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記載,鍾吾國的國都火都,日夜被無止盡的大火環繞,這火焰是眾神之火,是天地之焰,隻要火焰存在一日,古國就不會陷落。

不過諷刺的是,最後的火都,是被叛軍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而在這個‘火都’中,火焰卻是熄滅的,隻有縷縷青煙,不斷從那十二根大柱上溢出。

‘十二天元柱,通天柱一分為十二的寶物,可惜隻是幻象。’

雲玉真帶著二人飛過皇宮前的護城河,那本是一條岩漿河,如今卻隻剩下無數表麵褶皺的火山岩。

皇城中的無數禁軍、神衛似乎壓根沒見到三人似的,依舊自顧自的巡邏,這些高大的身影充斥著龐大的氣勢,每一尊巡邏隊伍的頭領,似乎都是一尊半神。

“恩?”

洪一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麵孔,白發虯結、容貌古樸方正,身披黑甲,腰上插著一口黑色刀鞘的八斬刀。

他在祖祠中見過這一位,洪家老祖宗,洪龍驤。

“你死刀三式的機緣便應在這兒了,能不能到手,還要看你自己,”戚籠頭也不回道。

“多謝侯爺!”

洪一眼神激動之色一閃,便直向這一位撲了過去。

戚籠和雲玉真直奔欽神監下轄天工司,那是在十二根天元柱的交匯處,一座占地數百畝的鑄造機關,二人進入其中,各種各樣的上古鑄造器械讓人眼花繚亂,尤其是一座高達百丈的金屬巨人很是引人注目。

‘小天器佬的原型,這家夥原來這麽高大?’

“侯爺,當初妖皇陛下便是從這裏進入——”

雲玉真走到一座石椅麵前,轉動右扶手,下一刻,一座大洞緩緩打開,一股龍氣撲麵而來。

戚籠體內的人工龍脈突然發出一種‘遊子歸鄉’的長吟聲,似乎這條龍脈便是誕生自這裏。

二人下去,很快,便有一尊渾身冒火的巨大神像擋在二人身前,隻不過它一動不動,胸口裂開了一口大洞,岩漿也似的血液從中流出,裂紋以大洞為核心,開始向外擴張,漫溢全身。

“主人,這——”雲玉真有些慌神,這裏應該隻有她和前任主人知道才對,但若是鍾毓秀來過此地,這神像絕對不會攻擊她的。

戚籠看著對方一頭紅色虯發,喃喃自語:“祝融氏。”

“下去看看。”

果不其然,隨著深入,一尊又一尊雕像碎片灑落滿地,狻猊、白澤、瘟神、窮奇、句芒,除了十二王族外,還有一些看上去很古老的龍種神祇,囚牛、睚眥、嘲風、蒲牢……

這些神像機關被人以暴力轟開,所以到最後,看到空****的祭壇,戚籠也有所預料。

“鬼庭圖、通地祭壇、十二分流火、五獄圖,不可能啊,怎麽都不見了。”

雲玉真是有些驚慌失措,她的前後兩任主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若是這裏沒有戚籠想要的,對方暴怒之下,很可能會收了自己的護法業位。

“不用找了,”戚籠很平靜,道:“答案很簡單,你的前主人,把此地的方位告訴了另一個人,而且那人應該就是中山武皇。”

一路上,戚籠就看出來了,類似祝融、窮奇這類王族神祇的雕像,一般都是被兩三拳轟炸開,而囚牛、睚眥這類龍屬神祇,卻是一擊致命,按理來說,這裏是人工龍脈誕生所在,有龍氣柱加持,這類龍屬神祇雕像隻會更強才對,至少對付一般的半神不成問題。

唯一的可能,便是更加強大的龍氣,在一瞬間壓製住了對方,並且強勢轟殺。

比龍九子還強大的龍氣,至少就戚籠所知,隻有一個人能做到,那就是四條龍脈,不,應該說是現在三條龍脈(被呂傲侯斬了一條)的中山武皇許天功。

雲玉真膽戰心驚的飛了過來,低頭閉目,渾身發抖,像是被閹了的鵪鶉。

“嗬嗬,”戚籠意義不明的笑了笑,“煉化了鬼庭,中山武皇很可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不知道拿出什麽樣的代價,才能換來這凝聚鬼庭的法子,鍾毓秀可不是做虧本買賣的人。”

“主人——”

“不過問題是,以鍾毓秀的性子,真的會把壓箱底的手段傳給對方嗎?”

