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坊主帶的兩個人,毫無疑問都是頂級的宗師,如山如嶽,一舉一動,都有一種莫名的氣勢,行走坐臥皆有法度。

“雲海兄,這二位怎麽稱呼?”

雲海坊主這胖子笑的像是臉上開了朵褶子花。

“侯爺,容在下介紹,這一位,是聽雲山白雲居士,法武合一之雲天道開創者,是落山域頂頂有名的大宗師;還有這一位,生覆老,是咱們武平督護府鼎鼎有名的天才,不過十八,便已至宗師巔峰,而且是無師自通,練得的一身本事,道門曾經三番五次邀請他赴任真人之位,都被他拒絕了。”

按照年齡來說,白雲居士兩甲子,又憑一己之力,開創了雲天道這一個大流派,可以說是開派祖師也不為過,給人的感覺應該是白發蒼蒼的老人才對。

至於生覆老,少年天才已經無法形容他,少年宗師還差不多,應該是個年輕銳氣的後生。

然而二者相貌卻恰恰相反,白雲居士紅潤潤的臉上,閃著機警而狡黠的光芒,矮小的身材,充斥著生機勃勃,嘴裏還舔著關外特有煞氣糖——一種冒著七色光彩的棉花糖。

這老小子孫子都有了吧?就這五短身材,怎麽生的兒子?

至於生覆老,則皮膚褶皺,一臉老人斑,兩眼之中,是油盡燈枯的神光。

這小子還沒成年吧,怎麽老成這個模樣?未老先衰,腎不好?

戚籠心理嘀咕,但臉上卻沒有露出一點異色,畢竟這二位雖然還沒突破半神,但也是兩煉大成、貫穿了一門天之五行的強者。

這種高手心誌早已堅定到了極點,便是半神也收服不了,若非是‘火燒身’,根本不會‘屈尊降貴’,跨過千裏來拜訪自己。

“侯爺一人鎮壓三十六堡的萬人大軍,威名早已傳遍我落山域,如今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麵,鷹視狼顧,霸王之相,”白雲居士粉嫩純粹的大眼睛中,滿是崇拜。

戚籠笑了笑,客套了兩句,這種老油條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信了他你就昏頭了,反倒是對於另一位‘老人’,他更有興趣,盯著對方的老臉看了半晌,緩緩道:

“天地無全功,聖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故天職生覆,地職形載,聖職教化,物職所宜。然則天有所短,地有所長,聖有所否,物有所通。何則?生覆者不能形載,形載者不能教化,教化者不能違所宜,宜定者不出所位。”

“閣下這‘生覆老’之名,便是出自於此吧。”

生覆老的反應似乎慢了半拍,‘唔’了一聲,才道:“謝侯爺誇讚,正是遲遲參不透這天地之道、聖人之教、萬物之宜,在下才不敢突破那最後一步,也不可能突破那最後一步。”

戚籠擊節而讚道:“你能在這個年齡,走出第一步,並且明白下一步的風險,就憑這種悟性,本侯要是道門之人,也要千方百計把你納入門下。”

“道本至無,何以事有。”生覆老顫顫道,似乎對於戚籠隱約的招攬,頗不以為然。

戚籠也不以為意,開門見山道:“本侯不知道雲海兄怎麽跟你們說的,但是眼見為實,這燒身火乃是天地規則所化,以人力納之,二位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信吧。”

戚籠也不廢話,直接伸開了手掌,‘嘭’的一聲,一團焚神戾焰從掌心竄出,焰火之中,充斥著無邊無際的冤魂嘶嚎之聲。

二人一凜,從中,祂們感受到了屬於地獄的氣息。

然後火焰的顏色漸漸有了變化,由黑色變成了淡淡的血紅,這種血紅之色,則是另一種感覺,讓人看上一眼,就有一種從三魂七魄到筋骨皮肉,一起焚燒殆盡的感覺。

“燒身火!”

