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眾生有經妙法,不信眾生無我寂滅,不信眾生等大乘法,不信眾生不生不滅,不信眾生心如大海,不信眾生等天尊行,不信眾生為大空聚。”

“如是不信,即得重病,生入閻獄,死入閻獄,行入閻獄,住入閻獄,坐入閻獄,臥入閻獄,食入閻獄,息入閻獄。”

“無法可修,無法可學,無法可得,無法可受,究竟清浄。”

“直麵本心即是道場!”

“道場即是魔場,魔場即是本心本域。”

伴隨著或零散、或正直、或扭曲的佛音念唱,三道虛影之中,佛影率先爆開,在幾十座風水煞陣之中化作光明世界,佛光熠熠,天落金花,地生菩提,無數佛子、羅漢、菩薩、天龍八部等幻影相繼出現。

魔影在僵持片刻,也爆裂開來,不過不是佛光世界,而是重重疊疊的人影。填滿了虛空佛境,又像是一點不在虛空之中。

天魔複顯大身,廣大無數,遍滿虛空,間隙無容。忽複身小,細如微塵。

其細看之,諸大鬼王、夜叉羅刹、諸方人鬼,時隱時現——《佛經·未來劫》

佛經中有這麽一個隱喻,便是在未來佛現世之際,佛魔於廟中辯法,最後佛住魔走,而魔,也就是波旬,留下的最後一段話是:

‘有石似段肉,餓鳥來欲食;

彼作軟美想,欲以補饑虛;

竟不得其味,折嘴而騰虛。

我今猶如鳥,瞿曇如石生;

不入愧而去,猶鳥陵虛逝。

內心懷愁毒,即彼沒不現。’

所以,最終走的是佛,還是魔?

而戚籠強行將佛魔在未來融為一體,融合的到底是佛?還是披著佛皮的魔?

‘最後便是佛魔皆殺,真空無我,隻是半神級別的真空殺道,能不能借助真空之意,誅魔殺佛?’

戚籠背後的一道殺神幻影似崩似合,卻始終沒有完全融入其中,而佛域受此影響,也顯出了種種詭異幻象,佛身上長滿了屍毛,菩薩笑容滿臉的臉上,流下了詭異的血淚,忿怒明王腦後,長了一張奸笑的鬼臉,不動明王座下,是滿場飛奔的腳丫子。

“無空有空,無色有色,無無有無,有有無有,終始暗昧,不能自明,畢竟迷惑。”

戚籠滿頭大汗,臉頰抽搐,牙根子都顯露出來,像是狼齜牙的模樣,雙手做握刀狀,眼中惡氣一閃,猛然暴喝。

“殺人刀子,橫拈倒舉。逢佛殺佛,逢魔殺魔!”

無形的刀光如電閃雷鳴,瞬息之間,抹過一個個詭異佛影的脖子,最後一道刀光一閃,抹開了自己的脖子。

戚籠感覺肉身開裂了,一個真正的‘自我’從肉體凡胎之中脫出,同樣,眼前的實相,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天空、大地、山河、人影,都在迅速‘解開’。

就像是一團團毛線,找到了線頭,然後不斷往外抽。

等‘本我’徹底從肉殼中走出,沒有山,沒有海,沒有一切顏色,有的,隻是一條條線,所有的光怪陸離全部被抽掉,有的,隻是各種淺淺的線。

‘佛家的色空!’

一切有形質,且能感應到的東西叫‘色’;生老病死、新舊交替、刹那生滅的最後結果是空,過程也是空。

所以才叫做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又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這已經超出了欲界的範疇,達到了色界的邊緣。

戚籠心念一動,撥動了自己腳下的一根線,然後刹那間,他仿佛穿越虛空,看到了兩道人影,正在與一尊蓋世魔王決鬥,打的天地變色,日月無光,一座座城池毀滅。

而且這些城池,似乎還不在武平督護府中。

其中一個人好像少了一隻手,另外一道戰意盎然的麵孔顯露出來,是自己。

看到了‘戚籠’的臉,一切幻象瞬間消失。

‘色空合一,腳下的,原來是時間線。’

戚籠再一次波動自己的線,然後,他又看到了另一幅畫麵。

那是在一處類似天坑的所在,無邊的大地幹旱且滿是裂紋,裂紋之中,是無數燃燒著火焰的粗鏈,隨著鎖鏈轉動,鏈條上的黑火漸漸化開,化作熱量,融入其中。

一人渾身鮮血,半跪於地,腦袋低垂,血液像是岩漿一樣不斷溢出,青煙滾滾間,一條鎖鏈猛然從地底鑽出,插入他的心髒,而另一道人影踩著他的腦袋,手探入體內,在拔他的脊椎。

