的神道長吏好奇道。

“我們現在的表現,在真正的大人物眼裏,或許隻是小孩子的把戲,贏也好,輸也罷,並不重要。”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麽,施姐,除了神祇,大家都是棋子,不一直都是這樣的麽。”

施邪兒嘴巴張了張,最後化作長長一歎。

……

方雲堡已經不再是前線了,稱之為後方大本營更合適,而‘薛保侯’自從卸任了這一路兵馬的主帥後,便就安心呆在其中,寸步不出,一副養老的姿態,但誰也不敢說他些什麽。

誰讓人家戰績彪悍到恐怖,一人之力,毀滅了五大望族的崔家。

當這事跡傳回來時,兩位副都督很罕見的再次湊到了一起,然後不知談了些什麽,最後由司馬副都督親自率兵北上。

西有煉銅旗,東有薛保侯。

如今的軍中,這份言論十分有市場。

……

“師父,師父,您看我這份配方調製的怎麽樣?”

火工部火議郎周軌寸步不離小天器佬的身邊,兩眼狂熱。

小天器佬‘哼哼’兩聲,背著手,一副大佬姿態,隨便指點了對方兩句,在對方感恩戴德的態度下,揚長而去。

現在的方雲堡在小天器佬的指揮下,儼然是打造各式武器的大煉場,有他坐鎮,無論什麽樣的武器,大到攻城器械,小到貼身短兵,武器性能都會至少上升一半。

小天器佬走到曾經的劍獄中,一道身影擋住了他。

“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會破壞此處的風水,”蒼老道冷著臉道。

“別激動,別激動,老爺我隻需要借助此地的劍氣,你要明白,打造一柄天子神兵可沒那麽容易,這裏的劍氣正好用,可惜那口破劍不在了,不然打造的速度會更快。”

小天器佬大剌剌的道,有了如今的‘薛保侯’庇護,他再有價值,也不會被人惦記上了。

無怪蒼老道如此不爽,實在是這裏被這一位禍害的不行,地麵上滿是斷裂的劍器,每一口都是劍池裏的名品,此刻像是破銅爛鐵一般,散落滿地,而且坑坑裂裂,十分慘烈。

“外人懂什麽,天子神兵是這麽好鑄就的嗎?天元柱、天妖石、真神神性,沒有天底下至鋒銳之氣刺激出它們的本質,怎麽融合?”

在鋒銳的堅硬籠罩下,一根長近十丈,被重重劍氣籠罩下的龐然大物懸浮在空中,雖然看不清模樣,但隱約看出這是一根長條狀物。

三人在它下麵觀看。

“看來性質凝練的不錯,就差火候了。”

厲天仞遲疑片刻,摸了摸背後的家傳寶槍,“你這口天子神槍,似乎還缺了一個槍頭。”

“誰規定沒槍頭它就捅不死人了,”小天器佬咋咋呼呼,“再說了,它也不是一口槍,它是一根神棍。”

“棍子?”戚籠揚眉,“我可不記得,我讓你鑄的是一口棍子。”

“沒辦法,神兵天鑄,器老爺最多隻能因材施教,它就是個棍子的材料,我再怎麽也不可能把它打造成一口槍,除非你想它跟這口爛槍一樣。”

“爛槍——”厲天仞背上的歧天槍‘嗡嗡’直響,殺氣沸騰。

戚籠連忙插口道:“你先回去準備,我會和你去天巢一趟,就當是報答義母的恩情了。”

厲天仞鐵青著臉走了,小天器佬也沒搭理二人,自顧自的調試各種機械。

戚籠沉吟片刻,對著葉落秋道:“你對於戾妖皇的弟弟,那位假王爺怎麽看?”

葉落秋訝然道:“侯爺,你怎麽會提到他?”

“前幾日,他來找過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