“主人您的意思?”雲玉真目光一亮。

“要麽,就是這鬼庭之法有問題,要麽,就是鍾毓秀有了更強橫,比鬼庭還要強大,甚至反過來克製鬼庭的手段。”

“既然這裏是她當初凝練鬼庭的地點,那麽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沒有,先別急著抱歉,還沒到一無所獲之時呢。”

……

洪一緊緊跟著他這位老祖宗,親眼看著他走入一座宮殿中,然後身影一閃,消失不見。

洪一眉頭一皺,閃身其中,卻沒看到老祖宗的身影。

“野神殿。”

洪一家學淵博,自然知道這座大殿的名目,傳聞中,第一代妖皇冊封鍾吾神仙佛陀,但有一些精怪不入五行,難等大雅之堂,按照當時很多重臣的說法,直接趕走,或者說,斬殺殆盡。

不過妖皇慈悲,直接建了這座野神殿,用來供奉這些實力不強的野外妖仙、山間精靈,而事實上,洪家老祖在建立‘夜衛’,探查各地敵情時,也多虧了這些野外靈長之物相助,洪家緊靠著祖祠的,便是一座類似的宮殿。

不過它不叫‘野神殿’,而叫做‘夜神殿’。

洪一踏步無聲,所過之處,一尊尊奇形怪狀,似狐媚之屬,又像是鬼魅之流的山間小怪雕像在身邊一一閃過,而當他走過之後,這些神力弱到近乎沒有的神靈,這才悄悄收回了目光,各式各樣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擔憂。

“你是誰?”一道道冷冰冰的聲音響起,同時洪一的脖子表麵冷氣流轉,一口比八斬刀要大上一號的黑刀架在上麵。

“應該問,你是誰,”洪一麵無表情道:“你披著我家老祖宗的人皮,到底想要幹什麽?”

洪龍驤威武冷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異色,他微微低頭,隻見一口八斬刀抵在他的胸口。

“你認為我是假的?”

“這裏這麽多禁軍對我們視而不見,為什麽就你感應到了我們,這是其一,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當初老祖宗作為野神殿守將,深得殿中妖靈喜愛,為什麽到了你這裏,隻有懼,而沒有喜?”

“說,你到底是誰!”

洪龍驤嘴巴緩緩裂開,裂出蝙蝠怪的形狀,道:“我是誰,這個問題問的好,我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是你們這些脆弱的、敏感的,存在於物質性的生靈,完全無法理解的強大存在。”

“域外魔頭?”

“我都說了,我不屬於你們這方世界,自然也別拿你們的低俗標準來衡量我。”

洪一瞬間就感應到了強烈的死亡威脅,刀光從眼前一閃而過,死刀、天罰轟出,好似天雷降世,狂暴的雷音過後,地麵上多了一道七八丈長的口子,而洪龍驤就站在其中,表麵上的傷勢浮現、消失,歪著腦袋,饒有興致的看著對方。

“不可能!”洪一脫口道,他這一刀,便是半神挨了,也不可能一點傷勢都沒有。

“我都說了,不要拿你們這個世界的標準來衡量我,你們世界中有生死的概念,而我們沒有,這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差距。”

洪龍驤古怪的笑了笑,手持洪家族譜記載中,最強的神道兵夜王刀撲來,隻攻不守,刹那間,無數刀影將洪一包裹住,夜戰八方、禁軍神刀、洪家苦戰刀、九宮演化刀……

刀光洶湧,刀意變化不斷,毫不停歇的刀意將洪一包裹。

按照正常的時間線來說,這個階段的洪龍驤,實力遠沒有達到全盛,更沒奉命組織禁衛中的情報機構夜衛,饒是如此,連綿刀意的轟撞之下,洪一數次險象環生。

雖然他出現在這裏的,隻是精神意念,但是意念被轟碎,毫無疑問也是死亡的下場。

洪一一個醜陋的驢打滾,掙得了一絲刀道間隙,然後毫不猶豫的捏緊了刀柄。

普通的刀是無法隨著精神意念傳入過來的,但是這口刀例外,這口刀蘊含著洪小四的一道天刀意念。

‘老弟,在刀道上,你從小就不如我,不過這一次,輪到你當我的老師了。’

洪一毫不猶豫的融合了這道天刀意念,然後在下一瞬間,刀光反轉,天刀出鞘!

……

‘唔,洪一跟這個域外生靈附身的老祖宗鬥刀,危急關頭,一眾野神附體,從天刀中領悟出死刀第二式,夜刀,徹底將這個域外生靈驅逐出這方小千世界,這便是他的機緣了。’

戚籠自然感應到洪一的戰鬥,也沒有插手的念頭,莫說突破的可能性較大,就算是隻有一成的可能戰勝敵人,對於一個刀客來說,已經是足夠豐沃了。

雲玉真還未歸來,不過戚籠已經推演出了契機,身影一閃,便出現在後宮之中,一個編著羊角鞭,小小年紀就魅惑天生的小姑娘,正在一群宮女的追逐下,‘咯咯’的笑著跑著。

“追我丫,你們追我丫,追到我就不讓父皇打死你們。”

小丫頭顧尾不顧頭,一下子撞在了戚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