此人冷岩一樣的麵孔仿佛亙古不變,滿頭幽發緩緩起浮,彰顯著恐怖的霸道,拔出的脊椎上層層鱗片,上印山川河流、文耕武戈,正是龍脈。

然而龍脈的反撲在此人的手掌之下,全部煙消雲散,對方漆黑的指甲上,有著瞑而晦的龍紋,仿佛蘊含著一個世界的力量,硬生生擋住了龍脈的反擊。

天空之上,不周巴掌大的小扇子打開,遮住麵孔,眼神閃爍,看不出什麽表情。

龍首、龍角、龍爪、龍鱗、龍筋、龍尾、龍眼、龍髓,具顯現在這條龍脊之上,滾滾龍氣幾無窮盡,然而隨著那帝王一樣的男子猛的一抽,血淋淋的龍脊被硬生生抽了出來,那團爛肉一樣的男子砸落在地,麵孔朝戚籠的方向轉出,露出慘白突起的眼珠。

‘他’,正是戚籠!

看見‘自己’的麵孔,場景回溯,這條時間線又一次平息了顫動!

戚籠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龍脈被奪,我死了?’

那個男人是——燭九幽!

他怎麽真身下凡的?

黑火、鎖鏈、幹枯的大地,焚神戾焰被那鎖鏈給封印了?

“看到沒有,你在未來會死,所以與其死在未來,不如現在就死在本王的手上。”

頭戴琉璃冠冕的魔王出現了,氣勢恢宏而恐怖,沒有任何廢話,纖細蒼白的五根手指微微一揚,色界之中,無數道虛線憑空而生,向戚籠撞來。

不用感應,戚籠就知道,這一道道時間線中,都蘊含著欲海裏難以想象的恐怖,一旦被卷入其中,便是六根被汙,魂消魄散的下場。

‘無我無間,無間無我。’

戚籠心念一動,身影瞬間消失,並在下一瞬間,出現在波旬身後,嘴巴一張,一道恒河流沙般的佛光直擊對方腦後。

“未來渡!”

在色界之中,隻有純粹的意境交鋒,而戚籠的‘未來佛’,正是這魔王的克星。

佛光撞在魔王的後腦勺上,直接把對方的腦袋轟爆掉,炸成漫天水液。

戚籠心頭忽然一縮,原來是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肩上,頓時感覺辛酸苦辣、諸般幻象,一齊襲來。

那一滴水像是沁在白紙上的墨汁,迅速化開。

“你怎能逃出我手。”

耳邊魔音一閃,戚籠眼角一抽,毫不猶豫的以身化佛光,出現在未來,然而剛剛現身,精神便一陣恍惚,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麵出現,攪的自己意識散亂。

“未來可以改變,但是過去還是過去。”

同一條時間線上,另一個‘戚籠’過去走了出來,眼神之中,是琉璃變化的諸般魔光。

‘麻煩了,這魔王的業位遠高於我,一旦被祂在時間線上追上,我必死無疑,這三成的死亡概率原來是應在這兒,得快點找到‘老祖宗’的所在,然後離開這裏。’

心念一動,戚籠意識便穿越層層色空幻象,去尋找‘老祖宗’的蹤影,然而在這過程中,他的麵孔一會兒變成女人,一會兒變成老人,又或者突然長出了多餘的手腳器官,或是增加了無數負麵的情緒,又或者是各種真假難辨的記憶。

波旬在改變過去,影響未來。

在這種種衝擊下,饒是戚籠意誌堅定似鐵,意識也不由混淆起來,仿佛有無數個‘我’在自相殘殺,腦海中的記憶無限的擴大。

心如鐵石,不懼外物,尤困自我。

背後的腳步聲再一次響起,越來越響。

而就在這個危險關頭,一道熟悉的腔調再一次響起,似歌似謠,飄渺自在,還有那熟悉的鴨子‘嘎嘎’聲。

“六欲原從暗裏來,相牽鬼道可哀哉。君還會得悲歌意,束盡群妖道眼開。”

一種莫名感悟從心底湧出,戚籠雙眼頓時一清,腳下線條也鮮明起來。

然後腔調一變,變的慷慨激昂、壯懷激烈,像是一個勇士從西山跨白虎以歸家,戰退強魔,元神複位。

“人言此界極難度,我道色塵容易消。但使自家心似鐵,重教爐鑄火來燒。”

戚籠的心頭,忽然多了一篇複雜深奧的道家文字,文字一瞬間投入記憶之中,化作一團三色火焰,無數恐怖的畫麵和真假難辨的記憶經火一燒,如積雪消融,統統消失不見。

“三昧真火!下界道人,你敢壞本王的好事!”

波旬的聲音變的恐怖而扭曲,而鴨子‘嘎嘎’的笑聲也響了起來。

“非也,非也,我道家大事還要落在此人身上,還望魔王手下留情,放下屠刀,專心對付禿驢。”

戚籠意識猛然闖入一片佛光普照的地方,一座座佛塔此起彼伏,佛光越來越強,背後的魔影也越來越暗,終於,戚籠意識闖入了一座佛塔之中。

老祖宗正無聊的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懶洋洋的打了個哈切,突然美眸一亮。

“恩?我孫子的氣味!”