白雲居士脫口道,而生覆老雖然沒有說話,但眼中激動之色也是溢於言表。

“雲海兄應該跟你們說過,他隻能幫你們引見本侯,至於答不答應,本侯還要考慮一二,畢竟吸收燒身火,本侯的負擔也不小,甚至會造成一些不可逆轉的傷勢。”

戚籠眼眨也不眨,大吹法螺。

“而二位沒了燒身火,雖然不說立刻晉升半神,但是至少增加了五成的把握,而且這一次若是突破不成功,本侯依舊可以幫你們吸收燒身火,直到成功為止;可以說,半神一關,有本侯相助,二位已經有了百分百的晉升可能。”

“侯爺說的可是真理,二位,這燒身火一關,可是千萬武人的大考,有侯爺相助,那可是考場作弊,包考包過啊!”

雲海坊主也在幫腔。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咳咳,若是三次突破不成,精氣神便就頹了,便是沒了燒身火,也等於廢了武道,”生覆老平靜道。

“侯爺,那怎麽才能換取考場作弊的機會呢!?”白雲居士搓著小手,滿臉期待。

“很簡單,第一種,那便是拿錢來換,有道是萬金難買金鑾座,這半神之位,論價值還要遠超金鑾座,所以,自然要有很多很多的錢,而且就算金山銀海,本侯也隻能幫你這一次。”

“第二種,便是替本侯辦事,當然,二位都是天之驕子,便是身死也不會屈了意誌,所以本侯隻需要你們一年的時間,一年之內,你們侍奉本侯為主,而在這一年中,隻要你突破,本侯便幫你護法。”

“當然,吸收燒身火,本侯也會受傷不輕,而國戰在即,本侯也即將去執行一件隱秘的任務,用來爭奪府將之位;本侯若是在任務中受傷,給二位吸收燒身火,那就更是遙遙無期了。”

“所以,不管二位做出哪一種選擇,在這次任務中,給本侯護法,這是前提。”

白雲居士和生覆老互視一眼,居然同時鬆了口氣。

這位薛侯爺的條件,出乎意料的——寬鬆!

平心而論,如果換做自己,有能夠替人晉升半神的能力,不把人拆筋扒骨,掏空三代,都覺的便宜了對方。

這可是半神啊,這世上有幾尊半神?

雲海坊主也是欲言又止,這侯爺會不會做生意啊,不把人逼的賣兒賣女,這、這也太虧了啊!

“侯爺,能否容我二人考慮一下?”最後,白雲局士小心翼翼道。

“當然沒問題,本侯在武平天府期間,二位都可以考慮。”

二人頓時對戚籠生出了不少好感,這位侯爺,真是大度啊。

“不談這個了,本府的人造天將計劃,幾位聽說了沒有?”戚籠笑眯眯道,像是一隻引人上鉤的老狐狸。

“潑天大的手筆,也隻有天府才有這個實力做這等大事,侯爺,這其中,有上麵參與吧!”

雲海房主悄摸摸指了指天空,有些敬畏,也有些好奇。

雖然新神庭計劃不算是特別隱秘的東西,但是除了七府上層,外人最多也隻是窺得一鱗半爪,像戚籠這種知情人士親身經曆,讓在場三人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半神都無法長生,傳說中的天將天兵,真的能容顏不老,法身永存?

當戚籠把在天兵塞發生的一切簡單說了一遍後,三人都震驚了,嘴巴長的老大,傳說居然是真的!

別的不說,就算隻是第二級別的神職大將,便能駕馭天地之力,其實力,已經無限接近於半神了吧,這也太誇張了!

他們並不懷疑‘薛保侯’在說謊,因為這種東西,一旦開戰,必然會暴露。

隻是——

“那我們日夜苦修不斷,為了將人體潛能推到極限,斷情絕欲,無數次在生死邊緣掙紮,又為了什麽?”

白雲居士失魂落魄,若他以現在這個狀態突破半神,十死無生。

雲海坊主咂了半天嘴,才道:“這、這,搞的胖子我都想要加入武平督護府,混個官職了。”

“六扇門中好修行嘛,”戚籠不以為意,道。

雲海這廝又搓了搓手,肥臉笑道:“大戰將起,侯爺,要是有什麽能賺大錢的買賣,可要照顧照顧在下,這裏可是你的地盤。”

二人中,生覆老是最先回過神來,一字一句道:“練武之人,追求的是一腔血氣,不受天管,不懼鬼拘,這般操弄天意的行徑,是邪道!”

“不管是不是邪道,大勢便是如此,而且天就這麽大,二位難道感受不到什麽嗎?”

白雲居士心中一動,脫口道:“侯爺,你的意思是,這神庭天將,會影響武道?”

“走神道,武道就要為輔,走武道,就必須火燒身,這方天地的神位是有限的,老天爺的眼神可沒那麽好,分的清你是神性成神還是燒身成神。”

“正神出現的越多,突破火燒身就會越難,武道半神的便會越來越少,這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了,二位在宗師巔峰徘徊多年,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

二人失魂落魄的離開,雲海居士沉吟半晌,才道:“侯爺,您剛剛說的,不是欺騙那二人,好大賺特賺?”

“若是便好了,”戚籠歎息一聲:“這麽說吧,萬仞高峰上有一座宮殿,殿中寶物無數,以前殿中無人,你隻要能闖過千難萬險,總能拿上一件寶物,但現在,殿主人請了一群家丁,家丁們固然拿不到寶物,但也可以暫時使用寶物的威能,你說,那些家丁會願意有賊人上門嗎?”

“路,隻會越來越窄的。”

‘武道末世——’

一想到那個恐怖局麵,雲海局士便打了寒顫,連忙轉移話題,從懷裏摸出兩個小瓶子,恭謹的送到戚籠身前:

“侯爺,兩百滴不同的神血。”

“你有心了,”戚籠露出一絲笑容。

沉默半晌,雲海局士又道:“侯爺,您說這二位,誰會選擇一,誰會選擇二?”

“白雲居士會選擇一,而生覆老會選擇二。”

“為什麽,我看那生覆老對您不甚尊敬,而且年輕氣盛——”

想到生覆老蒼老的麵孔,雲海坊主頓時話語一滯。

“老而賊,幼而直,老幼之間,差的不是歲月,是心。”

……

三日後,東荒大草原的一處約定之地。

“行啊,葉落秋,紅葉公,你真是出息了,從來隻有新人給老人納投名狀,我們還得先幫那姓薛的爭奪獸神將之位,這憑什麽啊這,是咱們投靠他嗎?不是他跟咱們混嗎?”

一道淡薄的白影繞著葉落秋亂轉,攪的另外三人都心煩意亂。

蜃軍團、五品上霧化朗將、蜃香寒。

“別激動,香大姐,你似乎並不喜歡那薛保侯?”

周軌渾身藏在黑衣黑帽之下,悶聲悶氣道。

雖然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但是隨著他往外走,腳步之間,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武平督護府,火工部、從六品下、火議郎。

“喂喂,小周你這是什麽語氣,我不喜歡不是應該的麽,那個聲名狼藉的血保侯,那個好色如命的薛餓狼啊!本姑娘難道不該忌憚嗎?”

周軌詫異的打量著對方,好半晌,才道:“薛保侯得眼神多好,才能透過這層層蜃氣,看到大姐你的花容月貌。”

“好小子,居然幫外人說話,信不信我打的你腦漿子都冒出來。”

“那就有點困難了,畢竟我腦子裏,除了機油外,還真沒多少白花花的東西。”

“喂,巨神,你也說說——”

“你別騷擾他了,人家好歹也是前任府將,被一個關內出身的女人趕下了台,憋屈著呢。”

蜃香寒見轉了一圈,沒有一個支持她,霧氣直接大的一圈,堵住了葉落秋,一字一句道:“我需要一個理由!”

“很簡單,我從未覺的,我們四個人,能包辦剩下的四個府將名額,能占據兩個以上的位置,已經是超常發揮了,”葉落秋頓了頓,道:“在我們之中,薛保侯是機會最大的,僅此而已。”

“你確定他會跟我們一夥?”

“他身上有龍脈,所以他隻能跟我們一夥兒,上一個有龍脈,且不聽話的人,被近十個半神圍殺,死的老慘了。”

“死了嗎?死了嗎?你們那位造反第一人神侯,他真的死了嗎?”說到這個,蜃香寒頓時興奮了起來。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